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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二刻,夜色初顯,伸手五指幾乎不可見。司馬光知曉天色已晚,也不愿叫人太過喧鬧,擾了張儒秀清凈。 何況他在前堂待了許久,早已被喧鬧浸透。此刻終于快走入新房,自然也是想叫耳根子清凈一些。 “吱呀?!?/br> 新房門被輕輕推開,盈盈月色爭先恐后地擠入房中,地上一地月扉。 晚間陣陣涼風吹來,卷起衣袍下擺。 張儒秀聞聲,猛地抬頭,見司馬光立在門口,久久不動。 第33章 大婚(下) 等到背后傳來一股涼意, 司馬光才微微回神,關了門,進了屋。屋外涼, 他猛一進來, 肩上都帶著露水。 屋門一合,院內的冷寂便被全然擋在外邊,泄落一地的月光被暖烘烘地燭影代替, 屋里的紅燭燃了許久, 勾了墻上的人影跳躍晃動。 “咳咳?!彼抉R光背緊靠著門,不知要說些什么, 便假意咳了幾聲。 張儒秀瞧他一副愣頭青的模樣, 許是方才噎了多杯酒,或是燭光照得人深情,司馬光的眼眸明亮,好似載著一筐水,動不動就要淌下來一般。 “我過來了?!彼抉R光可憐巴巴地看著張儒秀, 開口道, 仿佛張儒秀是頭洪水猛獸一般。 “噗嗤?!睆埲逍惚鞠胙b個正經樣子, 結果被他這句話逗笑。 “干嘛呀光哥,不認得我了?”張儒秀笑道。 司馬光搖搖頭。 他來時, 張儒秀正坐在床邊乖巧地等著他,見他來了, 便歪歪頭朝他這處望去。平日里他沒看過張儒秀盛妝的樣子, 私會時,張儒秀也總是那般不施粉黛的靈動模樣。而今晚, 她呆呆地看人, 花冠隨著她的動作也稍稍歪了起來。 像是一株稍稍欠身的海棠一般, 濃妝未消,搭上滿屋新紅,美得叫人心碎。 白日里人多聲雜,他同張儒秀的交流也甚少,只是匆匆說幾句,沒顧得上仔細觀摩她。如今燭火噼啪,只有他們二人,白日里壓在心頭里的雜思又被喚了出來。司馬光唯恐這些心思嚇到她,便躊躇徘徊,不敢多動。 “我只是,飲的酒有些多……”司馬光說著他自己都覺著冠冕堂皇的謊話。 “你醉了?需要我幫你醒醒酒么?”張儒秀說罷,起身朝司馬光走過去,想攙扶著他坐下。 司馬光本想表示自己還沒醉到搖搖晃晃,還未有所反應,就見張儒秀走到了他的身旁,一臉關切。 突如其來的接觸,叫他了臉驀地燒了起來。 “你臉怎么這么紅???看來真的是醉得不輕?!睆埲逍阃炱鹚抉R光的胳膊,就準備往案桌邊去。 “其實我不是……”司馬光還未說完,便感到額上一股涼意傳來。 原來是張儒秀瞧他一副被燒熟的模樣,心念醉酒誤事,便兀自伸出另一只手探上司馬光的前額,果不其然,熱得很。 “你額頭怎么這般燙?” “你手怎么這般涼?” 二人同時開口道。 “不燙啊?!?/br> “不涼啊?!?/br> 二人又同時開口答道。 …… 一陣難堪過后,還是司馬光先開了口。 “是屋里太冷了么?” “沒有沒有,我本就是個體寒的身子骨,一向如此,沒什么大毛病?!睆埲逍阏f道。 “體寒?那你去醫館找過大夫看么?”司馬光追問道。 “哎呀,都說是老毛病了,不值得掛念?!睆埲逍沣孛嗣亲?,答道。 這話在司馬光聽來,便是張儒秀變相地回應她從未去拿過藥。 “你……” 司馬光滿口責備的話還沒說出,便被張儒秀捂了口,不叫他再絮叨。 “不許說我啊,我……我過幾天就去看?!痹S是覺著自己也沒理,張儒秀說話時的底氣全無。 “你點頭我就放手?!睆埲逍阏f道。 眼見司馬光聽罷她這般敷衍的話,眉頭都皺了起來,張儒秀又忙給自己找著理。 “今日……今日可是我大婚,你可不能叫我生氣!” 這是什么歪理?司馬光聽罷這話,滿是無奈。不過他也縱著張儒秀這般去做,便點點頭,眼里滿是真誠。 張儒秀一見他點頭,手便放了下來,不過還是拉著他坐到案桌邊。 “坐罷?!弊叩桨缸琅?,張儒秀便放了拽著人家衣袖的手,頗為好心地拉開了兩個凳子,還一臉神氣地看著司馬光。 司馬光一陣失笑,轉身便坐到了張儒秀對面。 “喝口茶,醒醒酒罷?!睆埲逍愕沽艘槐K茶,遞到他面前。 其實方才司馬光在來后院之前,便在宴席末尾喝了許多茶,還特意在風里站了一會兒,消消身上的酒氣。他不想以一副醉鬼的樣子在張儒秀面前現身??烧l知縱使他一番精心準備,還是被張儒秀以為自己醉得不輕。 “好?!彼抉R光說道。說罷,便將茶一飲而盡。 落盞后,司馬光聽見張儒秀發出一陣“嘖嘖”聲。 “怎么了?”他怕張儒秀覺著自己儀態隨意,有失禮儀。說罷,便挺起原本就挺直的脊背,生怕自己叫她有一絲不滿。 可張儒秀想的哪里是這些? 方才司馬光抬頭肆意飲茶的模樣實在是會叫人一不留意便色令智昏。這可不怪她。司馬光那雙提筆的手握著茶盞,稍稍用力端起后,手背上的青筋便已顯現。她看著司馬光脖頸微揚,喉結上下一動,驀地生出些雜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