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失去的和在乎的
在玄若惜的記憶里,彼時她的皇帝哥哥,俊逸尊貴的面容,周身寒純粹如雪的氣息,絲毫沒有別的皇子那眼中磅礴的yùwàng和權勢之心,即使是那個名滿天下的御爵王,與他一比,不過是個跳梁小丑。 那輕逸浮雪的一眼,她的心,從那一刻就堅信著,未來成為北墨新皇的人,只會是九殿下墨玦。 仿佛一記迷魂湯,讓自己情根深種,讓自己芳心暗許。 直到她得知他喜歡死去的息南郡主那樣的人,她咬碎了牙齒,磨斷了筋骨,去苦苦練習霓裳破陣舞,也曾得到過他片刻的溫和目光,他對太后姑母說:流薇縣主太過年少…… 難道這不是他對自己承認了,待自己長大,他就會娶她? 原來,一切只是一場夢罷了,夢碎,人驚醒。 “皇帝哥哥,年幼時候青梅竹馬的情分,您真的一絲一毫都不念嗎?”她最后的問道,眼中是卑微到極致的渴求。 墨玦:“……” 熙兒,你別誤會,朕什么時候多了個青梅竹馬? 墨玦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她,仍舊是從頭到尾的無視。 青梅竹馬? “喲!皇上您老人家居然還有青梅竹馬呢?您可是玄小姐的竹馬皇帝哥哥呢?!?/br> 林熙樂不可支的笑起來,沒有什么嫉妒和醋意,只是單純的覺得可笑,墨玦那小時候過得慘烈到她都不忍猝視,什么時候就成了玄若惜一個八竿子都打不著的玄家庶女的青梅竹馬了? 墨玦卻因為林熙的話繃緊了神色,眼中冷寂入骨,視線掃過玄若惜,又低頭低沉的對林熙說道:“別聽她胡說,朕的青梅竹馬,一直是你……一直是阮阡陌?!?/br> 墨玦這句話,也勉強說得通,他少年時候就是在津風殿度過,最初那最悲慘的兩年,也唯有日日期待著,那個善良明媚的小女孩的到來。 那,或許是他那時候存活在這世上,唯一的信念。 如果說青梅竹馬,墨玦只承認林熙一人。 一想到這個女人玷污了他心中的青梅竹馬這四個字,墨玦的眼睛倏地轉冷,看向玄若惜的眸光仿佛掛著冰霜的箭。 玄若惜在他心中,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即使是玄家的身份,也只是那日玄武殿上,他覺得玄若惜被太后調教的有幾分像阮阮,可阮阮就在他身邊,他何須去看別的女子?他的心里,玄若惜這個人就是不存在的。 但她卻出現在他眼前招惹他和林熙,讓墨玦心中升起幾分殺意。 蘭敘年見到墨玦起了殺意的眼神,唯恐再出現什么血腥的事情,立即招呼出幾名侍衛將玄若惜架出長棲殿。 玄若惜只覺得自己心中那白衣偏偏的男子離自己越來越遠,她用盡畢生力氣拼死掙扎,神情瘋狂的凝視著墨玦。 林熙看著她被帶走,一聲輕嘆,似是嘲諷,似是無奈。 “熙兒,朕想知道,你可有什么青梅竹馬?”墨玦小心翼翼的問道,眼中有著幾分期望。 “或許有吧?!?/br> 她想到墨曄堯,腦海里是莫念的面容,忽然驚覺,她已經忘記了莫念幼時的樣子,但墨玦在津風殿睜開眼眸的瞬間,她卻記得無比清晰。 墨玦不再多問,只是看向林熙的眼神越繾眷。 林熙靜靜的靠著墨玦,這一刻,墨玦給她的,是令她無法抵抗的溫情,仿佛只要靠在他的懷里,這個世間的一切喜怒哀樂都會有人與自己分享和承擔。 林熙才猛然現,從小到大,那阮家身份的束縛,那女扮男裝的過往,原來她也會累,但是她一直刻意忽視的疲憊和緊繃的神經,在墨玦的懷中,卻莫名的得到了片刻的安寧和靜好…… 忽然,殿外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墨玦面色一變,忽然想起來什么,下意識的看向周圍,試圖搜尋某個熟悉的影子,揚聲道:“蘭敘年,陸佑呢???” 