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相愛 第44節
梁銳希學著蔣晟當年的招牌姿勢,一把撩開自己的額發,眸中露出一點兇光:“你要噢蓋咯?(你想干什么)” 周琰:“……” “哈哈哈,”梁銳希學完就大笑,“反正他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初中女生看見他都繞著走的那種。我姨覺得我天天跟蔣晟這種流子混在一起,肯定是他把我帶壞的!” 周琰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我感覺,蔣晟好像挺喜歡你小姨的?!?/br> “他就是個顏控!”梁銳希評價道,“你是不知道他當年第一次見我姨時那傻樣,都快流哈喇子了,還裝腔作勢地叫我姨‘美女jiejie’,給我麻得差點沒當場揍他!” 周琰一邊笑一邊若有所思。 說完這些,梁銳希仍有些在意那事,忍不住試探:“你們今天就聊了這些么?” 周琰像是知道他在忐忑些什么,瞅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先去洗個澡,一會再說?!?/br> 梁銳希返回臥室,心不在焉地背了會兒法條。周琰洗完回來,兩人一起上了床,梁銳??吭诖采?,實在憋不住問:“你沒跟他們說我倆的關系吧?” 周琰身子一僵,半晌后才道:“你很在意嗎?不想公開?” “先別說了吧……”梁銳希攥著手,又怕周琰看出什么,趕緊松開。 他當然害怕他們知道,畢竟他原本生活的圈子,跟周琰身邊這些人,什么阮雅東、章翰林、江勒月,都不一樣。 他不是不想承認周琰的身份,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自己的不安。 可能是從小沒了父母可以依靠,從眾成了他潛意識里最有用的生存法則,就像動物,不具備自保能力的物種從不會落單,因為落單就意味更容易面臨死亡。 所以每到一個新環境,他都能迅速的適應群體,并和身邊的強者、同類結伴,避免讓自己成為被孤立的對象。這也是為什么他始終無法理解沈暉那種人,搞不懂那家伙特立獨行四年居然都沒出過什么事兒。 可現在,他像是忽然從烏泱泱的人群里走了出來,意識到自己需被歸屬在另一個特別小的圈子。他左顧右盼,只看見寥寥幾人,而他自己也只能抓著周琰的手,更不知道這只手是否牢靠,會不會走到一半,這個人就把他丟下了。 而那次不甚順當的床上經歷也讓他無法確定,自己是不是真能適應新的身份。 恐懼感上來的時候,他甚至想鼓動周琰說:我們一起回到人群中去吧,跟他們裝得一樣,就不會受到傷害了。 周琰嘆了口氣,忽然看向他:“和我的關系,會讓你心里一直有負擔嗎?” “我……”梁銳希又想攥起手,卻被周琰一把握住了。 他強行撐開對方的手指,與梁銳希十指交扣:“沒關系,就算你說會,也是正常的,畢竟你跟我不一樣?!?/br> 梁銳??鄲赖溃骸拔铱赡苓€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 周琰柔聲安慰他:“放心,沒有你的同意,我絕不會告訴你身邊的人我們的關系,如果你一輩子都不想公開,大不了以后我們就只在家里牽手。假如你哪天后悔了,我也會一直在這里,站在你隨時都能看見我的地方?!?/br> 剛剛聊到感人的往事,梁銳希都沒想哭,可聽周琰說完這幾句話,他眼眶忽然就酸了,既為周琰這番話動容,又為自己心底的怯懦感到慚愧:“對不起……” “這有什么好對不起的?”周琰摩挲著對方的指尖,低聲道,“比起你為了哄我開心而騙我,這樣的坦誠更讓我感到欣慰?!?/br> 梁銳希下意識偎過去,把臉埋在周琰肩上。 周琰輕笑:“干啥?學表情包里的貓跟我撒嬌呢?” “也不用只在家里牽手……”梁銳?;孟胫f,“我們還可以都穿長袖的衣服,或者蓋上一點什么,就像這樣,”他拿被子蓋住他和周琰握緊的手,抬頭看周琰,笑眼彎彎的,“悄悄在下面牽,別人也看不見?!?/br> 這家伙講土味情話的本事還真是叫周琰自嘆不如,周琰做了個深呼吸,忽然翻身覆上對方,舉一反三道:“被子下除了牽手,還能做別的?!?/br> “嗯?” 周琰抓著被沿蓋住自己,慢慢往下滑,梁銳希像是意識到對方到底是什么意思,阻止他道:“別!” “給個機會,”周琰直直地望著他,哄道,“我想讓你快樂?!?