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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榮說:“房子大打掃起來要累死過去了?!?/br> “老爺喜歡?!?/br> “我不喜歡。上海還有什么可喜歡的嗎?” “沒有,我又沒去過上海。興許會有喜歡的吧,總之老爺在哪,我就在哪。我們就在哪?!?/br> 枯榮:“那是自然??蛇@里是我的家啊?!?/br> 秋銘:“我們哪有家。汪家就是我們的家?!?/br> 宋枯榮傻乎乎地盯著天上的月亮看,很大很圓的月亮,可看了一會她又不敢再看,因為秋銘jiejie曾對她說,直視月亮會爛耳朵。秋銘jiejie有過父母,所以知道的總要比她多一些。耳朵是很貴重的,她要留著耳朵去聽太太小姐們的吩咐,耳朵要是壞了,聾了,聽不清了,她就真的沒有家了,沒有一個家會要她。 傅秋銘這一年十六歲,她已經懂得男女之事,也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她想嫁人,想男人,所以才會提出關于男人的問題。只是她知道宋枯榮并不是關于這件事的合適的談心對象,但她只有宋枯榮。 “你覺得老爺怎么樣?”她放低了聲。 枯榮:“老爺心好?!?/br> “嗯,老爺是個好人?!?/br> 宋枯榮不講話。 秋銘:“那樣貌呢?” “老爺四十多了?!?/br> 秋銘:“嗯。四十多了……” 張家的人將那瘋女人拖去了別的地方,應張太太的要求并沒有把她弄死,只是簡單的將她送去了別的街道乞討,別的人多的地方,溫暖一些的地方,更容易乞討的地方。 回到家,張太太沐浴后換了一身新衣,便打算再過去廠里一趟,路過那條街時,已經空無一人,恍惚間她迷迷糊糊看見墻上有幾滴血,以為是他們私自打了她,一氣之下喊停了車。 下車走近后她才看清,原是虛驚一場,那并不是什么血滴,只是殘留的紅紙印。 又過了幾日,陸慶歸已經從南京回來,陸慕林邀請她去香港度假,她拒絕了。再然后就是聽到了一個噩耗。 金家的新娘子沒了。就是那個剛剛過門的大學生,沒了。也不是死了,死活還不知道,從金家逃出去時是沒死的,只是被糟蹋的不像話了才拼了命逃出去的,逃到哪里去,沒有人知道。 張太太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沒多問,就是一個勁兒的想吐,吐了很久,好像把一個禮拜的東西都吐出來了。小梅放心不下還找了醫生進家把脈,下人們有的還以為是太太懷上了,結果只是受驚過度。 躺下了床過后,卻還沒結束。 傅秋銘死了,死在街頭,被打得皮開rou綻,具體因為什么也不知道,但死的卻很明白,死的正大光明,不藏著掖著。一個瘋了的乞丐,好像連死都顯得不那么稀奇。這件事不是下人來告訴她的,是她躺在床上時偷偷聽到門外邊有人跟小梅說的。 也許是幻聽。 她又吐了,吐了一地。那種感覺,她自己知道,不是受驚過度,更不是悲傷,可能說恐懼要更接近一點。她害怕了,于是反思,她們一個個都死于她的不作為,于是她更害怕了。 ☆、春雨 陰了幾日便下起小雨,春雨絲絲碎碎的,密的很,簡直不像是會沾濕衣裳的水,像一束束淡淡的固態煙。春雨總伴著春雷,雷聲嘹亮,清脆不悶重,仿佛一切的霍亂和硝煙都與它無關,它只顧熱烈的轟隆,愚昧又自大地高奏人間贊歌。 張公館在春雨中洗禮著,顯得無比磅礴。 一輛黑色洋車早午就停在了大門前,此時已近傍晚,雨稀稀疏疏停下來。 張太太臥床不起,窗簾也整日閉著,屋子里昏昏暗,陸慶歸就坐在她床前,容色模糊。 她睡醒了,睜開眼便看見了這個男人,她皺著眉頭,慵懶、不自在地說:“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去香港了么?” 陸慶歸立即精神起來,“醒啦!小梅傳消息給我,我先回來啦!” “她多嘴?!?/br> “她不說,我怎么知道哩?” “你知道又能怎么樣?!彼边^眼,“我沒事?!?/br> 核桃做的嘴,陸慶歸知道她貫愛逞強,也不說什么,由著她使性子。他伸出手去趟了趟她的額頭,溫度正常。 他說:“沒事,確實沒什么事。嚇到了嘛,沒想到你的膽子還挺小?!?/br> 她看了看他,這小子跟她講話是越發的沒規矩,連從前的半分敬畏都比不上,就是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她卻不生氣。 她問:“你怎么知道的?” 陸慶歸笑笑,一副得意的樣子。 她猜到是小梅告訴了他,只是小梅的做法讓她驚訝,也讓她困惑,畢竟那日陸慶歸對她無禮時是被她撞見了的。這段關系,就像陸慶歸說的那樣,他不稀罕當小三,那這無疑就不是一段情人關系。張太太三十歲的女人,她時常痛恨自己是否又在想入非非,可這樣一張美麗的臉,總會逼得別人想入非非。 白曼冰死了后,她夜夜做噩夢,她害怕她的預判。 她說:“謝謝你,你待我真誠,我也定不會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幫你?!?/br> 陸慶歸聽懵了,他一時沒理解她的意思。 “我想要什么?” 她實話實說:“其實我并不知道你想要什么,錢或地位?還是你的那位心上人,也許都是,我能幫到的都會幫?!?/br> 陸慶歸還是疑惑:“你為什么突然這么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