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四目相對間,他忽然瞧見向榮眼里依稀閃過了一抹混合著關切的溫柔,周少川心念一動,迅速將眼神調整出了幾分迷茫,一抬手,卻十分精準地抓住了向榮的手腕。 ??向榮端詳著床上微微瞇起雙眼的人,不確定他這是完全醒了,還是在故意裝迷糊,但猶豫了片刻,終究也沒去掙脫桎梏,只是任由他握著自己的手,燒還沒退呢,要不,我再給你拿兩片退燒藥? 退不退燒已經不重要了!周少川反倒覺得此刻腔子里的那一顆心活潑得有些厲害好容易逮著機會抓住了向榮的手,一時半刻哪舍得輕易松開,要是早知道生病能有這么好的待遇,他想,那他寧可天天洗冷水澡,只怕到了這會兒,也早就已經把向榮給徹底拿下了。 低燒,不用吃退燒藥吧,周少川鼻音濃重地說,微微頓了下,又有氣無力地問,家里還有酒精么? 用酒精來給他物理降溫,向榮之前也想到了這個辦法,只是這會聽他一個迷迷瞪瞪的病人,用甕聲甕氣的語調說出這話,他就覺得該人又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依言去取了酒精跟紗布,方才蘸好一塊,卻見周少川突然撐著胳膊坐了起來。 還是自己來吧。病人輕輕呼出了一口熱氣,作勢就要去拿那塊紗布。 可惜手指頭扽上紗布的邊緣,卻好似全無半分力氣,半晌竟沒能把它從向榮手里完全扽出來,周少川半垂著眼,濃密的睫毛遮擋住了其間的笑意,至少,是自以為滴水不漏地掩蓋住了那份笑意。 演得可真像那么一回事??! 向榮十分好笑地想,隨即擺出一副我就不說話,靜靜地看你裝的架勢,其實才剛周少川醒過來前,他用電子體溫計給他測過了耳溫,37度8而已,試問這種程度的低燒能讓一個一米九的精壯青年沒力氣扽塊紗布么? 還不是想讓自己親手替他擦酒精?。?! 周少川跟面前的人僵持了一會,尋思著下一秒該表演一下無力脫手了,沒成想向榮先下手為強,驀地伸手在他胸口上一推,直接把他又重新推回到了枕頭上。 跟著,脖頸上倏忽一涼,向榮已經開始為他擦起了酒精。 周少川仰面看著向榮,見他面色如常,嘴角好像還噙著一點笑,登時便放寬了心,輕輕揉著方才胸口被推的地方,他佯裝訕訕地笑了下:我是怕你不自在,覺得這種事太私密,不像是朋友之間應該做的。 您多慮了,向榮好整以暇地應道,之前咱倆還不算朋友,你就這么幫我擦過一回,一人一次,挺公平的,而且不就擦個酒精嘛,還能讓人想入非非么? 換個人肯定是不行的,周少川深深看著他,嘴上卻只輕輕笑著說,但因為是你,所以還是會。 這話已經能算是他自表白以來,到目前為止說過的最曖昧、最露骨的言辭了。向榮聽得挑了挑眉,心想大概是因為自己最近放下了心中負累,跟他說話、開玩笑都比較隨意自然,以至于又讓此人生出了一點錯覺,認為光裝可憐還不夠,更想躍躍欲試的蹬鼻子上臉了。 微微哂了哂,向榮轉過頭,一點不客氣地瞥了眼他大腿的部位:感冒發燒對小弟的影響還是挺大的,大部分男的在這種狀態下都沒能耐想入非非了,別說,您這人還挺天賦異稟的。 說著,已經飛快地把兩條胳膊都擦完,收起紗布,蓋上了酒精瓶蓋。 周少川卻兀自意猶未盡:這就完了?還有腿上呢? 向榮笑著看了看他:低燒,擦擦上身就行了,再說那現在正熱著,不好強行降溫,還是讓它繼續保持異稟的狀態吧。 