時光永遠都不會等人，當你恍惚五月才開始時，六月已經悄然來臨。六月又是一個畢業季，同樣又是一年端午來臨之季。

    想到過兩個星期后就是端午節了，路微涼來到了李朵上課的教學樓下等她下課。

    “最近要交的作業很多？”

    從下課到午飯結束，就連最愛吃的菜都沒讓她提起半分精神，路微涼有些意外。

    “不多?！?/br>
    李朵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反復看了路微涼幾次之后，才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仰望著燦爛天空，可心情并不燦爛，“微涼，端午我就不回去了，欠下的錢總得還上?！?/br>
    那件事后，她和李朵總是避開這個話題，像今天這樣提起還是第一次，路微涼拿下肩上的包，也坐了下來，看她：“你跟李叔說了嗎？”

    “還沒?！毕肫鹬鞍职衷陔娫捓锔吲d地對她說端午家里都準備了什么，李朵有些懊悔，也有些心煩，“微涼怎么辦，要不你回去，總不能我倆人都不回去?！?/br>
    說錢不用急著還嗎？這樣的話一說出，無意又會在李朵心里增加一個疙瘩，路微涼沉默了一會，應道：“我回去吧?！?/br>
    李朵見她答應，高興得跳了起來抱住她，仿佛心底壓著的一顆大石頭終于落地了，放松呼吸，“微涼，我就知道你最好了?！?/br>
    “李朵，忙完有時間回家陪陪李叔吧，你都小半年沒有回家了?！?/br>
    李朵完全不能明白路微涼這句話里的意思，和以往一般應付道：“知道了，我先走了，下午還有課?！?/br>
    “嗯?！?/br>
    對她，路微涼更多的是無奈和無法言明的難過。

    此刻，即便是站在校園偏僻的角落里，路微涼都能看到三五成群穿著各色學位袍、頭戴垂著或紅或藍色或黑色流蘇學位帽的學長學姐們，在學校的標志性建筑前、在綠蔭小徑、在他們喜歡的每一處留下合影，記錄大學的點滴，記錄純真的同窗情誼，記錄著校園里他們想要帶走卻不能帶走的一切。

    不過今年的畢業照好像來得早了些，這才六月初。顧子夜畢業了，而她還有一年，直到今天她才有即將離別的感覺?？戳艘幌聲r間，這會該是他休息時間，想了想，她掏出手機將號碼撥了出去。

    “等我一會，”聲音放低，顧子夜從會議室里走了出來，“好了，吃過午飯了嗎？”

    “吃過了，你呢？”

    顧子夜看了一下手表，計算了一下會議需要的時間，靠在走廊里道：“我還在忙，大概下午五點結束，到學校了我給你電話?！?/br>
    “好，”不過下課之后還要開班會，也許會有點遲，“今天下課后我們要開班會，如果你等太久，可以先吃飯?！?/br>
    “好?！?/br>
    還有，路微涼頓了會想了想，笑著道：“顧學長，恭喜你畢業了?！?/br>
    顧子夜望著窗外的風景，嘴角上揚，六月或許對別人來說是一個畢業的季，但他的畢業季還未真正到來。

    顧子夜拍畢業照是在一個星期后，路微涼從商場趕到學校時正好輪到他們班。

    “小嫂子，這邊，這邊啊你走錯邊了?！?/br>
    顏智揮動著手里的帽子，就怕路微涼看不見似的，分貝高了又高。

    見一行人都在看她，路微涼的臉不由地紅了起來，恨不得把臉給捂上。雖然她和顧子夜戀愛在a大早已不是秘密，但這么被大批量的人用目光圍觀，感覺也不是很好。

    原本以為只是作為家屬來旁觀的她，最后被顧子夜帶入人群中而且還站在他的身邊，她有些不明，小聲說道：“你們拍畢業照，我站在你身邊不好吧?！?/br>
    “沒有什么不好，”顧子夜說完，將頭上的學士帽帶在了她的頭上，幫她理了理頭，而后捧著她的臉低眸凝視著她，“等你畢業了，我也會站在你的身邊?！?/br>
    路微涼的手附在他的手上，一切的一切，即便只是想想都覺得美好。

