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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梓童心下隱隱有一種猜測,那就是在背后煽動這股風向的人,下手極其穩準。不僅買通了牛二那起子人搖旗吶喊,鼓動本村災民,還買通了不同群體的一些人來快速散播消息。就如馬夫,每日在城中穿梭,見著行行色色的客人,最適宜傳播各種小道消息。 而眼前這個馬夫,倒也未必就是被人買通的,但多半是在被買通的同行人口中得知,便深信不疑,再繼續擴散給他的客人。 隨著那個商賈被押入府衙,百姓們的咒罵聲漸漸轉低,繼而是另一種聲音帶起了高潮: “多虧了伍大人??!是伍大人為我們百姓做主,嚴懲了惡人!” “伍大人前日才到,今日便已抓獲了能坐實平陽侯罪行的惡人!伍大人是好官??!” “青天大老爺!伍青天!” …… 聽著周遭百姓們由心而發的感恩,溫梓童越發覺得,在背后唆使這一切的,就是伍經義的人。 明明拖著圣旨,不肯及時為災民們開倉放糧,賑濟民生。卻獻祭出個平陽侯來吸引了所有人的憤怒,自己則抓上幾個所謂的“犯人”,沽名釣譽,引得百姓感恩戴德,山呼青天大老爺。 雖則氣,可眼下溫梓童更大的一種情緒是“怕”。她怕那個商賈真的說出些什么,不管是受人威迫,還是被人買通,只要指認她父親的罪供書送至京城,皇帝便極有可能相信。 想了想,溫梓童便拿定了主意,給椒紅小聲說道:“你一人去桃花村,將米交給他們,并讓他們快些尋找我要的東西?!?/br> “姑娘您不去了?”椒紅微怔。 溫梓童傾了傾身子,附耳說了幾句,就見椒紅臉色刷的一下轉白,透著極度的驚恐!溫梓童撤回些身子,依舊極低的聲量最后叮囑了句:“若子正之時我還未歸,你便來密道見我?!?/br> “可是……”方才的信息量屬實太大,椒紅一時不知該從何處開始置疑,情急之下只問道:“若是他們也走密道撞上了怎么辦?” “放心吧不會的,昨日他們運過去的那十幾袋子米,夠用上個三五日的了?!?/br> 椒紅慌亂的點點頭,卻還是有一堆問題想問,可時間緊急,溫梓童已留不給她時間一一詳解,利索的跳下了馬車。 溫梓童動作之輕盈,以至于馬夫都未發現。見前面的百姓漸漸散去,容出了條路來可供馬車駛過,馬夫便轉頭向車內遞了一句:“兩位坐好,咱們要上路了?!?/br> 說罷,將手中馬鞭輕輕一抽,馬車轆轆沿著府前街向東駛去。 目送著馬車遠離,溫梓童置身一眾災民當中,左右看看,見他們雖因多日沒有吃一頓飽飯而面黃肌瘦,可臉上卻又好似洋溢著一種期待感。 平陽侯。仿佛只要殺了平陽侯,所有苦難和仇恨便都會終結。 溫梓童轉身離開他們中間,走到府衙朱紅院墻的另一側,看著客棧的方向。 剛剛乘坐馬車一路駛來,她已計算的清楚,這個方向正是同井下密道的方向相同。而到府衙這里,差不多剛好二里路,也就是在密道行至二里后,到達的糧倉位置。 所以宿州的糧倉,其實就設置于府衙里面。 原本昨日她還有過另一種猜想,猜官府只是疏于糧倉的管理和防范,而被客棧投機取巧,修了密道,將糧食悄悄轉移??扇缃窨磥?,客棧的老板娘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偷挖密道至府衙! 所以這件事也只剩下了一種解釋,那便是府衙與客棧老板娘官商勾結,盜取公糧牟私利。況且那密道修的較為精良,顯然不是災情之后匆忙所為,這茍且事不知已暗中進行了多少年…… 想到這些,溫梓童不禁恨得牙根兒發癢!曾高踞太極殿的她,竟不知轄下州府還有這種勾當!難怪不論朝廷每年撥下去多少稅糧囤入糧倉以備后患,可一遇天災總還是不夠應急之用,她每日都能看見新報上來記載著最新死傷數字的折子! 她長舒一口氣,讓自己恢復冷靜和理智。然后調頭往回走,又折回了客棧。 溫梓童一路來到客棧后院,尋了個空當機會麻溜下了密道,又迅速將石板移回原位,順著密道一路小跑至盡頭。 官家的糧倉,在每日晨時皆會有例行開倉檢查,主要是記錄室溫及濕度,以免貯糧發生霉腐。故而溫梓童先不著急上去,而是趴在石板下仔細聆聽了好一會兒,確定沒人在上面后,這才輕輕的挪開石板,爬了上去。 糧倉沒有窗戶,僅在頂部有幾個通風口,因此即便在白日,這里也是光線非?;璋?。不過呆的久一些,便能漸漸適應這里的光線,從而看得清屋子里的一應物什。 溫梓童粗略估算了下,若是將這里的官糧全部放出,少說能夠全宿州百姓吃上半個月的。到時朝廷的賑災糧會自四面八方調度過來,百姓的口糧便能接續下去。 奈何原本的宿州刺史已待罪被撤職,新的刺史沒上任,而剛到的欽差又一心只想搞死平陽侯立功,根本不管百姓們的死活。 溫梓童這廂正愁著這滿滿的一倉糧該怎么才能放到百姓手里,突然就聽到“咔嚓”的聲響從鐵門方向傳來!她略遲疑了下,之后便迅速閃至一垛糧袋子后面。然后從四袋糧的中間戳出個孔隙來,剛好就對著鐵門的方向。 有個下人裝扮的女子已站在了門口,大約就是緊跟著溫梓童躲起來的動作進來的,所幸這里光線暗,初進時看不清楚,這才沒發現溫梓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