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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敘,你醒了?” 他目光閃了下,下移她那雙傷痕累累的手上。 “你,你還疼嗎?” 納蘭初偏頭一笑,有些驚異:“祁敘,你居然結巴啦?” “沒,沒有?!?/br> 他閉了閉眼,有些自暴自棄道:“只是不小心咬到了舌頭?!?/br> “誒,是嗎?”她眼睛笑得彎彎的。 明媚又熾熱,和那天晚上簡直是天壤之別。 氣氛停下來,寧靜彌滿,窗外的太陽暖而不燥,斜斜映照在她臉上。 祁敘默了默。 “對不起?!?/br> “應當是我同你說對不起才對?!彼佳壅J真,“要不是我沒有告訴你,你就不會平白受一場驚嚇……也不會背著我,走那么久……” “傻?!?/br> “什么?”兩人一個在門邊,一個在床上,隔得有些遠。 “沒什么?!逼顢⒀壑懈‖F出久違的笑意。 世人管這種傻氣叫做單純,但,讓她永遠單純下去又有何妨。 祁敘平時大都沉著一張臉,不大說話的時候,總感覺板著一張臉,鮮有笑得如此自然的時候。他笑的時候很好看,眸子里像是萬千星辰揉碎在池水中,瀲滟生光。 納蘭初愣了愣,“祁敘,你笑起來真好看?!?/br> 她撐著臉看他,專注而認真,就像欣賞一幅古畫或者是其他漂亮的事物,眼中浸著不染纖塵的單純。 “我覺得你應當多笑笑的?!?/br> “好看能當飯吃?快來吃飯?!睆埵险姓惺?,把祁敘喚過去。又端來一碗粥,要給納蘭初喂。 “娘,我,我自己來就行?!弊審埵衔顾燥?,她的心承受不來。 “你自己一個人能行?” “能的,娘,你放心?!?/br> 張氏聞言并未再堅持,用湯匙輕輕攪動,待冷得差不多后,才把碗放在放在她手上。 “吃吧?!?/br> 碗中升起騰騰的熱氣,帶輕微的甜香。 她舀動碗中漂浮的米粒,低垂的杏眼閃過幾分不安。 “娘,我們家,還有余糧嗎?” 張氏壓下身子,嘆了口氣。 “有倒是有,只是不多,若是節省些也能吃十天半個月。今年這場水災來得急,我們村里還算好的,只是淹了幾間房子,聽說隔壁村啊,死了好些人?!?/br> 提起這個,張氏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慶幸。 “你身體還沒有養好,就不要過多想這些了?!彼酒鹕?,替她把被角掖好,伸手拿過她手上的粥碗。 見她碗里還剩了許多,不覺皺眉。 “怎不多吃點?” 納蘭初咳嗽了下,眉間纏繞的病氣使她的臉色愈發蒼白。 “娘,夠了?!?/br> “行了,你睡吧,若是有事,就喚我和你哥?!彼D了頓,說道:“或者,你叫祁敘幫你也行?!?/br> “他在哪?” “在院子里劈木頭呢,不知道要做什么,可要我去喚他進來?”她語調又回到了上次她生病的時候,也是這般溫柔似水。只可惜好景不長,等她病一好,張氏就恢復了原先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 她躺在床上,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突然,院子里傳來了幾聲拍門的聲音。 急促而猛烈。 張氏面容一冷,頓時凝結成霜。她拍了拍納蘭初的手,小聲安撫:“你先睡會兒?!?/br> 納蘭初乖順地點點頭。 張氏打開房門,沖進院子里,望見祁敘正欲推開門閂,連忙叫道:“別動!” 祁敘轉過頭。 “開門,開門!” 門外的人不停拍著門,直將門拍得震天響。泥水浸泡過的門板上滿是灰,一拍就灰塵四起。 張氏捂著鼻子走到門口,從門縫里往外一瞧。 一群衣衫襤褸的人把門口堵得死死的,有人不停拍著門。里面大都是些年輕人,還有幾個孩子。 破衣,赤腳,臉上還有新鮮的傷疤。 她有些不忍,但想到家中如今的境況,若是放他們進來,以后餓死的就會是他們。 雖然有人說朝廷的賑災糧不久就會下來,但一等就是兩三天,人都死了一批了,賑災糧卻還是沒見個影子。 她不敢拿這這些孩子的命做賭注。 張氏收回目光,狠下心來。她轉過頭,對祁敘說:“去幫我搬塊木頭來,我們把門堵上?!?/br> 祁敘從院子里搬來一個半人粗的木頭,堵在樹和大門之間。 木頭是祁敘隨便搬的,選的最粗的一根。張氏看到后,生出些許感慨。 “想當年種這棵樹的時候,宋初都還沒出生,沒想到這歲月一晃就是這么多年?!?/br> 樹是她親手種下的,當年只是想著遮一遮院子里的陽光,沒考慮到這樹種長得快,樹冠如蓋。沒過幾年,就將院子的陽光遮了個全,涼快是涼快,但一到夏天,樹下的蚊蟲就格外多。不知什么時候,這樹就被砍了做柴,只剩下龐大的樹根一直堆放在屋檐下。 “這樹是什么時候種的?!逼顢⒑鋈粏?。 張氏還沉浸在過往的思緒里,隨意答道:“不大記得了,應該是和做門的樹一起種的?!?/br> 祁敘蹲下來,目光停在樹的切口上,略微一數這樹的年輪,卻發現只有八圈。視線轉向門上,還是只有八圈。 他記得昨日宋硯說,這扇門是一年前做的,被洪水一沖怕是又要換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