蘭敘年剛吩咐了人把玄若惜送回玄家,連忙跑進來搖頭:“臣不知,陸統領昨夜在您送著林將軍進長棲殿之后,就消失了?!?/br> 皇宮之中,隱藏在各個角落的暗衛,在聽見這聲巨響的瞬間,無不震動,一時之間,整座皇宮仿若天庭雷鳴一般,帶著鋪天蓋地的壓迫感席卷而來。 這是屬于暗衛之間的信號,一旦響起,意味著面臨死期。 墨玦問完蘭敘年,身體化作冰雪的颶風,似一道銀色的光芒般躍上了長棲殿最高處,寒涼至極的目光帶著沉重的壓迫感,準確的看向巨響的方向——皇宮御醫所。 一瞬間,墨玦的身后已經出現了三名一身黑衣的暗衛。 林熙揚起頭,不難看到在長棲殿最高的位置,那在冬日清冷的陽光中孤傲站立的男子,頎長的身影在日光下是顯得越寒冷。 墨玦遙望著遠方,飛揚的絲與衣袍獵獵作響,眼神越寒冽。 玄目之中,一點冰藍色的火焰在緩緩燃燒著,好像一旦燎原,就將要摧毀整個世界。 “墨玦……”林熙默默出聲,她能夠真切的感覺到墨玦身上那即悲涼和孤寂的感情,眉目不經意的蹙了起來。 似乎是感應到了那緊緊注視著自己的目光,高處的墨玦猛地轉過頭看著目光傳來的地方,那個白衣蹁躚的俊冷少年站在原地,仰視自己,即便日光有一些刺眼,他也能夠清晰的感應到她的心疼和在乎。 從未有過的感覺安撫了墨玦不能平靜的思緒,讓他微微抽回一絲理智,墨玦沉寂片刻,縱身飛了下來,重新落在了林熙的身邊,明媚的陽光之下,她的臉頰泛著暖暖的光暈,好像能夠柔和墨玦微疼的心。 “是軾南的信號,但……南和右,都找不到了,所以屬下并不確定是兩人是不是有所關聯?!币坏赖蛦〉穆曇糇阅i身邊響起,出自一個面覆黑色面具的暗衛。 林熙自然也聽見了這一聲轟鳴,在墨玦回到自己旁邊的瞬間,她正好聽到那沙啞的嗓音。 她已經看出,這個黑衣人就是之前說自己是樓家門客的白朔,不過墨玦早就承認白朔是他的人,所以她并沒有多少意外。 而“南”和“右”,應該只是兩人的代號,林熙已經猜出代表著“軾南”和“陸佑”二人,陸佑她是認識的,軾南她從未聽說過。 墨玦的表情隱約露出一絲薄怒,薄唇輕啟,語調是寒冷而殺機四伏:“去御醫所,算了……朕親自去?!?/br> 御醫所有一處密室,他已經知道軾南在什么地方了。 “是?!?/br> 話音剛落,墨玦已經率先向御醫所掠去,林熙緊隨其后,身后是數名暗衛,幾人眨眼間消失不見。 很快,他們已經來到了皇宮一角的御醫所,空曠的場地晾曬著藥材,幾名太醫正在檢查著,那些值守的御醫見到墨玦來此,都趕緊下跪行禮,神色有些怪異。 “臣等叩見皇上?!币幻^花白的老太醫跪著地上,身后跟著幾十名御醫所的太醫,都誠惶誠恐的看著墨玦。 “皇上,剛剛不知為何,我們御醫所內傳來一聲巨響,可是我們也不知道是從何處傳來,嚇了我們一大跳,還望皇上明鑒?!?/br> 墨玦擺了擺手,直接帶人沖進御醫所內,直到一面裝滿藥柜的墻壁面前,用力摁住兩個方形藥柜的把手,猛地一轉,墻壁轟然開啟,露出一方只能容納一塊席子的小小密室。 周圍的太醫都驚呆了,他們在御醫所待了多少年,竟然不知道這面墻壁后面竟然藏著一個密室。 日光射進黑暗的密室,看清里面的一瞬間,墨玦渾身一僵,英挺的眉宇瞬間緊緊的蹙起,滿眼悲傷的寒光,已經紅了眼眶。 “陸佑……” 只見狹小的密室之中,斜斜的躺著兩個人,其中一人,臉色青,看起來,已經死去多時,正是御前侍衛統領陸佑。 林熙震驚的瞪大眼睛,不敢想象昨天白天還提醒著自己要小心的人,一夜未見,居然已經生死兩隔。 而陸佑旁邊倒著一個儒雅俊秀的男子,手中還拿著一根細長的引線,雙目緊閉著,滿頭大汗,看起來是剛剛才昏迷過去,也就是說,那一聲巨響,就是從這處密室傳出來的,而此人,就是軾南。 “天啊,軾太醫!”