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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的威爾洛斯就像是沒聽見他們的交談那樣,安靜地匍匐在地上。 克萊爾卻重新把視線投向了他。 選擇教會。 黃昏帷幕之主。 “為什么要突然送出這種禮物?”克萊爾慢吞吞地問,“我以為,我只需要了解你,了解西奧里歐就足夠了?!?/br> 西奧里歐思索了一下,爽快地承認:“我不知道?!?/br> 克萊爾困惑地重復了一遍:“不知道?” “我們之間的感情是由你主導的,但它的產生……”西奧里歐皺了皺眉,像是在尋找合適的詞語來描述它,“太沖動了,我相信一見鐘情,但那不是你應該擁有的東西?!?/br> 克萊爾挑了挑眉。 “你就能有這種沖動的感情了?”她歪了歪頭,手指輕佻地滑過西奧里歐的指尖、手背、手腕,像是要順著他的手臂緩慢地愛撫,但不安分的手指走到一半,就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克萊爾無所謂似的笑了笑:“凡人可不會有神性這種玩意兒——何必事事都活得那么明白呢?” 西奧里歐沒有去問克萊爾類似于“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的無聊問題。 他本來就不是凡人,他們都知道的,他對待感情的方式也和凡人不一樣。他大可以全身心地投入最炙熱和真摯的愛火里,因為他——這具出身于精靈族群的化身——拋卻了神性,完完全全的人性變成了點燃愛火的干柴,讓它燃燒得更加猛烈。 這個舉動無疑是冒險的,只有在這個位面,在這個生命之神早已隕落的位面,信仰的牽扯不需要神性來抵消,他才能如此大膽,否則的話……西奧里歐都能想象自己的本體醒來后破口大罵的畫面,那一定非常有趣。 但是,他終究不是一個凡人。 只要他的神性回來哪怕是半點兒,他都會變成一個神性造物——高高在上,遙不可及,感情無法在心里掀起分毫的波瀾,就像尤忒彌。 “我只是……”西奧里歐想了想,還是沒能找出一個準確的詞來形容自己,只好很抽象地表達出一個模模糊糊地念頭,“不想看見光熄滅,我會有點苦惱的?!?/br> 克萊爾笑著問:“只是‘有點’?” “如果光真的消失的話?!蔽鲓W里歐把克萊爾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喉舌發出聲音時帶著胸腔一起震動,“但是我的心會疼,在我‘回歸’之前?!?/br> * “我們要回去了嗎,菲爾迪斯大主教?” 圣子站在窗邊,周圍來來回回的侍從沉默而有序地為他們整理著行裝,他們沒有耳目與魔法,一旦脫離了教會的范圍又不隨行于神職人員身側的話,他們就會徹底地死去。這些光輝之神仆從的侍從是最讓有秘密的人放心的存在。 “是的,但需要返回白銀之城的只有您,圣子閣下?!辈┪鞫鳌し茽柕纤拐f,“我會留下負責礦脈的開采?!?/br> “真是慷慨的種族?!笔プ痈袊@,“我們的魔能飛船會帶來無數填不滿的胃,精靈女王不會不明白這一點?!?/br> 博西恩說:“但一個瀕死之人不會在意那么多,更何況,她還丟下了唯一一根稻草?!?/br> “是么?”圣子想了想他作為“萊伊庫”的意識存在的最后一秒,他也沒有從伊思塔利絲二世的臉上看到動搖的痕跡,她的心性著實堅定到可怕。 他忍不住咂了咂嘴,不怎么優雅地說:“我覺得她不是這么想的?!?/br> 侍從們像幽靈一樣穿梭在他的附近,就像忙碌在另一個世界的幻影,沒有一個人因為圣子和大主教的交談停留哪怕是半秒。 “沒有人會在意死人的想法?!辈┪鞫髦卑椎卣f,甚至可以說是尖銳,“您說是嗎,圣子閣下?” “哦,我想你說的有道理?!笔プ勇柭柤?,“對了,我回去的時候要見一面各農列特七世教宗,你幫我安排一下?!?/br> “我能知道是因為什么事情嗎,圣子閣下?” “可以的,菲爾迪斯大主教,你我之間無需如此謙恭?!笔プ勇冻鲆粋€微笑,顯得圣潔又寬和,這是教宗在浪費了十七個禮儀官后教導出來的,不過博西恩并不知道這一點,“我只是……發現了一個異端?!?/br> 博西恩冷冷地掀起眼皮。 他已年邁,但他的目光仍然銳利得像是盯住獵物的鷹隼,年輕的教士們都很害怕與這位老者對視,那會讓他們有一種自己的小秘密都暴露的恐慌??墒プ硬灰粯?。 圣子當然有自己的小秘密,在他像個憂郁的詩人一樣喟嘆命運的時候,他就不害怕博西恩譴責和不滿的目光,更何況是現在呢?他當然也有正?!偃绺鬓r列特七世也認可這個說法的話——的時候,不過很少有機會把這一面展示出來就是了。 博西恩問:“真正的異端?” 圣子笑著重復了一遍,像是在強調什么:“真正的異端?!?/br> 他說完,就抿著嘴笑了起來。在陽光下,他的藍眼睛呈現出更濃郁的色澤,像是黑黢黢的深淵。 * “……所以,你的意思是,進化者們在完美生命的定義上出現了分歧——一部分認為他們應當追隨的是黃昏帷幕之主,另一部分則覺得自己信仰的應該是白銀之神?” 克萊爾總結道。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分裂,不管他們是否為自己冠上了更凸現自己的名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