周少川: 目的完全沒達到,而且好像還遭遇了擠兌,周少川十分不甘心,被向榮喂了一包感冒沖劑,見他拿起杯子要走,臉上的表情還分明打算說晚安,好好睡,他突然就有點按捺不住想要搏一回,借著向榮轉身的剎那,他再度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 別走了,周少川偏過一點頭,輕輕咳了一嗓子,笑眼微微彎著,露出一個請求意味十足,又有些可憐兮兮的笑,晚上我要是燒起來,或者難受呢雖然不會叫醒你,但你在旁邊,我就能覺得踏實一點就陪我這一晚吧。 向榮被他不緊不松地拽著,良久,終于無奈地笑嘆出了一口氣。其實,早在他拿起東西準備走的剎那,就已經感知到周少川一定會拉住他,現在望著后者眼中閃現出的希冀和渴求,他那顆本就不怎么堅定的心,一下子也就成了在太陽底下被暴曬過的黃油完全化成一灘水了。 可這還是一年前那個渾身散發著寒意的人么? 至少,從周少川此刻的眼神中,已完全看不出半點被冰封過的痕跡了,周少川大概就像他從前判斷的那樣,不光外表與內心嚴重不符,還需要人一點點地走近,一點點去撥開他故意灑下的漫天迷霧,然后,方能發現那里藏著有一具性烈如火的魂魄只要認準了一個人,就會赤誠一片地去相待,無論大事小情都能替對方想到,當然了,論撒嬌耍無賴,此人原也是一把好手的。 耍無賴的人得償所愿,總算心滿意足地把向榮留在了自己身邊,雖然只有一晚,可也算是往前邁了一大步。猶是他好像找著了游戲攻略似的,發覺裝可憐這事在向榮身上非常好用,只是苦于身體不肯配合,病了那一晚后,就又運轉正常了。 周少川徒有想法,卻沒有實cao的機會,在其后的某一天,他邊想事邊下樓,險些沒一腳踩空,不過也因此獲得了一個靈感。 大周五的傍晚,向榮一回家就聞見屋里飄著一股云南白藥味,轉到客廳一瞧,周少川果然舉著一支大噴霧,正往自己左腿的腳踝上噴著,見狀,向榮少不得要問一句怎么了。 不小心扭了下,周少川放下噴霧,說,沒大事,就是走路的時候有點疼,好像走不太動。 言下之意,就是說他最近要不良與行了,連日常走路也都需要有人扶?向榮沒吭氣,走過去瞧了瞧那所謂的傷處,按照紅腫熱痛的標準看,目測中間兩項基本上都是不存在的,至于紅,雖說有一點,但充其量也就像是被蚊子咬過之后,沒忍住撓了幾下才引發的那種紅。 向榮哦了一聲,坐到對面沙發上,不長不短地嘆了口氣:這么不小心啊,那明天咱班和四班一塊出去春游的事就算了吧,一會兒我直接幫你推了? 周少川登時一怔:什么春游? 就是去霧靈山啊,向榮回答,早就說好了的,一開始讓在群里報名,我就給你報了你一直沒看見么? 周少川的確沒看見,自打他開始跟人正常社交往來,就被拉著進了不少亂七八糟、各具名目的微信群,他是資深潛水愛好者,向來一言不發,卻架不住被動輒就響個不停的消息搞得不勝其煩,之后果斷開了消息屏蔽,世界從此變安靜了,可也再想不起來進那些群里看看了。 這會兒聽見向榮這么說,他趕緊拿起了手機來,果見他們班群里已經熱火朝天地討論上了,班長在發明早集合的時間地點,之后統一發車前往,且要在霧靈山里搞一次集體露營。 一般趕上這種集體活動,向榮鐵定是會去參加的,就是本人不想去,班里那些人也一定會拉他去,周少川頓感大事不妙,就聽向榮又說:這應該是最后一次組織春游了,明年再開學,好多人都該忙著考研了,人都湊不齊,所以我答應了宿舍人肯定會去,要不這樣,你自己在家好好休養一天,我一會跟曾阿姨聯系下,請她過來把幫你三頓飯做了? 