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我是你的
“咳咳……本將軍是奉了將軍的命,假扮南疆人打探邊境情報的,正巧遇見了你們……將軍有令,你們可以回墨都了,將這些囚犯交給我就好?!?/br> 滄瀾掏出一塊林熙給他的手令,尷尬而不失禮貌的解釋道,順便一臉冷酷的朝啟宣使了個眼色。 “既然如此,兄弟們,咱們可以回家了,把囚車交給滄瀾將軍的人?!眴⑿D身看著身后雖然驚訝,卻長吁了一口氣的熙南軍,心中有些復雜。 這些熙南軍,心中仍舊害怕花無岸,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花無岸本來一臉看戲的表情,聽到滄瀾這樣的說,終于沙啞陰冷的開口:“滄瀾,你是沒有聽見本王的話嗎?這些囚犯,本王想殺,沒有人能救他們,小熙兒,也不行?!?/br> 滄瀾心zhōngtè別想說一句:你殺唄,沒人攔著你,我本來也是要帶走殺的。 那些囚車上的囚犯本來看見天降滄瀾,正保留了一絲希望,忽然,聽見滄瀾不大不小,剛剛好被所有人聽見的聲音。 “那好吧,交給你,都給你,只是……平南王可要確定,你真是是要殺了他們,而不是救他們?!?/br> 花無岸陰慘慘的笑了起來,芙蓉勝雪的邪魅面容蠱惑人心的美艷。 “救他們?或許吧,本王會好好對他們的?!?/br> 所有人都打了個冷戰,竟沒有人懷疑這些玄羽衛會怎樣,一定,會死得非常慘就對了,絕對比在滄瀾手上死的慘得多。 滄瀾放下心來,雖然不知道花無岸與這些玄羽衛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不用他出手,他也并沒有什么真正手刃仇人的心思,況且,阮家真正的仇人是當年給玄羽衛下令的人,除掉這些人,只不過是因為他們就是畜生。 兩人對峙之余,花無岸身后的蒙面人,也就是碧落冷冷的哼了一聲,折身離去。 臨走前,冰冷無情的眼眸掃過還心有余悸的蘇湛,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低啞的嗓音滲人至極。 “你的命,我預定了?!?/br> 蘇湛在這樣的眼神之下,驚駭的后退了半步,然而正是這半步,讓碧落的眼中一下子充滿譏諷。 “等一下!”啟宣開口叫道,碧落的腳步停駐了一刻,隨即毫不猶豫的轉身,一個瞬身就消失在寂寥的曠野之中。 他一身黑衣,懷里卻抱著一張皎潔的披風,在蒼茫的天地間極為顯眼,啟宣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的就揚起馬鞭,追隨那道身影而去。 “啟宣哥!”蘇湛急忙的呼喊著,然而兩人的速度都很快,已經消失在眾人眼前。 他盯著那抹潔白消失在眼前,眼中掠過一抹狠戾,卻無能為力的攥著拳頭,許久,他摸了摸自己被啟宣包扎好的脖子,眼前又浮現出蒙面人臨走前不屑又譏諷的眼神,臉上顯露出懊惱和煩躁。 他真是沒用,居然因為一個眼神被嚇到,若是他剛剛沒有被那個蒙面人的眼神嚇到,是不是啟宣哥也不會追過去…… “啟宣——”滄瀾亦皺著眉喚了一聲,隨即,花無岸已經攔住了他的視線。 “你就別看了,他們小輩的事情,就讓他們小輩自己解決吧?!?/br> “滄瀾,或者本王應該叫你——阮滄瀾?” 花無岸的聲音冷,他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滄瀾手中原本常用的暮雪劍和平時很是不同,而隨著滄瀾一起來劫囚的人,他已經看見了數張熟悉的,本該死在十多年前的面孔。 “小輩?在下不敢和王爺您同輩……”知道花無岸最在意自己的年齡,滄瀾專門往他的痛處戳。 花無岸:…… “是本王大意了,本王倒沒有想到,阮寒空和樓暮云居然還有一個人為世人所不知的兒子,這么多年一直隱藏在小熙兒和本王身邊,本王竟然沒有察覺?!?/br> “在下并不知道王爺您在說什么?!比缃癞斨徊糠治跄宪姷拿?,還有蘇湛也是困惑的看著二人,滄瀾是不可能承認自己是阮家人的,畢竟阮家在世人眼中,可是“通敵叛國”,罪大惡極而死的jian佞。 “不知道沒關系……這筆賬,本王會記在小熙兒頭上?!被o岸漫不經心的說道。 “與將軍無關!將軍,也不知道我的身份!” 滄瀾一驚,花無岸這些年給他們的陰影太大,即使是他在他身邊做了十年將領,仍舊看不清楚這個人的一絲一毫底細,他若是想對林熙下手,林熙就危險了。 “這不就承認了嗎?”花無岸嗤笑道,伸出一只修長蒼白的手,白玉似的指尖,一枚銀色的飛梭緩緩旋轉著。 