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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月喉嚨微哽:“沒有。你不睡覺在這兒作甚?”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觸到鏡子里面的自己,聲線溫和道:“我在照鏡子?!?/br> “……”她自然看得出他在照鏡子,想問的不是這個,而是為何大半夜起來照鏡子。 扶月深呼一口氣,扶住他雙肩:“為什么晚上不睡覺照鏡子?我們明日還要去查案呢?!?/br> 冰涼的指尖挪了下位置,落到鏡子里的扶月臉上。 沉默幾秒,季玉澤才不急不緩地開口:“我在想,這副皮囊為何能得到月月的喜歡,萬一我的皮囊毀掉了,你還會喜歡我嗎?!?/br> 說著,他抬了抬眼,本就生得美的臉繚繞著一抹茫然與癡迷。 扶月眼睫顫動,扶著他雙肩的手僵住,發自內心道:“喜歡一個人,不單單只會喜歡他的皮囊?!?/br> 稍作停頓,又道:“無論好的,壞的,我都會喜歡,因為喜歡,所以接納?!?/br> 她手指劃過如綢緞般順滑的墨發,有些留戀。 季玉澤愣了愣。 接著,扶月微微一笑,彎下腰,將下巴擱在他肩上,雙手輕輕摟上他幾乎比女子還要細的腰。 她眼睛看鏡子倒映著的兩人:“你今晚到底怎么了,竟糾結這個?!?/br> 攻略人物雖變更為陸少慈,但扶月深知不能就此撇開季玉澤,眼下得安撫好,否則她怕是會立馬沒命。 不過真的只有怕死這個原因嗎? 扶月撫心自問,好像還有別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呢,也許還有細微舍不得他罷。 沒錯,她貌似有點兒喜歡上了季玉澤。 可即使是有點兒喜歡又如何,能活著回家見父母的誘惑遠遠大于此,父母肯定也很掛念自己,畢竟他們只有她一個女兒。 但,腳踏兩只船,她又不太能做得到。 更別提自己并不喜歡陸少慈,而且被季玉澤發現腳踏兩只船的下場不亞于要離開他的下場,指不定會更慘。 想到這兒,扶月垂了下眼,頓覺脖子一涼。 仿佛下一秒頭顱就要和身體分家一般。 忽然,她感覺到有guntang液體滴落在自己虛圈住他腰身的手腕上,一滴一滴,炙熱入.體,叫人心顫。 這是…… 扶月猛地看向鏡子,里頭的季玉澤微微紅了眼眶,泛著艷麗,淚水濡濕烏黑長睫,更顯纖長。 本蒼白的膚色逐漸染上不正常的淡粉。 像魏晉南北朝一些病弱的美男子落淚般,極為惹人憐,哭得極為好看。 “玉奴?”她晃了晃腦袋,不禁失聲,訥訥地松開手,站直。 扶月咽了咽,問:“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季玉澤被淚水沖刷過的眼睛越來越清澈,清明不已,似一面明鏡,能望進人的心、讓對方深藏著的想法無法遁形。 燭火即將燃燒到盡頭,房間暗了一個度。 他轉過身,直面著她,聲音極其輕:“月月,我很不安,今日見你擔心陸郎君的模樣,我很怕你會喜歡上別人?!?/br> 這是自季玉澤懂事以來,第一次哭。 似真似假。 懂得利用人的同情心、憐愛心,也是世間的生存之道,以前他不屑、棄之如敝,如今卻用上了。 卑劣嗎,他不在乎。 佛祖云人有七苦:貪、嗔、癡、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失榮樂。 他從冷漠旁觀世人落入七苦??嗫鄴暝?,到自己墜身于七苦海中,遭受忐忑折磨,卑微地乞憐著。 接近瘋魔。 原來這便是話本里所說的心甘情愿走向深淵。 之前他一直想殺了扶月,想那般將她完全占為己有。 可而今,她卻把他給殺了,用一種悄無聲息、叫人無法拒絕的方式將他徹底殺了。 但,他甘之如飴,求之不得,渾身充斥著向往,希望她能夠更加徹底地殺了自己。 古怪,好生古怪。 交.媾亦不能再滿足他貪婪之心,他想要的更多,就像一只無饜的餓鬼,蟄伏著,伺機而動。 聽了季玉澤的話,扶月暗暗地掐了一把自己,看是不是在做夢,結果告訴她,是真的。 比珍珠還要真。 季玉澤,他哭了,原因居然是怕她喜歡上別人。 太荒謬了。 不知該說可笑,還是說可悲,若不換攻略人物,肯定快成功了,可如今一切都得重來。 就好比打游戲,快要通關了,在臨近通關口時被原路打回,氣得心肝發疼。 卻又無可奈何。 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扶月再次彎下腰。 她與坐在椅子上的他平視,醞釀著一番說辭:“我沒有喜歡陸郎君,今日一事事發突然,我只是正常反應,換作是看見其他人掉水,我亦會如此?!?/br> 空氣停滯了一小會兒。 季玉澤看著她良久,眼神亮得使人心驚:“月月,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后不要見他?” 扶月不說話了,不想騙他。 就算她不回答,季玉澤也還是笑了,眼尾稍紅的眸子彎著:“月月,我們回去歇息罷,我乏了?!?/br> “好?!?/br> 快要落下去的彎月還在天際邊緣徘徊,照映到不時泛著粼粼銀寒光的河水上。 外面的風嚎叫著,房間里的扶月睜著眼望著床頂發呆。 她躺了一陣,當聽見睡在身旁的季玉澤呼吸漸漸變平緩,才側過身子,定定地看他白玉無瑕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