周少川懷疑自己有點時運不濟,至少也是趕上了水逆,要不怎么每次都偷雞不成蝕把米?還沒得著向榮的溫柔體恤,就有被活活晾在一邊的風險了,這事指定是不成的,他立馬毫無底線地改弦易轍:沒事,我剛才有點夸張,其實沒那么疼,崴一下又不會傷筋動骨,活動還是照樣能參加的。 可是要爬山啊,向榮帶笑不笑地看著他,到底行不行,別硬撐,回頭還得弄一幫人照顧你,實在不行就算了,反正你平時也不愛參加這類活動。 平時是平時。周少川摸了摸鼻子,開始笑著強詞奪理,這回不一樣,不是還有你么?我就算真的腿疼走不動,你難道忍心直接撇下我不管么? 頓了頓,他抬眼和向榮對視著,語氣悠悠地輕聲說:從上次蘇杭回來,咱們就再沒出去玩過了,我知道你不一定想跟我單獨出去,那這次有那么多人,你就權當帶我出去踏青,順便照顧我一下,這樣總可以了吧? 最后一句是個問句,那尾音輕飄飄地往上一提,暗藏著三分求懇、七分熱切,聽上去就像是個渴望得到棒棒糖的小孩,在和大人有節制地撒嬌。 都說得這么可憐巴巴了,在這種情況下,向榮覺得自己要是還不答應,或者繼續再逗弄下去,那就真有點像是個成心搞惡作劇的壞人了。 于是翌日清早,沒做成壞人的向榮帶著裝病未遂的少爺登上了集體租的大巴車,四十多人浩浩蕩蕩奔赴京郊,不過上了車,向榮可就顧上再照管周少川了他那個一坐車就困的毛病又發作了,還沒等開上五環,人已經有點暈菜,最后干脆頭一歪,徹底昏了過去。 周少川一早知道他這個毛病,也無謂非得把人弄醒陪自己說話聊天,但對于向榮歪頭的方向,他著實是有些不滿的竟然完美地避開了他,把頭歪向了靠過道的那一邊!周少川可是滿心要當人rou靠墊的,當即輕輕撫著向榮的身子,把他掰到了自己這邊,再扶著他的頭,讓他靠到了自己的肩頭。 開了一個多小時,大巴車終于進了山,前面有人打開了車窗戶,山里的風吹進來透著絲絲涼意,周少川單手掏了半天背包,從里頭找出件外套,輕輕蓋在了睡得人事不知的向榮身上。 真看不出來啊,冷面帥哥居然還挺會照顧人的。 坐在斜前方的孫嬌不知道什么時候回過了頭,目睹完這一幕,她扭臉沖身邊的男票李子超笑道,聲音不大,好像并沒打算把這事廣而告之似的。 周少川當然沒留意她,保持著能讓向榮倚靠住的姿勢,他扭臉看向了窗外,而與此同時,和他們同坐在一排,雖非建院學生卻非要跑來湊熱鬧的王韌正轉頭打量起了他,半晌,眉鋒微微一皺,露出了幾許難以言喻的表情來。 下了車進山,眾人立即分成了好幾隊,體力好的一伙人當先往上爬,目標是靠近山頂的一處露營地。周少川背著帳篷,還有水跟吃的,那背包不免就顯得有些沉,之前收拾東西時,向榮本來說怕他扭傷了腳不方便,所有沉的東西都不叫他背,結果還是被周少川二話不說全打包了起來,還一股腦統統塞進了自己包里。 你最近太瘦了,什么時候吃胖個五斤吧,我就放心讓你負重。彼時,周少川如是說道。 向榮聽得一笑,他天生體脂含量低,雖然瘦但還是有肌rou,太瘦兩個字委實有點夸張了,但周少川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展示他的男友力,向榮也就樂得成全他了,這會見他負重后依然腿不抖、氣不喘,體力好得就像是準備去跑個全馬似的,所以什么腳崴了,根本不存在的。 走到半山腰,恰好遇到一處開闊的平臺,可以眺望山下風景,右手邊的山石上還刻著有許愿石三個大字,眾人沒瞧出到底哪塊石頭才是許愿石,但覺得意頭還不錯,有人便提議在這歇歇,等一下后頭的人,有要許愿的也可以順便許上幾個愿。 