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自殺還是他殺,巧合還是人為?
太后被軟禁,昔日玄家立足的支柱,如今成了玄家被主動廢棄的棋子,但至少玄奕和玄昱二人提前有所察覺,與林熙合作,才使得玄家沒有受到牽連,還有一脈延續,而花無岸遠在漠南無意于朝堂之上的是是非非,梅亦水也被牽連而沒有作為。 現如今,朝野內外都成了“帝黨”。 “將軍,皇上真的答應了您,若是咱們找到這個周峰貪墨的證據,便將他的位置給屬下做嗎?” 月黑風高之夜,程穆壓低著自己的聲音,還是有一些不放心的問林熙。 “本將軍騙你不成?”林熙反問道,“這句話你今天已經問過至少七遍了?!?/br> “……好吧,屬下不是驚訝嗎,這周峰的官職挺大的?!?/br> 兩人都蒙著面,一身夜行的黑衣隱藏在黑夜里,如今,正站在周家府邸的房頂。 程穆已經成了息羽部內部自己推薦出來的統領,自從林熙開始調查貪墨一事開始,交給他的很多任務都完成的很好,直到今天,終于輪到了調查周峰,林熙才跟著他一起前來。 周峰在內務府監司的職位,是息羽部之人調查可以替換的官職中最大的,位居正三品,并且涉及到內務府的管理,實權極大。 林熙通過調查已經得知,周峰平日里十分低調,雖然官居高位,但從不主動出頭,也不與人交際,如同一個朝堂上的透明人。 最重要的一點,周峰不但是周宗的弟弟,更是當年阮寒空身邊貼身軍醫的結拜兄弟。 林熙已經查到,周峰曾在十年前那一段時間,屢屢與兄長周宗和結拜兄弟的軍醫通信。 身為阮寒空貼身的軍醫,一定是深受父親信任的,但根據滄瀾的說法,父親早就對阮家覆滅有所察覺,而且身體大不如前,林熙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英勇無匹的父親會不反抗的被人輕易害死,那么,害死父親的人,必然用了藥物。 而這藥,只會出自軍醫的手中。 當時的軍醫早已戰死,既然死無對證,那如今唯一的線索,就在這個還活著的,與軍醫通過信的周峰身上。 子時的周府一片寂靜,夜鶯在暗處啼鳴,空氣之中彌漫著幾分死氣。 周峰,是林熙和墨玦動此次肅清朝野最大的目的,過了今夜,很多事情都將顯露原型。 只是,這周府內未免太過安靜了。 四周寂靜無聲,林熙與程穆對視了一眼,眼底不安閃過,施展輕功,迅速而無聲的從房頂落到地上。 程穆本想像勘察其他官員那樣前往周峰的書房,卻看見林熙在落地的一瞬間,面罩之上露出的一雙明眸便微微一變,朝另一個方向奔去,她已經聞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一股血腥氣息。 夏天的晚上原本涼爽,如今顯得有幾分粘膩,林熙示意程穆跟上,兩人放棄了書房,直奔周峰的臥房而去。 周府的侍女和小廝不多,除了守在門口的兩個,一路上兩人都沒看見半個人影,直到兩人看見周峰的房間內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光,房間木窗大開,或許是因為夜晚從窗口灌入的冷風,燈光一閃一閃的,看起來分外詭異。 “不好了!”林熙意識到了什么,低聲咒罵一句,不顧隱藏推門而入,即使早已猜到房間內生了什么,還是震驚的愣在原地。 “將軍,咱們——”程穆跟在林熙身后,剛想說些什么,等他進來也看見這一幕的時候,同樣驚駭的停住了話語。 眼前,床榻頭頂立著一盞昏暗欲滅的燈火,而床榻上,一人合衣閉眼,唯一脖頸出一縷血跡,猙獰的傷口看起來有幾分恐怖,鮮血滴滴答答的自脖頸灑落在地上,幾乎匯聚成了一條血溪。 身旁,是一把染血的軍刀。 程穆終于自驚恐之中反應過來,他顫抖的上前,先是測了測死者的鼻息,脖子鮮血淋漓,果然如所料般,死者身體冰涼,已經斷氣了一段時間。 程穆仔細觀察了一下死者,相貌端正,年過半百,身材高大,神情無悲無喜,正是他想象之中的人:“將軍,這人……??峙戮褪窃蹅円榈闹芊?,可是,如今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礃幼邮亲载亍遣煊X出我們要來調查他,所以畏罪自殺嗎?” 仿佛是為了印證程穆的話,下一刻,林熙就從周峰尸體身側的地方,抽出一封染了血的信箋。 “罪臣周峰貪贓枉法,在平璽初年一月初期害死商賈王大付一家十一口,貪墨黃金千兩白銀萬兩,賬目在下,臣罪該萬死,無臉面對周家列祖列宗,以死謝罪……” “喏,這是賬目?!