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反派 第1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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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上的雪塊墜落,吧嗒一聲輕響。 兄長走后,虞靈犀垂眸看著釘在磚縫中的羽箭,輕嘆一口氣。 她雙手并用,將羽箭拔了出來,握在手中掂了掂,然后轉身去了寢殿。 現在,該關起門來找小瘋子算賬了。 寢殿里沒有一個侍從,寧殷赤足坐在榻上,仍保持著她離去時的姿勢,手中把玩著一塊黑色的玉雕,不知在想什么。 虞靈犀極少見他這般岑寂的模樣。 見到虞靈犀面色沉靜地進門,他明顯怔了怔神,才極慢地綻開一抹笑來。 “你回來了?!?/br> 他若無其事地直身,將玉雕鎖回榻頭的暗格中,“遲了兩息?!?/br> “這個,是怎么回事?” 虞靈犀擰著眉,氣呼呼將那支羽箭拍在了他面前的案幾上。 “這個啊?!?/br> 寧殷拿起那支羽箭,屈指彈了彈冰冷的箭尖,發出“?!钡囊宦?,“本王素來記仇,所以告訴李九,若是虞煥臣敢帶你走,便廢他一只手?!?/br> 見虞靈犀瞋目,他不在意道:“廢一只手而已,又不曾殺他?!?/br> “那是我兄長?!?/br> 虞靈犀站在他對面,神情認真端肅,“你要傷他,還不如傷我來得痛快?!?/br> “我怎么舍得傷靈犀呢?” 寧殷笑了聲,緩聲道,“靈犀永遠不會犯錯的,錯的都是別人?!?/br> “那真是抱歉,我沒有跟兄長走,殿下的計劃落空了?!?/br> 虞靈犀抱臂,舍下臉往他身邊一坐,“殿下如今扶云直上,既然甘愿放下身份做我的姘夫,我為何要走?” 寧殷抬眸,端詳她的神色半晌,問道:“你說什么?” “我說,我要賴、在、這!” 虞靈犀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哪怕我有皇帝的賜婚在身,哪怕四日后花轎無人、婚宴大亂,也與我沒有關系!反正是靜王殿下將我留下的,是殿下舍不得我……” “放肆?!睂幰蟛[了瞇眼。 “難道不是?兄長被我氣走了,爹娘也不會再管我,我沒有家了?!?/br> 虞靈犀竟然越說越動情,忍不住酸了鼻根,別過臉道,“殿下若不管,大不了四天后我們一起死?!?/br> 寧殷許久沒有答話。 一向譏嘲善辯的靜王殿下,此時變得格外乖順,清冷的眸色定定地看著虞靈犀,翻涌著未知的暗色。 片刻,那暗色平息,凝成深不見底的潭。 “靈犀又騙我了?!?/br> 他像是說給自己聽,掃了眼自己腰間掛著的那只針腳雜亂的香囊,慢悠悠嗤道,“畢竟連親手做的香囊,都只是為了向虞家傳遞消息?!?/br> 虞靈犀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有時候,她真是恨不得將寧殷的腦袋打開,瞧瞧那里面都裝了些什么彎彎繞繞。 她索性伸手,將香囊一把拽了下來。 吧嗒一聲輕響,寧殷眼底的淺笑一凝。 他抓住她的腕子,拉近些,望著她的眼睛溫聲道:“趁我沒生氣,還回來。乖?!?/br> “既是知道我的用意,為何你還心甘情愿佩戴這物?” 虞靈犀忍不住問,“你這么聰明,怎么就不曾想過打開香囊看看呢?” 她氣得將香囊扔回了寧殷身上,然后扭身坐在床榻盡頭,背對著不理他。 寧殷狐疑,捏了捏那只墨綠色的壺形香囊。 手感的確有些不對勁。 他昨日拿到這物后忙于公務,只在疲憊時解下來嗅了嗅其中香味。 如同飲鴆止渴,帶著近乎自虐的清醒與甘于墮落的沉迷,并未對里頭的填充物起疑。 寧殷遲疑了片刻,終是將香囊收緊的細繩拉開,倒出里頭的香料和棉花。 除了薄荷、丁香等常見的香料外,里頭還有兩顆指尖大小的相思紅豆。 紅豆上刻了字,一顆刻著“歲”,一顆刻著“七”。 寧殷忽然安靜下來,垂下眼瞼,指腹來回撫摸著那兩顆刻了拙劣字跡的相思豆。 再抖了抖香囊,里頭又掉出一張折疊的紙箋來,上頭用娟秀的蠅頭小楷寫著兩句話。 