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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們的戰利品?!崩四崴跪湴恋亟榻B道,“在風暴與海洋之神剛剛變成沉淪之神的那段時日,剛多瓦爾就是我們位面的無冕之王,負責傾泄祂的憤怒,處死所有敢于忤逆祂威嚴的人魚,但是尤忒彌智者帶領我們推翻了剛多瓦爾的統治,砸碎了沉淪之神的神殿,告訴我們神明并非永恒與萬能,而剛多瓦爾守護的圣地——沉淪之神的神國碎片就變成了我們的居所,所有人魚都可以來去其中?!?/br> 利克尼斯只提到了光鮮的表面,但克萊爾足以從她的寥寥數語中窺探到鐵與血的氣息。 一個剛多瓦爾就可以在海面上掀起天災一樣的海嘯,一群人魚狩獵就能帶來鋪天蓋地的風暴,那當成千上萬的人魚聚集在一起時,他們得天獨厚的控水優勢又能在這片幾乎被海洋覆蓋的位面發揮出怎樣可怕的能量? 恐怕,在大多數凡人看來,這樣的場景與神明之力也相差無幾了吧。 利克尼斯也明白自己講述的內容對于異族人來說或許難以想象,于是體貼地略過了克萊爾的沉默,自顧自地說:“但是,尤忒彌智者太不一樣了,他寬容、神秘、強大,像是現世的神明一樣禁錮著所有人魚的信仰,一些地處偏遠的人魚族群甚至每年都會自發地前來朝拜他……我們都知道,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們需要一個外力來打破它?!?/br> 克萊爾意識到了什么。 一個紛爭,也可以說是一次機遇。 但她依然保持了沉默。 沉默真是一件有力的武器,但它出現在一個美到幾乎有攻擊性的人身上的時候更是如此。利克尼斯因為她的年齡和性別被選中作為代表與克萊爾接洽,但她沒有察覺到對方因為自己的這兩樣優勢而放下戒心。 說來奇怪,利克尼斯覺得自己有些……畏懼克萊爾。 一只人魚,畏懼一個人類。 人類能在深海底部做什么呢?離開了水膜,他們頃刻間就會被巨大的水壓擠得粉碎,在此之前,他們連感到窒息的余裕都不會有??蓻]來由的,利克尼斯就是有這種感覺。 或許是因為她看不透這個人類? 當族群里除了尤忒彌智者外最有威望的人魚長者詢問這個人類——當時也因為魔力余波而陷入昏迷的克萊爾·赫倫——是否具有被選中的資格時,尤忒彌智者第一次親自應允了,而非之前的默許。 她有什么特別的呢? 利克尼斯奇怪地想。 但這點困惑并不妨礙她拋出橄欖枝:“如果你愿意幫助我們,全體人魚都將為你獻上最真摯的友誼,你將永遠得到人魚的信任、財富與地位?!?/br> 按照計劃,她應該再和對方接觸幾日,用較小的外貌年齡和相同的性別促使對方放下一定的警惕之心,逐步帶領她認識人魚族群的困境,在一切鋪墊好后,再向她澄明自己的目的。 不過…… 利克尼斯不偏不倚地注視著那雙看透一切似的綠眼睛,覺得自己可以更直白磊落一些。 “人魚需要你?!彼f,“我們需要一個變數?!?/br> 變數? 克萊爾咀嚼著這個詞。 她目前的靠山,達倫男爵就熱切地用這個詞來形容她,稱她為黑市“帶來了史無前例的大變動”,不過在他日漸沉迷地下教團的歪門邪道后,她就做好了更換靠山的準備,更別提,對方現有的支持早已跟不上她在黑市的擴張速度了。 克萊爾沒有直接回答:“你們的智者對此有什么想法?” 在她選擇離開白銀之城的時候,冥冥之中就有一股預感在高速她,一些預料之外的驚喜會等著她。 杰恩的陷阱不是驚喜,她只遺憾自己沒能引得他露出更多的馬腳;偽裝成黑鴉的黑影的刺殺也不是驚喜,它魯莽又大膽,充其量只是個探路的炮灰,也就臨死前提到的“完美生命”還有點參考價值。 但現在,真正的“驚喜”出現了,比她原先預料的還要……超乎想象。 克萊爾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想象力不夠用了。 “這是尤忒彌智者的意愿?!崩四崴挂蛔忠活D地說,“自然也是全體人魚的意愿?!?/br> 淹沒之城 于是,比參觀曾經的神國碎片、現在的人魚城市阿萊托莎先一步的,克萊爾見到了人魚智者尤忒彌。 這時候,利克尼斯已經悄悄離開了,她不敢在城市的廢墟這半部分久待,就像其他人魚一樣,會長久地駐足在這里的只有這支名為“默提勒”的人魚族群的智者。 在人魚尸體的拍賣會現場,克萊爾就坐在她的貴賓席上意識到,人魚是一種有著得天獨厚外貌優勢的生物,但現在,和這位活生生的人魚智者相比,那具也曾叫她驚艷一二的雄性人魚尸體就完全失去了色彩。 他的胸膛寬厚、腰肢有力,肌rou線條分明且流暢,當他擺動著那條銀灰色的魚尾靠近過來時,克萊爾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叫人臉紅心跳的荷爾蒙,而是某種……過于遙遠的距離感和神圣氣質。 的確,那張臉非常完美,完美到像是藝術家用盡一生靈感才能抓到半點兒影子的作品,可就像利克尼斯描述的那樣,尤忒彌已經不那么像是一個會哭會笑的、有個人感情的存在了,反而像是高不可攀的神明。 尤忒彌從廢墟里走出,就像囿于舊日的神明降臨到誤入此地的凡人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