背棠略谥芊迳砼园抢抢?,果然看見一個藍灰色的賬本,林熙隨意的翻看了幾頁便合住扔到一旁,緩緩地將手中的信箋攥成團。 “將軍,有什么問題嗎?這——” “信箋染血,卻是提前寫的,既然提前寫了,必然會安放在桌上明顯的位置,又怎么會染上血?”林熙低聲說道,低頭仔細的觀察周峰脖子上的傷口,“刀口極為鋒利,一刀斃命,哪個自戕的人會對自己如此恨?” “是啊,將軍您想的十分有道理?!?/br> 她摘下面罩,神情嚴肅,迅速走到敞開的窗口,蹲在地上仔細的觀察地面和窗臺:“若是真的心存死志,又為何敞開窗戶等人覺?” “您是說,他不是自戕,而是他殺!有人提前殺了他,嫁禍他是負罪自殺的樣子,這封信,是兇手太過自作聰明了!” “賬單應該不會有錯,造假的話自殺便不成立了,周峰負罪,是真的?!?/br> “果然,”林熙俯下身,輕輕的點了點窗口一側的木梁,等到收回手指的時候,白皙剔透的指尖已經多了一抹暗紅,“有血跡,哪個自殺的人會臨死前去窗口賞月,然后再控制著已經失血過多快死了的自己躺回到床榻上,途中還幾乎不落一滴血嗎?” “既然賬目是真的,那就證明了此人的確罪該萬死,罪有應得,我們回去向皇上交差便好?!背棠氯粲兴嫉恼f道,“至于兇手是誰,與咱們有什么關系呢?” “有人察覺出了本將軍的目的,先下手為強,還好我們來的足夠快,他被人滅口,必然是有更大的秘密待人現,本將軍要追查到底?!绷治跄抗饫滗J的掃過死去的周峰,語氣冰冷。 “那將軍,我們現在該怎么辦?”程穆只好點頭,問道。 “你說該怎么辦?!?/br> “屬下覺得,我們應該徹底搜尋周府,找到他貪墨的最直接證據,萬一這賬單是假的,他貪墨的黃金在,也證據確鑿?!背棠孪肓讼胝f道。 “去他的書房!”林熙一聲令下。 “書房?對對對,他一定有什么秘密藏在書房?!?/br> “不,本將軍倒是要看看,這封自殺的信箋,上面的字體模仿的像不像?!绷治醯男闹幸呀浻辛藥追执鸢?。 空氣中,彌漫著周峰身上散的血腥氣息,還有一抹林熙熟悉的溫暖。 寧炙大哥在暗處,想必,他會在她調查結束之后,帶給她一個好消息,證明她的猜測。 “而且窗戶上有血跡,本將軍懷疑,周峰并不是死在臥房,是兇手混淆視聽,特意將他移到臥房,讓我們在第一時間忽視書房或者別的地方?!?/br> “原來如此,將軍竟然如此細致入微,屬下佩服啊?!?/br> “你怎么學的跟啟宣似的?!绷治醴藗€白眼,忽然想到啟宣,內心一動,心底,一個早就千回百轉的猜測浮上心頭。 她的仇家,真的只有一個嗎? 兩人來到周峰書房,果不其然,在林熙一點點的搜尋之下,終于在書房桌面的一支筆桿上,現了一滴剛干涸不久的血液。 “天啊,周峰果然是死在了房,是真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了!”程穆震驚的看著筆桿上的血跡,急切說道。 林熙點了點頭,她環顧了一下周峰的書房,兩排高聳的木質書架堆滿了整齊的古籍和奏折,一方長長的書案,檀木茶幾,幾把隨意擺放的木凳,還有遠處長柜上的固定的金雞擺件,看起來平平無奇,只是個普通的文人書房,還有幾分雅致。 但是,她總是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這書房的布局,她從哪里見過…… 隨意的翻看了幾本周峰做過注釋的書籍和上奏的奏折,林熙拿起手中的信箋仔細對比,上面的字跡幾乎一模一樣,看起來,幾乎真的是周峰臨死前寫的自悔信。 幾乎。 曾經,先帝接到的舉報和那些來自南疆的印著父親印章的信件,也和父親爺爺的字跡一模一樣。 先帝,輕易的信了。 而最開始那些信,是被阮寒清呈上去的。 林熙緊鎖著眉頭,若阮寒清有著能夠模仿別人字跡的能力,十年后,又為何要幫兇手給周峰寫自殺的信? 兇手若是要滅口周峰…… 她曾一直以為,阮寒清是先帝的人,才能被先帝論功封為誥命夫人,但如今先帝已經死了,死了的人,似乎就能被排除在兇手之外。 除非,與阮寒清合作的人,不是先帝,而另有其人,那個人也跟周峰以及軍醫有所聯系,于是將周峰滅口,還讓阮寒清重新寫了自殺的信。 只是,兇手可能沒有想到她和程穆來的如此快,那幾滴飛濺的血暴露了疑點,讓林熙直接就否認了周峰是自殺,因此,很多偽裝在他殺的認定面前,便滿是漏洞。 