/br> 說完那話,周琰就藏到被子底下去了。 …… 這樣的事從沒有任何一個女友曾為梁銳希做過,他交往過的女生大都很驕傲。 周琰骨子里的傲氣也絲毫不比她們少,可他剛剛望著自己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眼神沒有一點掙扎和為難,還有著十足的向往。 梁銳希的男性尊嚴在這一刻被滿足得淋漓盡致,他十指緊緊扣著床單,瞇著眼睛仰起頭來,壓著急促的呼吸,顫聲喚起了對方的名字:“阿琰……” 第48章 什么味道 那美好的體驗讓梁銳希云里霧里了好久, 第二天起床、洗漱、擠地鐵上班,一直到公司的辦公位上坐下,他心里頭都還蕩漾不已…… “梁銳希, 來一下?!蓖蝗缙鋪淼膯韭暣驍嗔肆轰J希的遐思,叫他的是法務部的林副主管,梁銳希立即應聲過去, 心里卻有些忐忑副主管找他什么事。 貝卡座位上空蕩蕩的,他想起對方昨天下班前說今日要跟總經理出去應酬,又見身邊的同事都在偷瞄自己, 忽然生出了一股不詳的預感。 果不其然,林副主管看見他就把一份合同甩在他跟前,戳著合同上某一條質問道:“這是你審的?這條款上的盈利分成是誰讓你這么寫的?” 梁銳希拿起來看了一眼,發現某條利益分成的數據和以往有出入。按照過往的規矩,公司會給產品的合作推廣方25%的分成,但這份合同梁銳希記得很清楚,貝卡交給他時, 特地讓他把這個數值改成30%。 但這并不是什么大事,有公司管理人員和合作方私下關系好,愿意稍微讓點利, 便會讓法務修改這個數據, 分成比例在不同的合同上會有不同就浮動。但不管是貝卡的交情還是其他領導的交情, 高達30%的分成的確是第一次出現。 由于貝卡當時只是口頭叮囑, 梁銳希并沒有證據, 雖然他也不是不能直接推諉說是貝卡交代這么做的,但如此一來, 這也許就會成為林副主管拿捏貝卡的一個把柄, 畢竟梁銳希也不清楚這是貝卡自作主張, 還是其他管理層的意思。 不過,一想到貝卡前不久透露的消息,想到對方近兩個月來對他有意無意的縱容,梁銳希就沒辦法將此事與自己撇清關系。 “是我的疏忽,可能是我寫錯了?!绷轰J希主動攬下了這個過錯。 林副主管的眼睛微微一睜,素來和善的表情上閃過一絲惱意,像是比聽梁銳希甩鍋給貝卡更不可思議似的,瞪著他道:“寫錯了?你知不知道寫錯這個數字,光這個項目公司會為此損失多少錢?把你開了都不夠填的!” “對不起……”梁銳希心說這合同各部門經理都沒蓋章呢,真出了什么問題也輪不著把他支出來當主要責任人,姓林的嚇唬誰啊。 但想歸想,他此刻還是垂著頭、背著手,一副任打任罵的乖巧樣兒。 林副主管果然沒想就這樣放過他,又趁機數落起他平日的行徑:“梁銳希,你進公司三年,我看你工作態度都不錯,以前也沒怎么管過你,但你最近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你自己最好再反思反思,”他又用力點了點合同,“這種工作你都會出疏忽,還覺得自己很專心很用功是吧?不要仗著長得帥,就把公司當自習室!我們招你來是讓你來工作的,每天八個小時,就算你沒事兒干,坐也得坐夠了,否則你對得起自己拿的這份薪水嗎?” 大伙兒從來沒見林副主管發過這么大的火,一個個都噤若寒蟬。 梁銳希原本還想,無論這個林副主管怎么說,他大不了就左耳進右耳出,又不是啥大問題,還能叫他罵出花兒來? 可一說到他復習,這就是大事了! 以前貝卡都對他睜只眼閉只眼,也沒有人明著提,梁銳希才能有恃無恐,現在林副主管把這個事一挑破,就是很明確地讓他以后不得在公司里看別的書。這樣一來,貝卡也沒有任何立場再表態說“梁銳??梢栽诠緜淇肌?。 梁銳希猛然抬頭看向對方,正色道:“林副主管,我工作出錯,愿意接受相應的懲罰。但當我把每天該做的工作做完,為什么不能看書學習?我努力提升自己的專業能力,也是在為公司需要我的時候做準備,我以為這才算是真正對得起這份薪水?!?/br> 眾所周知,林副主管并沒有司考證書,除了在組里除了跟貝卡對著干,就是喝茶上網。 梁銳希這番話就像是在嘲諷對方才是那個領工資吃白飯的無能人士,把他激得面紅耳赤:“你、你……” 梁銳希沒等到第三個“你”,就接著道:“但沒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還在公司花時間看別的書,的確是我最大的錯誤,等貝卡姐回來,我就主動提交辭職報告?!?