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商溯胸有成竹,“誘敵深入不一定需要地勢來配合,有時候只要有人和,便能讓人愿者上鉤,自縛雙手?!?/br> “???” 你把話說清楚一點!到底該怎么做?! 姜七悅一頭霧水。 相蘊和眸光輕輕一轉,知曉了商溯的打算。 ——混亂不堪的軍隊會讓楚王更加掉以輕心。 “既如此,一切便拜托三郎?!?/br> 相蘊和向商溯道。 這樣閑雅溫柔的少女才是他曾經認識的小姑娘模樣,商溯鳳眸瀲滟,眼底聚著輕輕淺淺的笑意,“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br> 她看重的天下,她看重的百姓,她看重的家人,都會在這個時代活下來,然后一直陪著她,在廢墟之上建立她的王朝天下。 是日,相軍再次出現調動。 無數相軍走上街頭,幫助百姓們搬家撤退。 “楚軍有屠城的習慣,你們如果不走,很有可能會被他們屠戮?!?/br> 面對百姓們的疑惑,相軍們耐心解釋,“放心,你們搬家的損失由公主貼補,不會叫你們折騰這一遭的?!?/br> 一江之隔的江東之地的發生過的事情百姓們也略有耳聞,楚王的確雄才偉略,但也雷霆手段,曾經與他作對的,已是一具具尸體,而那些追隨他死敵的人,不是被他坑殺,便是被他屠戮,一個活口不曾留。 是被屠殺還是搬家,百姓們毫不猶豫選擇后者,在相軍的幫助下排成長長的隊伍,沿著官道向京都進發。 京都的韓行一早已接到相蘊和的信件。 看完信件的他頭大如斗,只覺得相蘊和太過婦人之仁,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若因為遷移百姓而誤了軍機,那才是得不償失。 可轉念一想,小姑娘的確是女人,婦人之仁這種詞匯在她身上只會是褒義詞。 她本就是如此善良又如此心軟的人,因為自己曾死于亂世,所以想救更多與自己一樣的人。 她想做前行的燈,她想為后來者撐傘,她想用她并不寬闊的肩膀,撐起亂世中的一片天,讓這個原本腥風血雨的時代,因為她的存在而有了一絲的溫暖。 “罷了,這絕對是我最后一次跟著她胡鬧?!?/br> 韓行一一邊碎碎念,一邊吩咐下去。 大抵是年齡大了,心腸會越來越軟,如今的他竟也受了相蘊和的感染,想為那些亂世中流亡的人撐起一把傘。 “征用全城勞力,月錢五百,于西市搭建房屋,供遷徙而來的百姓們居住?!?/br> 韓行一道:“還有,快入秋了,棉衣棉被也要準備上。他們是南人,不一定能適應咱們京都的氣候?!?/br> 韓行一一一吩咐下去。 衣食住行全部安排好,藥物與土地也要盡快分配下去。 那么多的人如果不能在京都安居樂業,便很容易形成不穩定因素,威脅京都的安全,所以一切都要盡善盡美,不能有任何差池。 韓行一一邊準備安置百姓的地方,一邊派出軍士,免得百姓們被山賊流寇滋擾。 百姓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和善的軍官將士,一時間頗為稀奇,無比配合地往京都而行。 濟寧與寧平的搬家行動進行得如火如荼。 而在幾十里開外的商城,偽裝成楚軍的商溯的老仆從死人堆里刨出一具半死不活的尸體來。 “喂,還活著嗎?” 老仆拍了拍幾乎辨別不出面目的臉,甕聲甕氣道,“若還活著,便吱一聲,我帶你去見你家小公主?!?/br> 那是他家小主人心尖尖上的人。 她略微皺眉,便能讓他家小主人整顆心都揪起來。 所以這是他冒死前來的原因,拼著這條老命,也得把這位不大英勇卻敢英勇赴死的將軍帶回去。 “吱——” 幾乎沒有氣息的人迷迷糊糊吐出半個音節。 老仆滿意點頭,“能吱就行?!?/br> “撐著點,我帶你回去?!?/br> 老仆把血rou模糊的人背在自己肩頭。 左騫找到了,還有誰來著? 還有那位看似精明實則與他家小主人一樣憨憨的將軍的心上人——將軍蘭月。 恩,不著急,失蹤這么久了,能找到就行,不拘死活。 他家小主人說的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實在找不到人與尸,找到她穿過的盔甲也能帶回去復命,總之不能讓這位女將一直是消失狀態,要讓她入土為安。 老仆如是想著,背著半死不活的左騫,一邊避開楚軍的行軍與斥衛探查的路線,一邊沿著鄭水決堤的方向逆流而上,尋找蘭月的下落。 