那名頭花白的老者從人群之中擠出來,看見地上的儒雅男子,立即驚呼道。 “封鎖此地,除了章太醫,其他的御醫全部出去?!蹦i的話是對著那名老者所說,暗衛已經封鎖此地,一時之間,氣氛分外的凝重。 墨玦的聲音出奇的平靜,平靜之中,含著風雨欲來的陰森無情。他站到陸佑面前,漠然的盯著陸佑已經冰冷青的英俊面容,清冷的玄眸之中,似乎融入了萬千悲傷。 章太醫已經開始緊急的對軾南進行救治,另一邊,白朔蹲下身,顫抖著手指探了探陸佑的鼻息,眼角有一瞬間的龜裂,他不甘心的又把了把脈,最終,默默地站起身。 “皇上,陸統領,已經斷了呼吸……他心脈俱斷,應該在昨夜,就沒氣了?!卑姿返纳ひ舯绕饺者€要沙啞,沙啞到聽不出悲痛,只有nongnong的寒意。 墨玦靜靜的看著陸佑,眼中仍是冷寂一片:“昨夜?昨夜的宮內,是誰負責?” “昨晚正好輪值到了屬下和陸佑,只是,屬下的家宅之中,有一位妾室將要臨產,屬下就交給了陸統領一人……陸統領白天隨您去了玄羽衛駐地,直到晚上回宮,通過宣德門的時候,是很多人瞧見的?!?/br> 白朔低啞的說道,眼睛血紅一片,跪倒地上,狠狠的磕了個頭:“是屬下有罪,若是屬下昨晚不留陸統領一人……” “你沒有什么罪,既然你的妾室生產,那還是一件好事?!蹦i平靜的說道。 “屬下的妾室只是胎動,昨晚并沒有生產,屬下罪該萬死,求陛下賜死屬下吧!”白朔控制不住悲痛的說道。 墨玦的心無法抑制的抽痛,卻溫涼的勾起唇角,泣血般無奈的說道:“這么多年,朕早已經沒什么好失去的了,賜死你,讓朕再失去一個兄弟嗎?” 白朔震撼的抬起頭,卻又立即低下頭,他怕被墨玦和別人看見,自己一個大男人如今泣不成聲的樣子。 沒有人知道,軾南,陸佑,白朔三人,其實是自小陪著墨玦長大,三人都來自西極,受西極皇室之命,聽從墨玦的命令,保護墨玦的平安,就是他們此生的責任和使命。 軾南看似是太醫世家的繼承人,其實整個軾家,都是近百年前西極暗中安排在墨都的棋子。 而白朔,他曾被樓相救過性命不假,拜入樓相門下,受了樓相所托保護啟宣,但他其實也是西極安排之人,只是他扎根在北墨十幾年,也早已娶妻生子。 而陸佑,則是三人之中,與墨玦關系最為親密的人。 陸佑與墨玦年紀相仿,在十年前,西極皇室找到墨玦的時候,就是讓陸佑成為墨玦的替身和影子,他刻意的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和墨玦相仿,用那舉世無雙的易容術,只為了有一天,能替墨玦而死…… 這就是他早已注定的歸宿。 白朔感動的是,墨玦清冷無情了這么多年,看似悲憫萬物,其實涼薄的從來不會表現出一點在乎任何人,卻在今日,在陸佑死后叫了一聲他們是他的兄弟,這,就夠了! 他們本就是暗衛和死士,墨玦是主子,能在墨玦的心里有一個兄弟的地位,他已經滿足和震撼。 “陛下,軾太醫是被人在脈搏注入了一股陰狠至極的內力,這股內力在他體內亂竄,不過,神奇的是,若是軾太醫不反抗,則會安然無恙,若是他催動內力,就會痛不欲生,這實在是老臣平生罕見?!闭绿t檢查完軾南,低聲顫抖著說道。 “但所幸,軾太醫精通醫術,已經自己封鎖了脈細,避免了這股詭異內力惡化,所以才會暫時的昏迷不醒,只是不知為何……他體內的內力一空,就像是力竭了一樣,可是軾太醫本就不會武功,內力本就微弱,這樣不知道因為什么耗損了根本,就是醒來,恐怕也會元氣大傷啊?!?/br> “不知為何內力一空?”林熙看著墨玦自言自語,忽然想起了什么,快速問道,“皇上,若是危機情況之下,你為了救命,是不是會把自己的內力傳輸給別人,導致力竭?” 就像昨晚,他將他的內力傳給了她一樣。 墨玦聽到林熙的話,瞳孔一縮,他明白林熙的意思,忽然蹲下身體,將手掌搭在陸佑的脈搏上,果然,在他的體內,墨玦能感受到來自軾南的內力。 