    只是等路微涼畢業的那年，她并沒有參加班級的畢業合照，代替她參加的人是顧子夜。當然，這是后面生的事情。

    天空中飛揚的學士帽，偏頭看身邊站著的人，無一不讓路微涼的心顫動著。

    畢業合照之后，老師和同學之間的暢聊和聚餐必不可少，更何況還是如此優秀的顧子夜。坐在凳子上，看著和老師聊天一直嘴角上揚的顧子夜，路微涼心臟急劇地跳動感還在持續著，明明只是一句話而已。

    “小嫂子，我去找葉梓把照片補回來，你去嗎？”

    視線從顧子夜身上收回，路微涼搖了搖頭，她可沒他那個蹦跶勁：“不去了，剛從商場跑回來，跑不動了?！?/br>
    “那好吧，晚上聚餐見?！?/br>
    “晚上見?！?/br>
    笑著看他們離開，回頭時椅子旁邊多了一個不知什么時候出現的孔宣學長，路微涼有些小緊張，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她也不明白，也許是因為幫孔老教授保守了密碼，有些心虛沒底氣。

    想說些什么打破無言的氣氛，但又不知道說些什么，她只能將視線重新回歸到顧子夜身上，只是再次看過去時，他的身邊不再是老師和同學，而是崔曼學姐。

    “他們看上去很相配，你覺得呢？”

    原本以為他會一直沉默下去，沒想到開口就是這樣一句話，不過事實也的確如此，已經不止一個人說顧子夜和崔曼是最佳情侶，就連bbs上的八卦也是。

    “的確很相配?！?/br>
    路微涼大大方方的承認，沒有任何參雜進去，陳述一個事實，這個曾經她也認為的事實。

    孔宣瞥了眼身旁的女孩，像是重新又認識了她一次，抬手托了托眼鏡：“你就不怕他被崔曼拐走了？”

    “很巧，這個問題顏智學長也問過?！?/br>
    只是，這世界上比她優秀的女生多了去了，與其害怕自己嚇唬自己，倒不如平常心對待，加快腳下的步伐，爭取與他肩并肩走在一起，也爭取做最好的自己。

    “目前我們還沒有到非彼此不可的地步，也許再過一段時間我會有這樣的感覺，我再回答學長這個問題?！?/br>
    等她徹底的依賴他，戒不掉他的時候。

    孔宣心里暗自嘖嘖了幾聲，果然性格相似的人啊，說話的味道都是一樣，不由地將身子靠在長椅上，手隨便搭著。

    “你覺得出國怎樣？”

    聽他這話，路微涼心里漏了一拍，強行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心虛，偏頭看他：“學長為什么會這么問？”

    孔宣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問這樣的問題，而且尋求答案的對象還是個未畢業的小姑娘，搖頭笑了笑，“沒什么，就是想知道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會選擇出國嗎？”

    “不會?！?/br>
    “為什么？”孔宣突然好奇回答如此果斷的她，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因為那樣，除了一張身份證能證明我來過這個世界，將沒有人記得我，”

    雖然孑然一身，被李叔收留，她還是貪心希望會有更多的人記得她。

    “……”

    看著她眼里的強顏歡笑，孔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更找不出話來趕走突然壓抑的空氣。一直以來他總覺得顧子夜與她之間并不是因為同一場車禍相遇這么簡單，里面肯定還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故事。

    見孔宣學長一臉嚴肅思考的樣子，路微涼撲哧一聲笑出了聲：“學長，你不用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我很好安慰的，一杯奶茶就可以?！?/br>
    “沒問題，十杯奶茶都可以?！?/br>
    笑容了些，路微涼靠在椅子上抬頭看天，認真道：“學長，如果哪天你真的面臨這樣的選擇了，試著問問你的心，如果它快樂的話，那么你就選擇?！?/br>
    因為，只有懂得取悅自己的心，取悅自己的人，才會快樂，才不會那么地累。這么多年她就是這么過來的，雖然結果并沒有預想中的好。

    樹下崔曼目光貪戀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心里酸澀地在想明明全世界有很多人可以去愛，但是她偏偏選擇了一個不可能愛她，也不可能回應她的人。

