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得罪徹底
何況,楚驚塵此刻若是蘇醒著,就算是死,應該也不想自己受到這樣的羞辱。 身為一國儲君,若是真的在天下人的面前給一個女子磕頭賠禮,那么不但會淪為世人的笑柄,他的太子之位,恐怕也坐不穩妥了。 但與花芊白打賭是他們的太子殿下,與林熙打賭的還是他們的太子殿下,當時的眾目睽睽,楚先生認輸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 楚驚塵做夢都想不到,楚先生居然會輸給花芊白。 “楚先生,請吧?!毙鹊难凵袢玑樤懵湓诔壬纳砩?,他一下子變得坐立不安,卻顧及自己的臉面,緊繃著神色。 楚先生看向墨玦,咬著牙沉聲說道:“陛下,您可知自己在說什么,北墨與楚風國素來井水不犯河水,老夫承認,當年的事情是太子殿下做的有些過了,但是太子殿下如今在你們北墨遇刺,身受重傷,至今仍舊昏迷不醒,我們楚風還沒有向你討要個說法呢,您倒是率先難起我等了,你們北墨的行事,是不是過于霸道了?!?/br> “莫非是北墨覺得自己在此次六藝大典上所向睥睨,便不將我們其余五國放在眼里嗎?” 楚先生的話一說完,場上原本就緊張的氛圍忽然凝重起來,他的話強行拉其他四國出場,他們雖然不爽,卻也不得不承認,楚先生的話戳在了他們的胸口,他們的確覺得,北墨是太不將他國放在眼里了。 各國之間huǒyào味十足,都暗自看著北墨該如何回應。 “圍獵本就兇險,楚先生,你又有什么證據證明你們被刺殺與我們北墨有關?空口無憑,莫非楚風國想要挑起兩國事端?”沒等到墨玦開口,玄奕在一旁冷冷的說道,眼神看著楚先生,充滿不屑。 “楚先生,您配么?” 楚先生的話被玄奕聲聲質問噎在喉中,楚驚塵的人護送其回國走的很急,因此,楚先生也不知道刺殺楚驚塵的人究竟是不是北墨,如此一來,他若是說的太過,說不定楚風國根本不敢得罪北墨呢?他豈不是成了罪人。 “此事生在北墨的領土上,莫非北墨還想置身事外嗎!陛下,你們不要欺人太——” 楚先生的話說道一半,仿佛被人生生的扼住了喉嚨,他周圍的空氣,忽然如同被冰封壓縮般向他擠壓著,楚先生的臉色先是漲紅,隨即變得鐵青,不可置信的望著墨玦,眼中滿是直面死亡的恐懼。 “yīmǎ歸yīmǎ,楚驚塵挑釁瑤華郡主在先,至于他如今是死是活,與北墨有何關系?” 半晌,墨玦清冷而漠然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來,隨即收回施加在楚先生身上的內力,面容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唯有離他距離很近的蘭敘年才現,墨玦原本鋒利的墨色眉毛,此刻掛滿細碎蒼白的冰霜,本來幽藍的眼眸寸寸變淺,近乎透明。 “父債子還,君罪臣受,此乃天經地義?!?/br> 林熙上前,看著顫抖的楚先生,給予他最后一擊。 楚先生還在顫抖,渾身冷汗泠泠,縱然他不敢得罪北墨,剛剛又被墨玦威脅,他也還是不敢代表楚驚塵認罪,畢竟那個賭注實在太狠毒了,他若是真的代表楚驚塵,不但楚驚塵醒來要殺了他,他可能還會成為整個楚風國子民過街喊打的對象。 楚先生的身體就要傾倒,他想好了,自己還是暈過去吧。 這時候,他身后一名穿著侍女衣衫的女子,忽然上前一步,虛虛的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楚先生,指尖輕點,恰好在楚先生的掌心寫了幾個字。 楚先生一下子面如土色,眼神惶恐,徹底癱軟在了地上。整個鳳凰臺上變得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在看著楚先生,一邊暗暗為他默哀,一邊在心里期待還暗自著,一想到他代表的是一國太子跪下磕頭認罪,這些人心里還是很激動的。 