如果墨玦在此則會察覺,這枚飛梭,正是他丟失的那一枚。 “蘇湛將軍,你帶領熙南軍們原路返回吧,若是……若是有人問起來,就是囚車被平南王劫了?!睖鏋懨娌桓纳膶⑦@個鍋扣到了花無岸頭上。 花無岸冒出來,都省的他解釋為何北墨境內能出現南疆人了,真是及時雨。 “那……啟宣哥呢?滄瀾將軍,他不會有什么事吧?那個蒙面人的武功看起來很高的?!碧K湛點了點頭,仍舊擔憂的看著遠方的狂野。 “你不用擔心他,蒙面人是平南王的人,我們曾經都是同僚,不會有事情的,你帶著人先離開吧?!睖鏋懓参康?。 他雖然沒看出蒙面人到底是誰,但憑借啟宣的反應,也猜出個七七八八。 在軍中,莫念被稱為影將,是因為他本身仿佛是林熙的影子,而碧落被稱為花將則是因為,他其實只是一個偶爾聽從于林熙的花無岸安插的手下。因為神出鬼沒,從不在軍中逗留,因此和所有人的關系都不熟。 ——除了啟宣,不知為何,這兩個人的關系一直很不錯,碧落也只有在啟宣面前,才有一絲人氣,也唯有啟宣,總是能夠找到在暗處隱藏著的碧落。 前段時間,墨灼擔心林熙與玄羽衛賭約有危險,就前往將軍府讓人幫忙,更是啟宣找到碧落去救林熙。 但是如今,碧落對啟宣和熙南軍中的蘇湛下殺手,況且是在花無岸沒有下令的情況下,他……或許再也無法回到林熙身邊了。 “那滄瀾將軍,啟宣哥就拜托你了?!碧K湛無奈,只能領兵回去。 “放心?!睖鏋懗练€的應道。 隨著熙南軍隊的消失,花無岸盯著囚車內已經所剩不多的囚犯,優雅的勾起唇角,他的笑容似粹了血的刀子,在這些囚犯的眼中,如同擇人而噬的惡魔。 滄瀾忽然就想到一個事實:“那天在玄羽衛駐地,殺了那個黑臉大漢的人,是王爺你?!?/br> 花無岸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他孔雀翎般的睫羽在冷白色的肌膚上烙印下神秘的陰影,飛眉入鬢,桃花似的眼眸逶迤縈繞,那薄涼緋紅的唇瓣沾染了血色,色澤嫣紅似開到荼靡的曼珠沙華。 只聽他輕啟薄唇,聲音仿佛是九幽深淵的幽涼,尾音帶著獨特的慵懶。 “都……殺了,一個不留?!?/br> “是!” 他身后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如同鬼魅現世的應道,每一個人都面色蒼白陰冷,仿佛個個死人,手拿著造型詭異的彎刀,就這樣緩慢的,一步一步朝那些囚犯走去。 滄瀾的心中陡然間升起一抹寒意,卻沒有阻止他們,神情淡漠而冷酷的看著這如同人間地獄的血腥一幕。 “王爺,滄瀾冒昧問一句——” “既然知道冒昧,就不必問了?!被o岸嗤笑說道,舔了舔唇瓣,看著那血腥無聲的畫面,眼中跳動著興奮和徹骨的恨意。 “……您與這些人,有什么仇嗎?” “殺妻之仇?!被o岸的聲音平淡無波。 滄瀾一愣,眼底滿是莫名。 平南王花無岸,在漠南的平南王府內狎養男寵,亦豢養歌姬舞女,天下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女人,而最重要的是,他至今沒有王妃,曾經太祖還曾在他大捷歸來的時候為他和尚書之女賜婚,但被他以南疆余孽尚存為理由拒絕。 又何來殺妻之仇? 不論滄瀾如何想,花無岸始終嗜血而無情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眼底血色彌漫,波瀾不驚。 * “碧落!” 蒼茫的雪地之中,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飛速的穿梭著,啟宣盯著遠處那抹深沉的墨色,終于忍不住叫道。 那聲音穿破云層山藹,終于,令遠處的黑色身影停住了腳步,或許墨都的天氣已經萬物回春,但云州漠地還荒蕪一片,天空中,不知何時飄灑起細碎如沙礫的雪花,落在啟宣的臉上和身上,將他變成了一個白人。 那道身影一步一步向他走回來,面罩褪去,露出一張陰柔俊美的蒼白面孔。 狹長的眼眸,閃爍著幽冷而深邃的光芒。 “樓啟宣……你總是能認出我?!彼蛦〉拈_口,已經走到啟宣的面前,將懷里緊緊抱著的披風取出來,親手披到啟宣的身上。 披風的帶子已經被割斷,碧落手指靈巧的重新打了個結,手臂環繞過他的脖頸,然后不知從什么地方取出來一截紗布,動作輕柔至極,將啟宣胳膊上的箭傷包扎好。 “衣服要自己穿好,不要隨便給別人,也別只想著別人身上的傷?!彼Z氣平淡的念叨著。 “我……”啟宣并沒有阻止他的動作,剛開口想要說些什么,就被碧落打斷。 “什么都不要說,”碧落的聲音很是平靜,平靜之中,還有一絲絕望和悲涼,“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因為你是樓啟宣啊。天底下,沒有你想不通的事情?!?/br> “那把bǐshǒu是寒星bǐshǒu,寒星bǐshǒu是葉家的,你是葉家人,可是你從前為什么要隱瞞我,現在又為什么要讓我知道?”啟宣質問道,“我記得寒星bǐshǒu的樣子,還是你從前告訴我的?!?/br> “因為我的身份已經在將軍面前暴露了……或者是,以前將軍還會用我,現在,熙南軍,我是不會再回去了,對你我又何須再隱瞞呢?”碧落無所謂的說道,只有眼底是隱藏著的森冷。 “碧落,你為什么要背叛將軍?為什么要殺蘇湛!”啟宣仍舊不相信,他的大腦仍在飛速的運轉著,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膽而驚世駭俗的猜測,但這個猜測關乎到自己和碧落,他……無法確定,也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甚至,心中還隱隱流露出一絲無法控制的期待。 “背叛?何談背叛之說,我本來就是聽從王爺的命幫助從前一無所有的林熙,如今,他已經站在皇帝的那一邊,我自然要回到王爺這一邊。至于我為什么想要殺了蘇湛,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就在你的心里么?” 碧落將自己的臉湊近到啟宣的面前,幾乎到了貼到他鼻尖的程度,一雙幽冷狠厲的眼眸與另一雙溫潤震驚的眼睛相對視,眼底,是再遲鈍的人也能察覺出來的yùwàng。 “我說過……你是我的,”碧落輕聲開口,語氣執拗深沉,“你前段時間為了救林熙,而跪在我面前的時候,你就注定是我的!” 啟宣的拳頭死死的攥緊著,不知為何,又忽然松開了。 眼前陰柔的青年在自己面前邪肆的叫囂著,他竟然覺得,有些可愛? 畢竟,碧落的身高比他還矮了很多的。 一個月前,墨灼找到啟宣幫忙的時候,啟宣本想親自潛入玄羽衛的駐地幫助,但墨灼的話語中提過,那些玄羽衛會的一種陣法,叫做寒星陣法,乃是葉家明。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碧落。 其實,何須寒星bǐshǒu,碧落在他面前從不設防,他早在幾年前,就已經猜出這個人是葉家人,卻沒有告訴任何人。 碧落說的沒錯,天底下沒有他猜不透的事情,因為他是過目不忘的樓啟宣啊。 碧落的暗殺和潛行之術軍中無人能及,讓他在將軍的賭約之中暗中保護將軍最好不過,可是他找到他的時候,他卻說卻不想去。 而他為了說服碧落,便答應了他那個代價。 “你要知道,要我去可是需要代價的,阿宣,這個代價,你付不起?!?/br> “我知道我知道,你去就好了,要什么你說啊,你不說我怎么會知道呢?” “我要你?!?/br> …… “傻瓜,”啟宣微微一笑,他身姿挺拔秀美,稍微一彎腰,就能正好將碧落摟到懷里,其實碧落本身也不矮了,但他如今陰柔而暴躁的樣子,讓啟宣忍不住想笑,“我一直是你的啊?!?/br> 他說什么? 這一次,輪到碧落的大腦混沌一片了。 樓啟宣說,他一直是他的。 “你……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碧落低聲嘶吼道,眼中充滿不可置信的驚訝。 啟宣感覺到的卻不是驚訝,而是他的緊張和卑微,碧落的眼中泛著水光,凝匯在那雙深邃狹長的眼眸之中,卻小心翼翼的,不敢再說什么。 啟宣的心有些酸,他低沉的笑了,嘴角是一抹意味不明的性感:“你還記得嗎,八年前我剛到將軍手下的時候,那個時候我第一次看見你,你被花無岸牽著,還把你當成個他狎養的可憐小女娃呢……從那時起,我就在心中誓,我一定要好好保護這個小女孩,她是我的,我,也是她的。沒想到后來才知道,你居然是男的,也是夠可笑的?!?/br> 他一直記得那個時候還是個小小少年的碧落,一身碧色的衣裳,臉上帶著淚痕,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從花無岸的身后探出腦袋,沒有現在的冷寂模樣,只是單純的,失去一切的傷心哭著。 和他一樣。 他失去了樓家,他,失去了葉家。 啟宣仍舊笑著說道:“我剛剛給蘇湛包扎,的確是故意的,碧落,絕對不可能冷靜的看著我給別人包扎傷口的,是吧?你看,你果然吃——” 話沒說完,視線里,是放大了數倍的俊美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