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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邊擺著一樽手腕粗的燭臺,燭火簇動著,跳躍在宋云瑯淡漠的眼眸中。 他看著劉太醫把匕首放到火光上炙烤,又拿烈酒擦拭,淡淡開口:“人可還有救?你有幾成把握?” “死馬當活馬醫?!眲⑻t神色凝重應。 言畢,坐到榻邊,握著細細處理過的匕首,靠近定國公心口箭矢。 那便是沒有把握了,宋云瑯負手走到外間,另喚兩位太醫進去打下手。 約莫過去小半個時辰,劉太醫從里間走出來,坐到宋云瑯下首:“箭頭已拔,流了不少血。他身子本就不算好,又正發熱,能不能撐過今晚,尚且不知?!?/br> “朕知道了?!彼卧片橆h首,微微擰眉起身。 臨走前,甚至沒去里間看一眼定國公。 劉太醫毫不懷疑,他等在這里,只為了知道定國公能撐到幾時。 顯然不能撐到立后,所以他才蹙眉。 劉太醫朝里間望一眼,很是好奇,莫非昌遠伯幫著瑄王謀反之事,定國公也有參與? 天色漸暗,御殿外卻候著許多朝臣。 “陛下,長公主的家奴為何會刺殺定國公?” “定國公一身清名,兩位嫡子先后捐生殉國,求陛下為國公爺做主,莫寒了忠臣良將之心!” “對,請陛下嚴懲那位馬夫,把他的同黨一并揪出來!” 宋云瑯一路走入御殿,殿中溫度比外頭低些,他眼底也滲著寒意。 外頭的朝臣,個個求著他替定國公做主,實則關心定國公傷勢的,也只有他那位籍籍無名的庶子。 其他人更關心的,是還有沒有旁的刺客,會不會再出來傷人。 他望著上首端嚴華貴的赤金龍椅,彎彎唇角。宋云玓還等著有老臣他說話,迎他回鑾吧? 實則,不管朝臣還是百姓,在意的可不是龍椅上坐的是誰,而是誰能帶給他們最大的利益,守住這盛世太平。 過去三年,他本是為了讓母后看到,他比皇兄更適合這個位置。 如今倒是慶幸,他曾努力坐穩這個位置,換來今朝宋云玓被人遺忘的局面。 “讓他們回去,就說朕已徹查此事,刺客并非瑄王余孽,也非長公主指使,明日給眾卿家一個交待?!彼卧片槢_魏長福吩咐。 隨即,他傳召孔肇。 “當時你也在林中,為何有此閃失?” 孔肇跪在冷硬的地磚上,俯低身形叩拜:“臣罪該萬死,請陛下責罰?!?/br> “朕網開一面,準你接走謝蘭姝,可你放走的是楚嵐?!彼卧片樥酒鹕?,緩步走到御階下。 在他身前站定,居高臨下問:“孔肇,你竟欺君罔上,玩忽職守。是朕近來太過心慈手軟嗎?” “臣不敢!”孔肇額角滴著冷汗,恭敬應,“求陛下開恩,放過謝姑娘。臣連夜徹查國公府之事,明日定向陛下請罪。是殺是剮,任由陛下處置?!?/br> 宋云瑯眼中殺氣淡下去,隨意把玩著烏金扇道:“此事一向由你負責,朕便給你將功折罪的機會?!?/br> “替林金造一個新的身份,他與楚鐸皆為大仇氏所生,乃雙生子?!?/br> 若非知曉孔肇沒有二心,他絕不可能就此揭過。 沒想到,他手下最無情的指揮使,竟也動了凡心。 倒也不全是壞事,往后更好拿捏。 “屬下遵命!”孔肇沉聲應。 待宋云瑯離開,他才撐著地磚起身,快步出去召集玄冥衛。 謝蘭姝換回女裝,白日里穿過的玄冥衛服制被孔肇取走,她親眼看到孔肇把衣服丟入火盆燒毀。 “大人究竟何意?”謝蘭姝走到孔肇身側,聞到燒焦的衣料味,微微擰眉,“我可以走了?” 孔肇側眸望她:“孔某放走楚嵐之事,陛下已然洞悉。我為姑娘欺君罔上,險些喪命,謝姑娘打算一走了之?” “孔大人大恩大德,蘭姝感激不盡?!敝x蘭姝略福身,虔誠施禮。 旋即,站直身形,望向孔肇被火光映照得神情莫辨的臉:“只是蘭姝落罪,身無長物,無以為報。大人不必為難,把我送回去關押便是?!?/br> 說話間,她朝孔肇伸出手,神情坦蕩無畏。 孔肇掃了一眼她雪白的腕子,腦中想到什么。 “誰說你身無長物?”忽而抬手扣住她手腕,將人拉至身前,“謝蘭姝,以身相許如何?” “你真是孔大人?”謝蘭姝抬起另一只手,捏捏他側臉輪廓。 并未找到面具的痕跡,疑惑地望著他。 孔肇深深睇她一眼,松開手,活動著指骨往外走:“我是孔肇,童叟無欺?!?/br> 他越走越遠,鷂冠紫的背影融入夜幕中。 謝蘭姝望著他離開的方向,久久回不過神。 什么意思?該不會無意中看了那么一眼,孔肇就要對她負責? 她可不是什么貞潔烈女,因那小小的變故,要把一生搭進去。 月色下,宋云玓坐在石桌旁,斟一盞酒,遞給孟沅。 他一身青衫,身上再無佛珠、手串等物,只光禿的頭頂有些違和。 這個人做什么都不倫不類,偏端出一副溫潤君子的風度。 孟沅沒接酒盞,宋云玓不在意地笑笑,把酒盞放到她面前的石桌上。 “沅jiejie從前待我多好,如今連一張笑臉也吝于給?!彼卧偏Z自顧自飲一口酒,凝著她問,“喜歡你,就這般罪無可赦么?沅jiejie為何如此偏心,待楚鐸好,待顧懷誠也好,獨獨苛責我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