陸佑的脈息沒有絲毫動靜,與死人無異,但他仍舊抱著一絲希望,軾南是醫者,如果陸佑真的必死無疑了,那為何軾南會耗損自己的內力救他呢…… 許久,陸佑仍舊沒有一絲動靜。 “陛下,陸統領是在宮中遇害,臣建議,我們將昨晚在宮內的所有人都調查一遍?!卑姿氛f著,一道人影已經踉蹌著闖進來,撲通一聲同樣跪到眾人腳下。 “臣有要事相報!”蘭敘年驚恐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陸佑,聲音顫抖。 “臣昨晚帶人守在長棲殿外面,但在后半夜,接近寅時,忽然困意襲來,卻是如何都沒有醒來的昏睡了過去,臣本以為此事只是臣一人犯困,但臣剛剛得知陸統領遇害后,覺得事情蹊蹺,于是問了作為值守的其他侍衛,卻得知……” “得知什么?”墨玦已經猜到了,手握成拳,冷冷的問道。 “得知,昨晚臨近寅時的時候,所有人都昏睡了過去。如此,陸統領遇害的時間,必然是這段時間?!碧m敘年說道,“臣的失職,臣甘愿辭去內閣總管一職位……” “有仇就報仇,誰欠了陸佑的命,朕就讓他血債血償……至于此事,既然你知道了自己的失職,那就給朕往死里查。將陸佑的身體抬到御醫所的臺面上,找仵作來,若是軾南沒事,等到他醒來,一切自然能真相大白?!?/br> 墨玦沉聲說道。他相信軾南一定會醒來,卻不想將陸佑稱為“尸體”…… 這兩個人,在他失去了阮阮的歲月里,一直用生命和一切來保護和輔佐著他。 “熙兒,你出宮吧,息羽部的事情,也該了結了?!蹦i看著陸佑冰冷放置的高臺上的身體,漠然的說道。 “墨玦?!绷治醯吐暷剜?,她抓緊墨玦的手掌,她能感覺得到墨玦那種骨子里的悲傷和顫栗,他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控制著自己仍舊淡然的模樣,他要耗盡多少力氣,才能在她面前沒有流露出悲傷? “一個人活著,不只為了自己而活,更是為了信仰,為了他人,為了信念而活,即使他失去了所有,總是還有一個在乎他的人?!?/br> 墨玦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眼中的幽藍似乎變淺了幾分,有一種令人屏息凝神的易碎感。 林熙轉身離開,看向地上跪著的白朔,平靜的點了點頭。 白朔張了張口,不知該再說什么。 “對了,白侍郎,你說,你的妾室在昨晚胎動,你才把值位的事情交給陸佑嗎?”林熙意有所指的問道,她的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測,卻不敢確定?!八?,你的妾室并沒有生產,只是用胎動支走了你?” “……是,林將軍是懷疑,臣有問題?”白朔掩藏在面具下的臉很是難看。 “沒有,我懷疑的,是你的妾室有問題?!?/br> 林熙說完,已經走出密室,然而她的話卻讓白朔的面色為之一變。 …… 日光漸盛,一道影子被踩在腳下,成為黑色的一點。 林熙依舊是墨玦給她穿的那一襲潔白的衣衫,她有些懷疑,這件衣服其實就是墨玦的,否則,怎么會如此寬大。 金色的日光在中午有些刺目,因為是冬日,墨都被銀雪覆蓋,那本該溫暖灼熱的太陽都顯得清冷了幾分,落在林熙的身上,將她清絕蒼白的面容襯地更加銳利鋒芒。 潔白的身影,鋒芒畢露似一柄銀劍,卻有一分說不出來的落寞。 林熙手中握著一枝不知從何處折來的紅梅,緋薄如刻的唇角清淺一揚,像是那踏雪而緩緩行之的貴族公子,踏著腳下自己的影子,慢悠悠的走回了將軍府。 陸佑的死亡,仍舊似一層厚重的陰霾,籠罩在她的心里。 只是,墨玦沒讓她插手,她當然不會多此一舉的cao心,他,終究是不相信自己嗎? 