不過,期待歸期待,眾人的心中也明白,或許此事會不了了之,畢竟楚先生也不是尋常百姓,為了他的顏面,他敢下跪,一個小小的瑤華郡主,敢應下嗎? 楚先生的心中顯然也是這么想的,當即轉頭看向寧憐,渾濁的眼中滿含期待和乞求。 玄奕面無表情的看著楚先生,心中冷笑。 所有人都在等著寧憐開口說話,周圍更是一絲雜音也聽不到。 “楚先生看本郡主做什么?愿賭服輸,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本郡主對此不做任何評判,甚至,翹首以待?!睂帒z眼神冰冷,聲音如一泓柔美的清泉,叮咚作響,唇角含著一抹俏麗的笑容,卻不含一絲溫柔。 誰能想到,看似柔弱的寧憐,卻根本不像外表一樣柔弱?她自幼練習書法,外柔內剛,更是心中堅守著自己的道義,只是沒有人能夠覺罷了。 連屏風后面的太后,都忍不住笑了笑。 也唯有她和玄奕這樣了解寧憐性子的人,才會知道,楚先生向她求饒,不被侮辱一番都算好的。 楚先生臉色煞白,剛剛想要對著寧憐露出惱怒的表情,就見到旁邊的玄奕上前一步,擋在寧憐面前,看著他的眼神如同看待一個死人。 楚先生渾身一哆嗦,原本就沉重的臉色更加難看,他眼中不甘,但身旁攙扶著他的侍女好像因為他的動作,被帶動的不小心踉蹌了一下,再一次在楚先生的掌心寫了些字。 他忽然咬緊牙關,走到寧憐旁邊,“砰”的一聲,跪倒在堅硬的地面上。 “楚昆代表我楚風國太子殿下楚驚塵,向北墨瑤華郡主磕頭認罪,還望瑤華郡主大人有大量,原諒我等四年前的愚蠢行為一切,都是楚驚塵愚蠢,他就是一個廢物,他不配做楚風的太子!” 原來楚先生的名字叫楚昆 林熙看著說完這句話,就已經眼睛一翻,昏迷在地上,胸口還劇烈的起伏著的楚昆,好似整個人已經惱怒到了極致,不由的勾了勾唇角。 這個楚昆,分明是花無岸找來的臥底吧? 他要是抵死不代表楚驚塵道歉,說不定北墨和楚風國的梁子結的還不會這么大,如今他跪地道歉,不說楚驚塵現在昏迷著不在,正是因為他不在,如今楚風國的臉面,可以說已經片點不剩。 楚驚塵的太子之位不保是其一,楚風國為了他們的太子討回公道和面子,也恨不得舉國與北墨撕破臉,否則在百姓心中,楚風國皇室還有和威嚴? 林熙挑了挑眉,眼神掃過楚昆身后的楚風國使臣們,一個個都紅著眼睛看著墨玦和寧憐,眼中暴怒,仿佛被激怒的兇獸,但礙于楚昆氣暈了過去,還不敢多說什么,只能架起楚昆,灰溜溜的離開了鳳凰臺。 她看向楚昆身后存在感極低的侍女,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之色。 那名侍女好像極為警惕,感受到了林熙的注視,忽然抬起頭,看到林熙的瞬間,又誠惶誠恐的低下頭,消失在人群之中。 “抓住她?!?/br> 林熙垂下眼簾,迅速朝身旁的玄奕吩咐道。 她現在的身份還是花芊白,啟宣目標極為明顯,除了周圍的玄奕,還不能直接命令鳳凰臺下的程穆等人。 玄奕面色微微變化,耳邊響起的聲音極為熟悉,分明是林熙的聲音,但卻出自花芊白的口中,這就令他十分震驚,眼睛微微睜圓。 他看向寧憐,后者微不可查的朝玄奕點了點頭,示意玄奕聽從林熙的吩咐。 玄奕一咬牙,暗自離開,叫上場下的程穆,率人緊跟著那名侍女。 這邊,林熙站在所有人面前,轉過身去,面對眾人,清冷沙啞的女性嗓音,娓娓傳來:“楚驚塵當初大言不慚的時候,便應該想到這個后果,若是沒有實力,如此狂悖,只會自掘墳墓,北墨不是任何人都能隨意折辱的,更不是他人能夠挑釁的?!?/br> 梅亦水看到大局已定,也顧不得是不是會得罪楚風,上前朗聲應道:“芊白姑娘的話,便是北墨對此的回應!” 總歸,皇帝已經將楚風國得罪的徹底,還不如繼續將其在塵灰里碾壓為泥土。 