/br> 他的語氣很誠懇,也不帶什么情緒,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帶著刺,直往領導的臉上戳。 大伙兒也壓根沒想到梁銳希敢這樣頂撞上司,甚至拿辭職威脅,從埋頭屏息到瞠目結舌。 見他返回自己的座位,整個辦公室才陸陸續續響起鍵盤聲,一開始只有輕微的聲響,漸漸的“噼里啪啦”一陣響,仿佛要把內心的八卦欲和驚嘆聲全都轉換成了敲打鍵盤的手速。 不到片刻,梁銳希就收到好幾條部門同事單獨發給他的消息,有給他點贊夸他“牛逼”的,也有說他太沖動的。 盡管這些夸贊和勸說可能更多帶著八卦和看戲的性質,但無論在什么地方,敢這樣理直氣壯反駁權威的打工人,都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 只是,絕大部分人這樣做只是逞一時之快,事后又追悔莫及,像梁銳希這樣已經有過深思熟慮并且做好打算的人少之又少。 距離司法考試只剩下三十五天,每一天每一個小時對他來說都至關重要。而小姨的到來又加深了他的焦慮,對現在的他來說,時間不是金錢,而是他的性命。讓他沒事干就在公司里坐著,那還不如殺了他呢。 他好像就是在等著這一刻,等時機成熟,償了該還的人情,也不需要再顧慮任何人的想法,終于可以瀟灑地離開了。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別的部門,中午梁銳希吃飯時,有跟他熟的人過來相勸,讓他別把這事放在心上,還告訴他貝卡和林副主管的矛盾,說林副主管就是怕他到時候篡權,才提前給他下馬威。 也有同部門的同事因此認為他是貝卡的秘密忠臣,吃過飯就把他悄悄叫到樓梯間里八卦,問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 “沒,”梁銳希不想給貝卡添麻煩,便說,“是我無意間聽別人說,咱們法務組以后可能要整頓。但我準備司考也不是為了這個,而是為了我自己?!?/br> 眾人都有些啞然,的確,如果真是貝卡跟梁銳希透露了什么,或是把他當成未來栽培的對象,梁銳??隙ú粫@么沖動地說辭職。 又有人好奇問他:“那你考司考是為什么?” “我想去做律師?!绷轰J希坦然道。 “哇!”大伙兒驚嘆了一陣,又為他感到擔憂,“可你這個年紀再轉行去做律師,就算考出來了也要先從助理律師做起,應該會很辛苦吧?” “肯定的,”另一人點頭附和,“估計待遇也沒有現在這么好?!?/br> “但以后會好的吧,律師不都是看資歷的么……” “也要看打官司能不能打出名氣來?!?/br> “哎,那都不知道要熬多少年了?!?/br> 梁銳希聽他們七嘴八舌議論,笑說:“沒事,錢少就錢少,但以后別人叫我梁律師,聽著總比‘某個姓梁的公司職員’帥?!?/br> 大伙兒被他這句話逗得直笑:“那倒是,頭銜都不一樣了?!?/br> “你們也都想想以后吧,”梁銳希勸他們,“有備無患?!?/br> - 下班后,梁銳希便收走了放在辦公室里與司考相關的書,他也不曉得貝卡知不知道這事,如果消息靈通的話,估計已經知道了,但不管如何,這都是他下周一才需要面對的問題。 梁銳希拎著書走出臨山公園的地鐵站,在出站口看見一個小販賣水果,想起昨晚結束后周琰摟著他,兩人說笑。 他問周琰:“什么味道?” “沒什么味道,”周琰眷戀地望著他,“就是你的味道?!?/br> “我的味道是什么味道?”梁銳希不依不饒。 周琰舔舔嘴唇看向他:“嘴里還有味呢,要不你來親自嘗嘗?” 梁銳希面上一熱,湊過去吻周琰,卻嘗到一股比以往略甜的味道。 “怎么是甜的?”他納悶。 “你在夸自己是甜的?”周琰失笑。 “沒騙你,真是甜的,”他又舔了舔,茫然道,“感覺還有一股橘子味……” 周琰想起來:“我忘了,剛進來前喝了杯橙汁,還沒刷牙?!?/br> 梁銳希睜大眼睛:“那我不也被你弄成橘子味的了?” 周琰反問:“不喜歡?” “喜歡,”梁銳希軟泥似的癱在他身上,渴望道,“下次還來嗎?” 周琰伸手拍拍他后腰,故意說:“以后這種事只能算是獎勵,要答對題或是你也做了什么讓我高興的事情才能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