    大學的四年里，以為憑借父母算是相識，就能離他更近一步，如今回過頭看看，只不過是一場無聊的單戀游戲而已。

    此時此刻，除了苦笑她再也找不到任何方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卑微，尤其是看到對她向來禮貌而又疏離的男人，正用柔軟的目光看著不遠處長凳上的女孩，心里早已翻涌guntang，心臟一寸一寸地褶皺起來，溫度過高再也熨不平了。

    懷里的鮮花是她一早去花市挑選的，包裝紙也是她昨晚跑了好幾個地方才買到的，是一束很新鮮、顏色很燦爛的小向日葵。

    他每周都會買一束太陽花的這個習慣，她還是大二下學期時候從顏智口中得知的。

    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很久了，懷里的鮮花捂了一個小時，送不出的她心里還是有些不甘，想再次試探一次。

    “子夜，恭喜你畢業了?！?/br>
    她終于將鮮花遞了出去，掛上最好看的笑。

    顧子夜收回放在路微涼身上的目光，禮貌性微笑看崔曼，沒有伸手接她遞過來的花，淡淡道：“也恭喜你畢業了?！?/br>
    崔曼含笑的唇因為顧子夜的這句話僵住了，可心里僅存的驕傲和自尊不允許她失禮，一點點收回遞出去的花，她強顏歡笑：“謝謝?！?/br>
    果真可以死心了。去年她申請了赴法國做兩年的交換生成功了，九月名額下來的時候，她還特地讓人在校廣播里點了一首歌生日歌送給他，還加上了祝福語，目的就是為了讓他聽見，為了讓他知道她的愛意和心聲?，F在看來，只不過是一個笑話。

    顧子夜看了看時間，下午路微涼還得趕回去做兼職，不能再耽擱時間了，抱歉道：“我女朋友還在等我，有機會我們再聊?！?/br>
    “子夜，”崔曼手指緊扣住花束，還是忍不住叫出了他的名字，隱藏在花束下的手筋絡早已突兀的可怕，“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最后崔曼苦笑出聲，拿自己跟路微涼比嗎？雖然心里不愿意，可她就是輸了，一直以為會穩穩戴在頭上的皇冠也因為突然出現的她，狠狠地掉落在地。她甚至以為出了國，變得更優秀了，他們就一定會在一起。

    顧子夜轉身看崔曼，眸光里無波無瀾，似早已知曉一切，看了她一會，才開口道：“崔曼，我們一直是朋友，不是嗎？”

    朋友兩個字摧毀了崔曼最后的一根弦，她連退幾步道：“可我不想我們的關系僅限于禮貌問候的普通朋友?！?/br>
    有些事憋了很久，一旦有了開頭，崔曼覺得心里壓抑多年的話再也忍不住，心里在叫囂著一定要讓他知道，明白她的心意。

    “我喜歡你，從我知道你爸爸和我爸爸是同事的那天起，整整四年。我從阿姨那里了解了初中的你，高中的你，還有大學的你，我都不曾錯過，可她不了解真正的你，她看到的不過是大學的你?！?/br>
    所以，畢業以后的他，她也不想錯過。

    崔曼的話說完，顧子夜下意識地看向路微涼所在的方向，見她低頭正和孔宣在說著什么，他腳下微微移動不著痕跡地遮住了正在哭泣的崔曼，好讓路微涼看不見。

    崔曼喜歡他，他是知道的，礙于兩家父母之間偶爾會坐在一起聊天的關系，他從來都是抱以遠離她的態度，沒想到還是讓她產生了錯覺。

    “崔曼，你喜歡我什么？是我母親口中的我，還是我父親口中的我，亦或者大學里的我？”

    第一個問題，他問過很多向他告白的女生，最終的結果都是停留在他的表層，他給外界所有人的表層現象。對于外界的人和事他向來都抱以屏蔽的態度，對于崔曼的印象是來源于大學那次在全校師生面前代表言，她上前搭話和之后出現的頻率增加，他才想起她是父親同事的女兒。

    “我……”

    顧子夜說對了，崔曼無言以對。

    “也許你是真的喜歡我，但那只是一個你假想出來的我，真實的我并沒有你想的那么完美?！?/br>
    說完，顧子夜不再停留，朝路微涼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也曾打過架，泡過網吧，也曾迷戀過香煙和酒吧，新鮮感、刺激感過后便是沒意思，什么都意思，包括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