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語，似乎猶在耳畔。

    白凜沒說話，手輕輕撫過荼蘼的面頰，那上面，微微發涼。

    眼眶再度變得澀澀的。

    他目光留戀，抬眼時，那雙眸已然平靜。

    “仙娥會照顧荼蘼，是么？”他向紫英仙人問道。

    “臣雖非荼蘼生母，卻與她淵源頗深?！弊嫌⑾扇说?，“荼蘼在此處，必無憂患，神君放心?！?/br>
    白凜頷首：“如此，多謝仙娥?！?/br>
    說罷，他將荼蘼的手放開，再度深深注視一眼，起身而去。

    *

    一葉菖蒲，如同小舟，靜靜停在水面上。

    白凜踏上，菖蒲無風而行，滑過徑直一般的水面，朝前方而去。

    迷霧漸濃，未幾，眼前變幻，白凜再度進入一重虛空之中。

    出乎白凜的意料，這里并非那連接清墟隱界的暗道，而是一片田野。

    長長的水道，蜿蜒向前，白凜立在菖蒲葉上，只見兩岸盡是無邊無際的田野，五谷稼檣正當豐收之時，稻花招搖，風卷麥浪。

    正當他疑惑，白凜發現，前方佇立著一個身影。

    寬大的道袍，長髯白須，容貌莊嚴。

    正是陽鈞真人。

    白凜隨即停下，向他行禮：“弟子拜見真人。多謝真人指點迷津，助弟子掙脫血脈桎梏?！?/br>
    陽鈞真人微微頷首，看著他，道：“想來，你已經見過了紫英仙人?！?/br>
    白凜沉默片刻，道：“這些事，真人亦是知曉？”

    第一百九十四章 真人

    “我知曉得不比你早?！标栤x真人望著遠方道，“辰元珠的流光幻境，就算是上神，亦只有這元神出竅之時，方得以窺覷?！?/br>
    白凜露出訝色，隨即看向自己的身體，明白過來。

    方才他置身流光幻境和清墟之中，不曾有許多感覺，如今來到這里，方覺得身上輕飄飄的。這一切，竟果然是自己元神出了竅。

    “真人為何在此？”白凜忙問道。

    陽鈞真人沒有答話，卻伸出手。

    白凜怔住。

    他手上拿著的，正是白玉芰。

    “還記得你在寶苑與我談論規矩么？”陽鈞真人道，“我一生執著規矩，無論坐鎮天道司，還是誘你觸犯天條，用徵晶壓制你身上的靖厄天尊血脈，皆出于此愿?？刹辉?，最終讓你走上正道的，卻是那不容于規矩的人?！?/br>
    白凜的目光微微動了動。

    他將白玉芰接過，望著陽鈞真人，目光復雜。

    “真人不再疑我了么？”白凜問道。

    陽鈞真人淡淡一笑。

    “我一向認為你不該創造出來，直到今日，亦是如此?！彼従彽?，“陰陽相生，天道輪回，無論神仙還是天庭，都終會消逝。就像人會死一樣，有人坦然面對，而有人并不愿意，窮盡精力，追求那長生不老之法?？墒篱g從無亙古永恒之物，神祇如此，天庭亦然，此乃天道?！?/br>
    白凜道：“既是如此，即便天庭如愿重生往復，亦無法抵御天道，終有再也不能延續的一日?！?/br>
    陽鈞真人道：“天道昭昭，三界都在其中，無人可掙脫，自不必我來維護?？商焱ピO立的初心，乃是為了維護萬物。若有朝一日，天庭為了一己之私而將萬物毀滅，那么天庭便是失道，延續又有何益？”

    白凜垂眸，看向手中的白玉芰。

    它瑩白無暇，鮮活如初。

    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將它別在腰間的身影。

    “弟子明白?！彼蜿栤x真人一禮，“弟子就此告辭?！?/br>
    陽鈞真人神色平和，頷首：“去吧?！?/br>
    *

    云蒸霧繞，耳邊似有為風掠過。

    一陣下墜之感襲來，白凜猛然睜眼，只覺面前光亮刺目。

    明珠高懸，如星辰一般鑲嵌在大殿上方，如星辰行走一般變幻。

    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樣，白凜發覺，自己竟是躺在了天牢底下的道宮之中。

    “你醒了？”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白凜看去，意外地發現自己面前的竟是北斗星君。

    白凜正要起身，忽然覺得自己身上有些沉重。

    北斗星君隨即將他扶住，道：“你剛剛掙脫禁咒，經歷重創，又在大戰中耗盡精力，須得休養，不可亂動?！?/br>
    白凜忙問：“我躺了多久？”

    “也不久，人間不過堪堪半年?！蹦虾Ｏ晌踢^來，道，“神君以一己之力救下三界，可謂大功?！?/br>
    看到他，白凜的目光定住。

    “荼蘼?！彼_口道，“她在一處安穩之地，我會將她帶回來?！?/br>
    聽得這話，南海仙翁的眉間微微一動。

    “如此，”他并未多問，頷首道，“多謝神君?！?/br>
    “當下并非說這些旁話的時候?！北倍沸蔷×税讋C的衣袍來，披在他身上，“你能醒來甚好，三界之中已是大亂，偏偏只剩下元光神君一人撐著，他要壓不住了！”

    白凜露出訝色，忽而明白了什么，一把捉住北斗星君的手。

    “星君是說，陽鈞真人……”

    “陽鈞真人已經遁入太虛，不在了?！北倍沸蔷龂@了口氣，“他和元光神君都本已經臨近這一日，可他在那場大戰之中，亦是耗盡了神力，再也恢復不過來，先走了一步?！?/br>
    白凜怔住。

    他記起了自己打算與梵界同歸于盡之時，那道擋在自己面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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