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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離開,顯然不止是北戎人看在了眼里。 在遠遠看去低矮的城墻上,傳來沉默而又節奏的鼓聲。 這鼓聲似乎稚嫩,卻堅定,持續。 萊陽已經沒有人了?,F在的戰鼓竟然是一個孩子在擊打嗎? 經歷過權利傾扎和戰場殺戮的萬仞,心早就成了石頭。 “連孩子都上了,萊陽會比我們想象倒得更快。我們必須在這之前繞開,趁他們在萊陽絆住的時候前行,避免和這些瘋子正面交鋒?!?/br> 北戎人破城之后,所有遇到抵抗的城池都會被屠城。 但同樣的,沒有抵抗能力的城池大部分也會遭到這樣的厄運。 而在這時候,從更遠的地方,傳來更多的聲音。在邊城地方,同樣受那些豪放羈傲的北戎人的影響,會有各種各樣激昂雄渾的小曲,和大雍南地那些纏綿悱惻完全不同,這些邊境小調從來都是豪壯粗獷的,被民間的不知名曲手編了之后,這些混合著北戎人的腔調和大雍詞曲的歌謠流傳甚廣。 從一個女孩子開始的戰鼓開始,越來越多的聲音加入了進來,有廟塔的鐘,有古老的磬,甚至有誰家的鍋,快要破的蓋子,或者石頭,任何可以發出聲音的東西。 這些聲音匯合起來,從些許的凌亂到漸漸的齊整,甚至有隱隱的歌聲,這些聲音像滾動的云,低低壓在每一個聽到的軍士耳朵里。 三州的話本來相通,這些人,有可能就是他們的親戚或者認識的人。 騎兵跟隨主帥轉彎,但很多人的目光還是沉默看了一眼萊陽。 誰都知道,如果萊陽破了,里面的人會遇到什么。 所有的男人都會殺死,女人會遭遇最可怕的折磨,然后和年幼的孩子一樣被栓上繩子作為奴隸發賣給那些需要的牧民。 萬淼跟著走了兩步,忽然勒住了韁繩,叫道:“叔叔?!?/br> 萬仞嗯了一聲,馬步沒有停下,三軍一旦開動,就不會停下,萬淼頓了頓,催馬走上去,他忽然道:“叔叔,給我一千騎兵?!?/br> 萬仞聞言:“做什么?” 萬淼道:“侄兒擔心北戎突圍,或破了萊陽城,屆時可能從后追擊上叔叔。如能得一千騎兵在后掠陣,便能萬無一失?!?/br> 萬仞只覺有理:“所言甚是?!?/br> 他便準備叫身旁的副將,萬淼道:“我想留下?!?/br> 萬仞一下轉頭,和相距一個馬身的萬淼遙遙相望,仿佛有一股無形的暗涌在彼此之間洶涌。 萬淼住了手里的□□,槍身在隱隱guntang發熱。 萬仞看著他的模樣,忽然意識到他想做什么,他吃驚問他:“……難道你也瘋了?” 第60章 該來的 萬仞也聽過家族中關于這個年輕世子的風月之間的傳聞, 他并不覺得感慨,只覺得荒唐:“……阿淼,你不要忘了, 現在你是世子,但你大哥還在, 如果你在萊陽崴了腳, 他會很樂意抓住這個你崴腳的機會?!?/br> 萬淼手上的槍收緊,心中某個位置在隱隱發燙。 但萬仞的話說的很對, 若是沒有了權利,也沒有了其他的可能。 萬仞又道:“我自小看著你長大,你志向高遠,向來不是感情用事之人。你看這遍地的北戎人, 便是我給你一千騎兵,除了延緩被攻破的時間, 浪費兵力,將我軍卷進去, 沒有任何作用。與其拿這一千騎兵同你一同去冒險, 不如快馬去了鳳翔,速速勸降趙武夷,屆時后方無虞,何愁不能破敵?” 就在這時, 那萊城的聲音忽然靜默了下來,仿佛是在嘈雜中一瞬的奇異的靜默,不過一瞬, 很快被更嘈雜的聲音打亂。 那本已開始二度暫緩攻勢的北戎人正在整隊,而這個時候,本緊緊關閉的城門竟然突然打開了, 然后從里面如同狂風一樣奔馳而出一隊輕騎兵,這些騎兵都是黑色的馬,騎兵身上都是漆黑的甲胄,他們的帶著面具,只能看到一雙眼睛,每一個騎兵背上都有一面黑色背旗。 這些突然沖出來的騎兵就像是一柄緊密銜接的匕首,他們手上的武器無不是加了鋼的特制馬刀,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既少了陌刀的重量,又增加了鋼的柔韌,所到之處,卷起一片血浪。 北戎人急速開始整合,預備迎接堵住對方的重逢,但在他們的戰馬還沒跑起來的時候,這支鋒利的騎兵已沖散了最近的馬。 萬仞身旁的副將驚呼道:“他們是要突圍?” 萬仞愣了一下,他注意到了對方的動向,這些騎兵的沖鋒很快,直沖北戎人的中軍位置,讓對方不得不回防,而在這時候,他們身后的人正在以非??斓乃俣葘⑻刂频哪竞丸F制作的城門一般大小的拒馬推出來,擋住那被滾油燃燒后變得有些脆弱的城門。 而在他們的身后,城門上的弓箭手以不計代價的箭雨保證了這隊輕騎兵的側翼的安全。 那副將見狀更加驚異;“他們竟然不突圍?”這么好的機會啊,也許是唯一一個機會。 回答他的是鋒利的馬刀廝殺的聲音,這些騎兵離得都很遠,從他們這里的位置,只能看見那隊輕騎如同熱刀切蠟一樣插進了北戎人的隊伍中。 越來越近,他們竟然隱隱離開了弓箭手庇護的位置。 ——但是,此刻的北戎人并沒有趁機去斷尾或者包圍,反而是驅馬向著那輕騎兵去的地方涌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