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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嫽笑道:“何來見笑,崔大人容色過人,連不知事的小孩子也要為之傾倒,一見難忘?!?/br> 崔紹看著她,眼中的無奈愈深,卻沒有說什么,而是道:“舒公子今日怎么有空出來,沒有公務要忙了?” 舒嫽道:“忙里偷閑,出來走走?!?/br> “如此,那,可同行否?” 舒嫽猶豫一下,想拿什么說辭搪塞過去,卻被細羅搶了先:“這有什么不行的?!?/br> 舒嫽瞪了她一眼,細羅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然而已經晚了。 三人同行,舒嫽不欲多言,細羅不敢開口說話,氣氛委實詭異。 行至一處賣扇子書畫的攤面前,舒嫽的視線從上面略過,停頓一下,隨即轉開,崔紹卻走了過去,道:“敢問兄臺這折扇多少錢一把?!?/br> 那賣扇書生打量了他一下,道:“一兩銀子?!?/br> “我給你二兩銀子,可否借兄臺筆墨一用?” 這樣好的買賣,那人怎么不肯,忙將筆墨奉上,只見崔紹給了銀子,提起畫筆,展開一個空白的扇面,飽蘸濃墨,筆走龍蛇,不出一會兒,行楷所書的《蒹葭》落成,看得出筆力非常,頗有風骨。 舒嫽看他一眼,不知意欲何為。 這廂崔紹畫罷,從懷中掏出一方小小的私印,改在了上面,然后便將扇子遞給了舒嫽:“在下拙作,望公子不要嫌棄?!?/br> 舒嫽卻沒有伸出手去。 市井中并肩同行,還當街畫扇相贈,其實不是什么大事,只不過發生在他二人身上,只怕明朝,這又要被當成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傳遍朝野。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轉身便向前走,等走到一個稍微僻靜些的巷陌,方才站定,回身對細羅道:“我瞧著那邊叫賣的栗子不錯,你去給我買一包來?!?/br> 細羅答應著去了,舒嫽方轉過身來對著崔紹道:“本相有些話想說,不知崔大人可愿聽否?” 崔紹不理她這話,又將扇子往她眼前遞了幾分,舒嫽無奈,匆匆接過扇子,納入袖內,崔紹方道:“愿聞其詳?!?/br> 舒嫽斟酌片刻,道:“近日朝中流言紛紛,想必崔大人亦有耳聞,我知道崔大人是君子,向來清者自清,只是這終究不是什么好事……” “舒相覺得,在下影響舒相的聲譽了?” 舒嫽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毫不避諱看向他,分明坦蕩“人之多言亦可畏也。不獨是我,崔大人大好的前程,為了這些閑言碎語有損官譽,實在不必?!?/br> 舒嫽自覺已經把能說的不能說的都說盡了,熟料崔紹拿一雙好看的眸子望著她,慢慢的道:“如果我說,我不在意呢?” 我在意! 舒嫽深吸一口氣:“無論如何,舒嫽言盡于此,告辭?!?/br> 然后扯過猶自在一旁買栗子的細羅“走了?!北愦掖叶?。 “《將仲子》啊”,崔紹笑笑,眉宇間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舒相有的時候,實在是可愛得緊?!?/br> 第12章 舒嫽在家中聞到似有若無的粽葉香的時候,便知道,端午是要到了。 細羅心靈手巧也不怕麻煩,每年這個時候都喜歡自己親手包些粽子,就坐在回廊下,手中拿著粽葉繞來繞去,舒嫽看不懂這般復雜的手法,但很愛吃,細羅一般只包三人份的,小姐,管家和自己,若有多余便送給那些小丫頭,小丫頭們自然歡喜。 端午這天,皇上大宴群臣,宴席就設在御花園中。 此次宮宴,太子殿下和三皇子也共同出席,三皇子卻比太子殿下要先到,早早的和幾位朝臣在那里寒暄。 他穿一身淺黃色衣袍,眉目狹長,薄唇凌厲,在眾人簇擁下更顯得器宇不凡,何況長于皇家養出來的那份談吐,稱得上長袖善舞,揮灑自如。 不多時宮人通報太子殿下到,果見太子殿下身著明黃錦袍腰環玉帶在眾人的‘千歲’聲中步步行來,兄弟之間亦見了禮,太子坐下之后,沖舒嫽所在的方向微微頷首,舒嫽亦頷首回應。 仔細看來,三皇子和太子殿下相似并不多,太子殿下肖似其母,生德一副溫柔的面孔,舉止優雅矜貴。而三皇子,周身籠罩的氣度都完完全全在告訴所有人:本殿下堂堂的皇子,當今陛下最寵愛的兒子。 這時皇上方到,宮燈映襯之下,威嚴的眉眼在此時顯出些許柔和,百官起身離席跪拜,等到皇上說了平身之后,方才重新落座。 崔紹坐在右手靠末位的地方,望過去,正好能看到坐在左側靠前的舒嫽。 舒嫽的身后擺了一盆石榴花,火紅的花朵開在枝頭,熱烈得似碧綠葉子中燃燒起來的火一般,舒嫽坐在那里,一身齊整官服,清秀眉眼,小巧的鼻子翹起的弧度很完美,嘴唇是淡淡的水紅,此時正垂首替自己斟酒,那雙手從朱紅的官袍袖子中伸出,白的幾近蒼白,握住青花的酒盞,能看到突出的骨節。 這雙手大多時候是要拿筆的,纖細的手指握著筆,手腕懸起的弧度很容易便讓人得知她必然是自幼習字,先生也必然是個要求嚴格的人,寫在文書或者奏章上的字端正工整,又有秀骨,仔細看去,能看出幾分名家風采來。 也有的時候手持笏板,文弱的身影挺直了腰身站在百官首位,出列稟奏時必是恭敬無比,聲音清晰卻不聒噪,一字一句落在朝堂之上,落在君王和百官的耳朵里,很多時候,這樣的幾句話,若能得皇上贊同,便可化作明令昭告天下,人人莫不遵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