如果林熙晚來了一天,血跡消失,線索消失,林熙說不定會真的認為周峰是自殺。 “這信字體看起來和周峰奏折上的字體一模一樣,將軍,您說會不會是周峰在書房寫了信認罪,正好兇手闖進來將他一刀殺害,然后兇手現了信件便順勢利用信件,偽裝成他是自殺的模樣,還將尸體抱到了臥房?!?/br> 程穆絞盡腦汁的想著,字跡是一樣的,他有些懵,也唯有這樣解釋的通。 “不可能?!绷治踔苯臃裾J,“兇手將他殺了帶到臥房,沒有任何理由是不成立的,這件書房,絕對有什么兇手猜出,卻也要掩飾的,他也不知道的秘密?!?/br> 否則,兇手何必將尸體放到臥房多此一舉呢?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都是人為造成的?!绷治醢欀颊f道, “殺了周峰的刀,屬下剛剛看過了,就是普通防身的北墨軍刀,十分常見,除了磨得鋒利了一些……”程穆的話沒說完,只見林熙瞳孔一縮。 “軍刀——”林熙迅速轉頭,掃向周峰案的后方墻壁上,果然,看見一個掛軍刀的小小銀質掛鉤。 “既然是周峰自己的軍刀所殺,那兇手肯定和周峰很熟悉,出其不意,一刀斃命?!背棠乱詾榱治跸氲搅诉@個,但林熙卻表現出一種令他奇怪的神情。 林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像被什么人施展了定身法,眼神幽深晦暗,好像翻涌著灰色的巨浪,唇瓣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 “將軍,您怎么了?” “不會的?!?/br> 林熙低聲呢喃一句,邁開大步走到軍刀的掛鉤面前,用力的一掰。 “不會的!” 銀質的掛鉤看起來堅硬無比,卻在程穆匪夷所思的目光之中,被林熙輕松的轉動了兩圈。 見到這一幕,林熙臉上的自信和平靜被打破,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陰冷的目光仿佛毒蛇,滿臉灰敗和震驚。 …… “小熙兒,你看,尋常書房的佩劍掛鉤都是放在進門的門口墻壁上,你看為師的佩劍,可是懸掛在頭頂上的,是不是很高級?!?/br> “頭上懸掛著劍,你也不怕劍掉下來,把頭割掉嗎?”林熙默默地補刀。 花無岸撇了撇嘴,嘻嘻的笑著:“你就不盼著為師一點好嗎!” 林熙:“……” “這掛鉤,是為師書房的機關!碧落所學的暗殺手段也包括密室的機關,自然,為師書房也是他設計的,整個為師的暗衛書房都是如此?!?/br> 記憶里,花無岸笑的囂張而妖邪,指著墻壁上的掛鉤,骨節分明的手覆蓋在上面,輕輕地轉動了三圈,又走到書架最后一層凸起的書籍上,抽出的瞬間,書架緩緩的移動,露出里面巨大的暗室。 “怎么樣,是不是很神奇?” 在林熙瞠目結舌的目光中,花無岸的笑容越邪肆,勾人。 …… “軍刀的掛鉤安在頭頂,這個周峰真是頭上懸著一把刀啊,也怪他倒霉,死在了自己的刀上,就是這掛鉤……怎么是軟的?”程穆驚訝的看著在林熙手中被旋轉了三圈的掛鉤,饒有興趣的感嘆了一句。 他的聲音漸漸變小,默默地看著林熙,不知道林熙現了什么,僅僅碰了一下這個能轉動的掛鉤,就面色大變。 “頭上懸掛著刀,還真是花無岸獨特的惡趣味……”林熙冷笑著說道。 “將軍,您說什么?”程穆沒有聽清楚,問道。 林熙自回憶之中回過神來,沒有回答程穆的問題,臉色陰沉的掃過書架的底層,果然看見了一本稍微凸出的古籍。 她艱難的移動著步伐走過去,下一刻,深吸了一口氣,果斷的抽出書籍。 轟隆一聲,兩個并排的書架緩緩挪動,露出一道封閉的木門。 木門古樸,并沒有上鎖,幾乎和墻壁融為一體,看起來已經有了一些年頭、 在程穆震驚的目光之中,林熙已經推開木門,率先平靜的走了進去。 “將軍,等等我啊,我害怕!”程穆慌亂的跟在林熙身后。 林熙:…… 她心情復雜的走進周峰書房的密室,眼神仍舊陰沉而冰冷。 周峰書房密室的進入方式,和曾經花無岸告訴自己的,花無岸手下暗室進入的方式一模一樣,怪不得,她從進入這個房間之后,覺得這里的布局有些熟悉。 她從來都堅信,這世上沒有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蓄謀已久。 周峰,是花無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