【雙生有幸,見君不悔】 “雙生有幸,見君不悔?!?/br> 寧殷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而后低笑一聲,故作平靜道,“都道一生一世,靈犀卻為何寫的‘雙生’?” 虞靈犀扭過頭,甕聲甕氣道:“因為一輩子不夠你作妖的!” 香囊里放紅豆是京中女子用作定情剖白的信物,寓意生生世世、相思不忘。她花了大半夜才做好這個東西,寧殷這瘋子竟是壓根沒領悟到,難怪一早就陰陽怪氣的。 明亮溫柔的少女,連獨自生悶氣的樣子都是賞心悅目的一幅畫。 寧殷盯著手里的紙箋片刻,忽而低笑出聲,越笑越放肆,直至笑得雙肩顫動,連眼尾都笑得泛起了紅。 虞靈犀從未見寧殷這般恣意地笑過,不由皺眉看他。 寧殷扳過她的肩,虞靈犀想起自己還在生氣,便扭身掙開。 寧殷再碰,她復又掙開,難得骨氣了一回。 于是寧殷將她整個兒攬入懷中,而后收緊手臂,用下頜抵著她的發頂,輕輕摩挲。 他一句話也沒說,他永遠不會說“對不起”。 這就是他道歉的方式。 “你完了?!?/br> 虞靈犀悶在他懷里,包容而又嬌氣,“我賴上你了,小瘋子?!?/br> 寧殷擁得更緊了些,像是要將她整個融入骨血,藏在心尖。 “好啊?!?/br> 他笑得溫柔而又瘋狂,于她耳尖一咬,“陪瘋子下地獄吧?!?/br> 第72章 婚期 虞靈犀不想和寧殷下地獄。 人世間這么多美好,風花雪月,山河萬里,她要和寧殷一同走過,將上輩子的缺憾活成圓滿。 可虞靈犀還是有那么一丁點生氣,不僅因為那支射向兄長的箭,更是寧殷偏執亂想的性子,她并不打算將此事揭過。 “以后我會常給家人報平安,告訴他們我在此處挺好,直至四日后天下大亂?!?/br> 她趁機提要求,告訴他:“若不放心,你可以拆看信件內容,但不許阻攔,知道不曾?” 寧殷面無表情,捏了捏她的腰rou。 “差不多得了?!?/br> 他的聲音帶著松懈下來的慵懶,輕緩一笑,“平常人這般對本王說話,是會被拔舌頭的?!?/br> 虞靈犀哼了聲,在他懷里轉過身,將散落滿榻的香料、紅豆和紙箋重新裝回香囊中,拉緊抽繩系了一個優雅的結,重新掛回寧殷的腰帶上。 “這個我只送一次,你要收好?!?/br> 她穿得單薄,方才又出門吹了風,指尖凍得微微發紅。 寧殷沒有回答,只略微抬起手臂,低沉道:“到姘夫懷里來?!?/br> 虞靈犀與他面對面,將下頜擱在了他肩頭。 寧殷就勢將她攬入懷中,單手解開衣襟抓著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處,用自己身上最guntang的心跳溫暖她的指尖。 冰冷的手掌猝然貼在心口的位置,涼意刺骨,定然不好受。 可寧殷卻反而將她的手掌貼得更緊些,低笑悶在胸腔中,震得虞靈犀的半邊臉頰發麻。 他慢慢撫著虞靈犀的頭發,用身體將她禁錮,心口的溫度燙得她指尖微蜷。 大婚前日。 寧殷照舊早出晚歸,忙時整天整夜不見人影,閑時便喚她陪著烹茶靜思,像是忘了薛、虞兩家那樁天子親賜的婚事。 下屬進進出出稟告朝中事宜,從惠嬪突發暴斃,不到一歲的小皇子殿下過繼到了皇后身上,一直談到御史臺的官員調動,事無巨細,卻不曾有一件與取消婚事有關。 虞靈犀提筆潤墨,只能憤憤然寬慰自己:那便看誰先沉不住氣吧。 她修了家書一封,告知家人自己一切安好,婚事喜堂的布置需如常進行,以免被人抓住把柄云云。 寫好后吹干墨,她便將家書折好交給門外的侍從,回屋躺在榻上,撒手不管了。 一盞茶后,這封家書便到了寧殷的手中。 他一手屈指抵著太陽xue,端詳著那頁薄薄的信紙,視線在那行“婚事喜堂布置,如常進行”上稍作停留。 幾名親信下屬正靜默一旁,等候命令。 自宮變以來,朝中職位空缺無數,不乏有戶部、兵部的肥差。而寧殷最先埋下棋子的,卻是御史臺的言官。 他所見并未眼前之利,控制了御史臺院,便能控制朝廷風向。 不知過了多久,靜王殿下將信箋慢條斯理折好,吩咐道:“讓御史臺的人準備奏折?!?/br> 坤寧宮,崔暗躬身進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