遠處已經可見云麾將軍府的巨大牌匾,林熙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風骨堅韌而柔美的紅梅,便看見兩道身影正在門口負手而立,一個賽一個的冰冷無情。 就在林熙若有所思的挑眉期間,那兩道一青一藍的身影似乎也現了林熙,似乎互看不順眼的對視一眼,朝著她飛奔過來。 “息……林熙,你終于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也擔心了你好久?!蹦堑辣{色的曼妙身影緊緊地抱著連樞的腰,聲音纏綿入骨,尾音上挑,好像要將一個人的骨頭都磨酥。 “……灼jiejie,你怎么在此?”林熙順從的被墨灼抱著,有些迷惑。 “本宮昨天知道你和那群百字輩的玄羽衛比試之后,快擔心死了,還得知你受了傷,本宮給你準備了一大堆藥,誰知道被陸佑攔住,眼睜睜的看著你被皇兄帶走了,怎么樣,林熙,你沒事吧?” 墨灼說著,從寬大的袖中和懷里掏出四五個瓶瓶罐罐,一陣藥香撲鼻。 林熙聽到她提起陸佑,眼中一黯。 “我當然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只不過宮內,怕是有大事要生了?!绷治跸仁窃谀泼媲稗D了一圈做安慰,隨即淡淡地說道。 “什么大事?” “陸佑,死了。但兇手不明,死因不明,時間不明?!?/br> 墨灼一驚,松開林熙的腰肢,鳳眸之中滿是震驚,顯然,她也無法相信前一天活生生的人驟然離世。 “將軍,你還是受傷了……屬下聞的到?!?/br> 滄瀾從墨灼抱著林熙之后就一直沒有說話,如今終于開口,眼眸冷銳的盯著林熙的肩膀。 “輕傷罷了,沒什么事兒,只是昨天我和那四百人約好了是卯時在校場集合,確定誰輸誰贏,本將軍沒有到場,玄羽衛如今如何?” 林熙輕笑,想到昨夜的情景,好像又聞到那濃郁到浸泡般的血腥氣息。 “不要擔心,玄羽衛沒事,你那個下屬,叫什么啟宣的那個已經去接管一部分的人,三十具尸體一個不差的都被找到了,自然是你贏了?!蹦茰睾偷恼f道,語氣中還有掩不住的震撼。 “本宮沒有想到,你真的殺了三十人?!?/br> 今日卯時,當那七千玄羽衛和剩余的三百多名百字輩玄羽衛醒來,來到校場上的時候,看著整齊排列在雪地上的三十具尸體,每個人的心中都泛起了一陣徹骨的寒意。 而因為一切的賭約都是在陸佑的評判監視之下形成,這三十人,死了便是死了。 現在,整個墨都應該都已經傳遍了此事了吧,再也沒有一人敢小瞧林熙,這四百名玄羽衛的老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如今死了,不知有多少人心中拍手稱快,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將她視作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愿賭服輸,僅此而已?!绷治跽J真的盯著自己的手,仍舊冷淡的說道。 那是一雙女子的手,白皙修長的手指,仿佛精細雕琢的軟玉,上面沒有一片傷疤,這樣的手,本該軋花弄玉,做女紅針線,卻在昨晚手刃了整整三十人。 這上面是看不見血的,但在她的眼中卻是一片鮮血淋漓。 爺爺,你說讓我不要念著仇恨而活,可是我不知道,除了復仇,還有什么是值得活著的。 只是,那指肚上緩緩脫落的紅色血痂,終究是讓林熙的唇角重新揚起來。 墨玦,墨玦。 除了復仇,除了洗刷阮家的冤屈,如今,她還多了一個在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