周少川掏出兩瓶水,遞了一瓶給向榮,后者一口氣全喝光,正打算找個垃圾桶,一轉臉,嘴唇忽然對上了一個東西,再一定睛,赫然是塊巧克力,包裝紙撕開了一半,正被周少川舉在手里。 謝了。向榮伸手接了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在這一刻,好像有人朝他們倆這邊看了過來。 眾人補充著體力,這時第二撥人也趕了上來,其實不乏有幾個能鬧騰的女生,一見許愿石仨字,頓時像打了雞血般興奮,一個個都忙著在狹小的平臺上凹起了造型、許開了心愿。 其中有個姑娘外號胖星,初中起開始練鐵餅,獎項拿了不少,卻也因此練出了一副十分不符合當下審美的彪悍身材,如今眼看著要大三了,宿舍的姐妹們一個個都脫了單,只剩下她還沒人追,胖星抓心撓肺,站在平臺邊緣上對著不知道那片山石大喊大叫起來:許愿石,能發老娘一個男朋友么,大不了我節食減肥,說到做到,從今天起,老娘再也不碰碳水化合物了! 像這樣的宏愿,她一天至少能發八百個,特別是在吃飽了飯以后,姐妹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誰也沒打算搭理她,只留她一個在平臺邊舞舞喳喳,這時,不曉得誰促狹地喊了一嘴:胖星小心點,我剛可看見那草坷里有蛇! 別看胖星生得活像尊黑鐵塔,可見了蛇蟲鼠蟻,立馬也能變身哭唧唧的萌妹子,聽見這話,她當場尖叫一聲,接著,也不知道是被嚇懵了,還是徹底忘記了自己正身處平臺邊緣,她竟然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 此時,大部分人都在忙著拍照或看風景,離她最近的就只有坐在石凳上的向榮。 向榮在低頭刷著手機,但余光還是能籠罩住胖星所在的位置,感覺到她人要向后倒,立即抬起了頭,他反應一向快,旋即一個越步,伸臂一把拉住了胖星的胳膊。 然而就在這電光石火間,胖星卻腦抽了似的把他當成了一枚鐵餅,向前沖了兩步再一回身,直接把向榮給甩到了類似于懸崖的山坡下頭。 在發現自己踏空并開始向下滾落的一剎那,向榮本能地先護住了頭,繼而,腦子里冒出了一個相當無厘頭的念頭他居然被一個女生給摔出去了?看來,接下來是該好好增增肥了 第46章 牽手同臺 平臺下頭有一段挺陡的坡,向榮雙手護著腦袋,始終無處借力,正不知道還要往下滾多久,忽然間,就覺得下降的勢頭放緩了。 原來過了那個陡坡,底下卻又是一處平地,只是日常無人走動,看上去頗有幾分荒僻。 向榮落在地面上,四下里望了一圈,這才撐著胳膊坐起身,剛想體驗一下劫后余生究竟是什么滋味,就見從坡上又滾落下一個人來,速度非???,剛一眨眼的功夫,便砰地一聲,落在他腿邊。 下一秒,那人一骨碌爬起來,伸開胳膊一把將他攬進了懷里,先是死死抱著他的頭貼在自己的胸口,繼而,又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把他給摸了一遛夠。 其間,該人一言不發,下手完全沒輕沒重。 連最多癢癢rou的腰眼都沒放過,向榮被這一氣亂摸給搞了個渾身萬癢齊發,一個沒忍住,當場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