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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音說沒事,領著她往醫院外面走,攔下出租送她進去的時候,已經做了決定。她在車外告訴司機地址,莫莉一陣狐疑,問︰“司音姐,你不跟我一起嗎?” 司音替她將門關好了,說︰“我還有點事沒辦,要留下來等一會兒,你現在一個人回去能行嗎?” 莫莉直點頭,說︰“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一個人回家什么的當然能應付?!?/br> 送別莫莉,司音回程的一段路走得卻是很慢,方琴的話一遍遍響在耳邊,韓途不行了,在這醫院熬過這么久,終究還是挺不過去了。 人滿為患的醫院里,每天都有新的生命降臨,也有舊的生命逝去,而當這些生離死別陡然發生在自己身邊時,她沒來由的生出幾分異樣的感覺。 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天,他邪邪笑著侵犯她的時候,他毫無畏懼蔑視她的時候,她被韓家像個麻袋似地丟出去的時候…… 真地走到這一天,像是為過去添上一個短促的結尾,所有的恩怨是非都畫上一個句點,她開始不知道該如何延續心里的這份怨氣了。 電梯里已擠滿了人,司音站到角落,剛剛按下關門鍵,一只手忽地伸入,又將門打了開來。 有人抱怨︰“人太多了,擠不下了啊?!?/br> 那人聲音低沉醇厚,帶著一點啞,道︰“幫幫忙,麻煩稍微讓一讓,我們就只有兩個人?!?/br> 人群如浪潮,隨著新加入的迭起漣漪。司音被推得更貼墻壁,卻是忽地一怔,聽出這熟悉的聲音,韓征的臉已然出現在視野之內。 看到司音,韓征也是一怔,沈玨嬌小地擠在他身邊,此刻冒出一個頭來,皮笑rou不笑地說︰“司音姐,真巧啊?!?/br> 相對而立的兩人這才回神過來,司音向沈玨打招呼,也朝韓征點頭,韓征咬了咬牙關,一笑︰“你也在啊?!?/br> 他試圖去按樓層,司音看出他意圖,說︰“按過了,我也正好要過去?!彼唤?,她說︰“我媽打的電話,要我務必過去一趟?!?/br> 韓征想了又想,電梯到達前說︰“你可以不去?!?/br> 司音將臉別過去,看著那紅色的數字一點點變大,說︰“沒事?!?/br> 韓途房里人不多,除了幾個醫生護士,就只有一個帶他長大的方琴。此刻站在窗前,一臉無措,邊眼巴巴看著床上的男人,邊拿紙巾擦眼淚。 見他們進來,一雙通紅的眼楮方才亮了亮。方琴連忙去牽過韓征的手,張口說話的關頭已擋不住洶涌的淚水。 韓征給她擦臉,拍著她后背道︰“好了,方姨,別再哭了,你這幾天身體本來就不好,歇一會兒吧?!?/br> 方琴嗚咽幾聲,問︰“先生回來了嗎?” 韓征說︰“我聯系過他秘書了,最遲今天晚上會坐飛機回來?!?/br> 方琴連聲嘆息︰“一定要快啊?!?/br> 房里的幾個人都向韓征打招呼,主治醫生有話要說,一個眼神過來,韓征就一清二楚。 他看了一眼病床上闔著眼楮的韓途,向醫生道︰“咱們出去說吧?!?/br> 方琴跟沈玨也一道跟著。 病房門口,司音背靠著墻壁而站,方琴過來拉她的胳膊,說︰“司音,你留著好好看看小途吧,他從小頂愛纏著你玩,一直都特別喜歡你的?!?/br> 韓征步子停了一停,也去看她,說︰“方姨,隨她吧?!?/br> 司音一直垂著的眼皮這才抬了一抬,沿著他筆挺的褲縫往上看到西服、襯衫,最后輕輕落到他臉上。 韓征問︰“吃過早飯了嗎,不然……” “沒事兒?!彼疽趄榱蓑槭蜘U“我留這兒等你們?!?/br> 韓征微一點頭︰“很快回來的?!?/br> 沈玨在一邊看過韓征看司音,說的是稀松平常的話語,用的是稀松平常的表情,卻仿佛有一道氣場隔開外人,這偌大的一片天地只有他們的世界。 她一咬牙,先開門走了出去。 人一一走完,司音仿佛才余下時間來看房間里的另一位。 他已然又瘦又高,躺在白得刺眼的被子里,活像一條筆直纖長的魚。只不過曾經的瘦算是精瘦,現在的瘦就有幾分猙獰。 他幾乎脫了人形,只余下一副骨架,呼吸的機器占據他大半張臉,露出來的部分,是高聳的眉骨,干枯的頭發。 他與他哥哥,越來越不相像。 他凹陷的眼眶此時動了一動,片刻之后,居然睜了眼楮。只是記憶里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看人總帶著譏諷帶著壞的一雙眼,現在如蒙一層翳,全然無神。 他稍稍一轉眼楮,看到司音。 司音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 隨即覺得自己的恐懼毫無來由啊,她于是輕巧地走近他床邊,在他看她的時候,大大方方地回望過去。 他病入膏肓,或許記憶也受到干擾,司音不知道他還認不認得出自己,心想你也有這一天啊,張嘴的時候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Chapter 54 韓途看著司音,司音也看韓途,像是一場漫長又煎熬的拉鋸戰,從那晚突如其來的糾葛開始,一直持續到今天。 韓征他們進來的時候,這場對峙仍舊繼續,直到方琴將她撥開,驚訝地撲到床上,對這位讓她牽腸掛肚的人說︰“小途,你醒啦?!?/br> 司音這才像是自泥潭中出來,思想回溯的同時,意識到自己已是渾身冰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