一句話,便將此事作為定局,整個鳳凰臺上噤若寒蟬,唯一一邊一直沒有開口的司徒嵐等人,冷眼看著這一幕,眼中閃爍著金色的厲芒。 寧憐重新上臺,面對著第五言久,而梅亦水也出來調節氣氛,才漸漸將冰冷的場面恢復過來。 啟宣在林熙身旁,皺著眉,低聲猶豫的說道:“將軍,這么做稍微有些過,如此一來,北墨和楚風” “楚驚塵還欠本將軍一個跪地道歉,楚昆代替,我還不滿意呢,”林熙眼神淡漠,薄紗之后的清冽眼眸與啟宣對視,一字一頓,“況且,你以為,楚風國經此一事,不會和北墨撕破臉嗎?陛下與我,早已做好四面楚歌的準備?!?/br> 啟宣一愣,瞬間明白過來,又看向遠處坐著的南疆使臣,不由自主的握緊雙拳。 能夠被北墨稱之為對手的,不是現在的楚風國,而是南疆。 “既然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下面由在下來來宣布書絕最后一場的規矩?!碧m敘年上前說道。 “此規矩很簡單,一炷香時限之內,瑤華郡主和第五先生各自寫出一副書法交給在座的六國特使觀賞,書法字體與體裁不限,內容亦不限,唯有內容要適當得體,書法末尾不留任何的名號,書寫過程之中兩人各自在擂臺上,不得窺視對方,已示評判公允?!?/br> 每一次書絕比試的最后一局都不太相似,蘭敘年的話語說完,林熙就皺了皺眉頭。 內容適當得體? 這一次比試,不但要看書法揮的好與壞,更要看一個人的文采如何。 她雖然沒有不了解第五言久,但此人在臨江被稱為百年難遇的智者,文采怎么可能差在哪里,但寧憐的文學與詩詞造詣,卻不一定比得上熟讀詩書的第五言久。 太后在屏風之后也皺起了眉頭,她對寧憐極為熟悉,寧憐便是被她親手培養出來的名門貴女,她只教會寧憐琴棋書畫,尤其是在寧憐表現出對書法的天賦之后,更是將重心放在培育書法上。 而對于詩詞歌賦之類,寧憐雖然也有所涉及,但的確不如精通此道之人。 “若要論書法,憐兒幼年便開始臨摹書法大家的作,在豆蔻年華便已經名滿墨都,更是拜了北墨一位極為出名的女先生為師父,現如今書法的造詣非凡,但對于詩詞歌賦” 將侍女捉住又匆忙趕回來的玄奕聽到這個規則,也不由自主的擰緊了眉頭,心中升起幾分對寧憐的擔憂。 寧憐微微蹙眉,面容仍舊淡然不精,書法一途最忌諱還未動筆便亂了心神,她四年前便折身于此,如今胸有成竹,便自然能夠泰然處之。 她看了一眼第五言久,第五言久同樣一身青袍,云冠墨,端的是云淡風輕,周身的氣息如同天神下凡,兩人同樣的仙風道骨,分別在兩座擂臺的長案前肅然落座。 不消片刻,各自的書案上便擺滿了筆墨紙硯,除了陳宣紙兩人所用相似,都是北墨所產,林熙眼光一瞄,極品的狼毫筆、西子墨,梧桐玉石硯臺,兩人所用的都是頂尖的精品。 在墨玦的目光示意下,蘭敘年揚手點燃了插在翔路上的一根細長黃香,下令道:“書法試正式開始,請兩位磨墨鋪紙?!?/br> 寧憐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清麗柔美的面容也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十分的認真,將一塊漆黑的西子墨放入了硯臺之,輕輕移動手臂,露出一小截雪白的皓腕,令人忍不住屏息凝神。 在她明快嫻熟的動作之下,只見一道銀線般的清水緩緩注入硯臺,寧憐纖長的五指握住西子墨鑲著銀子的一頭,輕輕觸及著硯臺研磨著。 墨跡斑駁的落在硯臺與清水之中,三者混合,不消片刻,一汪濃稠的墨汁已是靜靜地躺在了硯臺之內。 寧憐用一方精致高雅的青玉如意鎮紙壓住宣紙的一角,一只手將其輕撫鋪開,拿起狼毫筆,神情卻在此刻多了幾分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