或許是這位女將命不該絕,又或許是以身護蒼生之人終會得蒼生庇佑,他走了不過月余時間,便讓他遇到了蘭月,只是這位曾經的女將與以前英姿颯爽的模樣大不相同,哭哭啼啼嬌嬌弱弱,仿佛是風吹吹就倒的美人燈—— “六郎,你好狠的心?!?/br> 美人燈梨花帶雨,手指翹著蘭花指,顫巍巍指著被她控訴的負心漢。 第88章 第 女將一身紅妝, 梨花帶雨,像極了被負心人拋棄仍癡心不改的癡情女。 癡情女被她的母親領著,哭哭啼啼控訴著負心人, “你當真要為了榮華富貴拋棄你指腹為婚的糟糠妻嗎?” “我......” 周圍人指指點點, 負心人著實有些遭不住,“什么指腹為婚?不過是父母們的玩笑話罷了, 你何必當真?” “罷了罷了, 遇到你算我倒霉?!?/br> 負心漢解下腰間錦囊,將裝著碎銀的香囊丟到女人懷里,“拿了錢好好過日子, 以后莫再來纏我?!?/br> 說完話,給完錢, 負心漢落荒而逃,仿佛身后站的不是我見猶憐的未婚妻, 而是前來索命的女鬼。 長風卷起荒葉與枯枝,刮著女人的衣裙往后飄, 女人搖搖欲墜, 柔弱可憐得像是風雨中搖曳的小白花。 “?” 瞧了瞧, 老仆有些不敢認。 他記得蘭月是一位孔武有力的女將, 英姿颯爽, 威風凜凜, 一手亮銀槍如盤龍出動,殺得敵軍望風而逃肝膽欲裂, 是常年在盛軍楚軍懸賞榜的女將軍, 排名比雷鳴杜滿這些名揚天下的男將還要高, 這樣一個人竟成了被負心人拋棄仍癡心不改的癡情女? 鄭水果然厲害,能把威威赫赫的女將的腦子沖刷成這樣。 老仆對鄭水肅然起敬。 但問題不大, 只要人對了,那就帶回去。 至于腦子里的水?榮養著控控就行了。 哪怕她后半生神志不清,也是被相蘊和奉為上賓的女將軍,身份地位擺在那,養幾個俊俏郎君取取樂,開解一下自己的煩悶,身邊的鶯鶯燕燕多了,誰還會在乎一個只略微平頭正臉的負心漢? 老仆遲疑上前,準備將蘭月帶走。 但下一刻,他聽到周圍的聲音此起彼伏—— “快把錢收起來,人不在了,錢在也行?!?/br> “是啊,錢比男人重要多了?!?/br> “人一輩子能遇到無數個狗男人,但能掙到幾個錢?” “有了錢,還在乎狗男人做什么?” 大抵是被相豫統治久了,這片土地的百姓有著與相蘊和如出一轍的質樸,替女人罵走了負心漢,還將負心漢丟下來的錢塞回女人手里,好生安撫著女人的淚水漣漣,讓她沒有男人也要記得好好過日子。 老仆眼皮輕輕一跳,古井無波的眼眸里終于有了些許顏色。 ——挺好,相豫夫婦將這片土地治理得很好,哪怕在其他世代如待宰羔羊的女人,在這里也能得到善待。 老仆踏出去的腳步收了回去。 再等等。 等周圍人散了,他再與蘭月相認。 老仆如是想著。 但當周圍人散盡,梨花帶雨的柔弱女人頃刻間換了一副面孔,提著裙擺與她“母親”快步走進偏僻小巷,環顧左右,覺得周圍沒人跟上來時,兩個人便湊在一起,細數著負心漢丟給她的銀兩。 “一兩、二兩、三兩......” 女人眼中精光大盛,連聲音都帶著明顯的驚喜,“居然有五兩之多!世家大族的偏支也這么有錢的嗎?” “早知道他們有錢,咱們就盯著他們騙好了!” 柔弱不能自理的女人一拍大腿,活脫脫又是讓雷鳴杜滿之人都聞風喪膽的彪悍女將,“騙十個窮鬼還沒騙一個世家子弟的錢來得多,咱們以前的買賣做虧了!” 年長的婦人重重點頭,很是認同她的話,“是啊,閨女,咱們早該改變策略了?!?/br> “窮鬼能有幾個錢?哪有世家子弟給錢痛快?” “.....” 看來鄭水的水還是不夠厲害,連這位女將的土匪本性都沒改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古人誠我不欺。 老仆嘴角微抽,手指叩響墻壁,“打擾一下?!?/br> “誰在說話?!” 歡天喜地數錢分贓的母女倆嚇了一跳,警惕看向周圍。 雖然失憶了,但習武之人的本能仍在,蘭月很快順著聲音傳來的地方找到了說話的人,那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看上去沒幾天好活,能被她一棍子解決掉。 隱患并不大,蘭月松了口氣,把手里的錢塞到母親手里,起身向老仆欠了欠身,笑盈盈問道,“這位老翁,您有何貴干?” “奴家在亂世求生不易,還望您高抬貴手,莫把剛才您聽到的話說出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