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反派 第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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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靈犀靜靜地站著,任由他慢條斯理地挑選比劃著,心中漫出無盡的酸脹。 他連衣裳都準備好了,是真的打算帶她走…… 可是,他沒考慮過他自己。 正想著,寧殷總算選定了一身淺雪色的中衣中裙,搭在虞靈犀臂彎上。 見她沒動,寧殷抬起眼眸道:“不必擔心,這些衣裳都是按小姐的尺寸估量的,想來應是合身?!?/br> 一句話硬生生把虞靈犀的思緒拽了回來。 她團了團臂彎里的衣物,環視房中唯一的一張床榻,半晌哼哧道:“我睡哪兒?” 寧殷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笑了聲:“這床挺大,我以為小姐看得見?!?/br> “我自然是看見了?!?/br> 虞靈犀已經放棄和他爭論“兩個人應有兩張榻”這樣的問題了,反正,自己今日是他的“寵婢”,不是么? 窗外傳來翅膀掠過的聲響。 一只不知名的鳥兒在空中盤旋了片刻,落在對面屋脊,歪著腦袋打量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寧殷的眸色暗沉了些。 他伸手撫了撫虞靈犀潮濕微涼的發絲,道:“換好衣裳乖乖躺著,莫要亂跑?!?/br> 虞靈犀看著他黑冰般的眸子,點了點頭。 寧殷開門出去了,廊下燈籠將他的影子投在門扉上,凌寒冷冽。 隨著腳步遠去,他的影子也消失不見,外頭一片詭譎的靜謐。 虞靈犀想了想,前去落好門栓。 剛換了衣物,便見另一道影子出現在門扉上,輕輕叩了叩:“二小姐?!?/br> 虞靈犀認出了這個聲音,立即起身:“青嵐?” “是我?!?/br> 青嵐的聲音壓得很低,甚為謹慎,“屬下奉大小姐之命,前來帶小姐歸府?!?/br> 虞靈犀立即起身,先將門拉開一條小縫,確定沒有可疑之人,方將門閂完全打開,放青嵐進來。 “出什么事了?”她問。 “方才提督太監和戶部侍郎奉圣上之命,領了甲衛登府,宣少將軍一同核查七皇子身份并捉拿jian人逆黨?!?/br> 青嵐言簡意賅道,“后面的事屬下也不清楚,大小姐說虞家正在風尖浪口,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故而不能親自出府,只命屬下定要將二小姐平安帶回去?!?/br> 聞言,虞靈犀心臟驟然一沉,未料這一刻來得如此之快。 寧殷身邊哪有什么jian人逆黨? 除非這只是一個借口,有人想趁寧殷未成氣候,在認祖歸宗前拔去他的爪牙罷了。 特意讓虞家的人領兵,亦是試探虞家的衷心,可謂一石二鳥。 驛館前院傳來的喧鬧打斷了虞靈犀的思緒。 人定時辰,這陣異樣的熱鬧令她感到不安。 她強迫自己穩住心神,問道:“外頭有人么?” “屬下來時已經查探過,并無可疑之人?!?/br> 青嵐道,“請小姐跟著屬下走?!?/br> 虞靈犀想了想,拿起案幾上那條淺緋色的面紗,五指握緊,將面紗戴在臉上,遮住容顏。 走到長廊一角時,虞靈犀停住了腳步。 一個時辰前,她與寧殷比肩站在此處,眺望亭臺樓閣。 而此時,她卻清晰地看見驛館前院圍滿了軍中甲衛,刀劍在通明的火把中折射出森寒的冷光。 他們抓住了兩個人。 虞靈犀瞪大眼,認出其中一名被捆著壓在地上的血人,是白天給她傳過信的寧殷隨從。 她記得他的名字叫“沉風”,很愛笑。 “殿下流亡這些年,不知多少居心叵測的歹人暗中蟄伏,意圖利用、謀害殿下。這不,今日便抓了兩名賊黨頭目?!?/br> 一名太監打扮的年輕人按著沉風的腦袋,看向寧殷道,“不知殿下,要如何處置這兩人?梟首,還是分尸?” 虞靈犀心都揪起來了。 她知道,寧殷不能承認沉風是他的人,一旦承認,便坐實了他結黨營私之罪。 寧殷大概在笑,面容隱在遠處的陰影中,晦暗難辨。 下一刻,寒光閃現。 太快了,虞靈犀看不清發生了什么,只知寧殷的手從沉風胸口松開的時候,袖口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紅。 沉風和另一人的身軀相繼朝前撲倒,沒了聲息。 崔暗臉上的假笑僵住了,在場之人無不愕然。 寧殷松手,任由沾血的刀刃墜落在地,發出哐當的聲響。 “既是沖著本王來的賊黨,當由本王親自動手才合適?!?/br> 寧殷語氣無波無瀾,問,“諸位護駕有功,是回去請賞呢,還是要夜審本王?” 崔暗看了一眼地上的兩具尸首,半晌擠出笑來:“豈敢?!?/br> “很好,把這里清理干凈,別礙眼?!?/br> 寧殷動了動唇角,徑直轉身離去,沒理會身后表情各異崔暗與薛嵩。 “二小姐?” 青嵐忍不住出聲提醒,再不走便來不及了。 “青嵐,你先回去?!庇蒽`犀聽見自己艱澀的聲音這樣說。 “二小姐!” “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br> 虞靈犀望著滿手鮮血獨自走來的寧殷,嗓音沉了沉,“回去!” 青嵐看了眼走近的寧殷,又看了眼虞靈犀,終是略一抱拳,隱回了陰暗中。 …… 兩具尸首被拖了出來,崔暗正在查驗。 死太監的臉色不太好。 他好不容易抓了七皇子最心腹的兩名下屬,想敲山震虎,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想邀功都拿不出證據。 虞煥臣在心里冷笑,面上維持著平靜,按刀問:“崔提督可驗明白了?” 崔暗這才將手從尸首的頸側收回,拿出帕子慢慢擦了擦手,陰聲笑道:“確實沒氣兒了,辛苦少將軍將他們拖去閻王山腳,埋了吧?!?/br> 虞煥臣卻是飛快抬眸,看了這太監一眼。 八九年前虞家軍還未建立,軍紀渙散,作jian犯科之事常有發生,閻王山腳便是用來處置軍中叛徒和死罪者的溝壑。 也就父親剛接手兵權的時候依律處置過幾個人,外人并不知曉,這名太監是如何知道閻王山的存在? 來不及細想,虞煥臣翻身上馬,示意下屬將那兩名“賊黨”抬上板車,朝城門外行去。 夜色深沉,山巒如巨獸蟄伏。 路上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馬車旁,背負重劍的高大男人默然佇立。 男人朝馬背上的虞煥臣一抱拳。 “人帶到了?!庇轃ǔ祭枕\喝馬,抬手示意。 青霄領命,大步向前,一把掀開草席。 …… 寧殷緩步上了紅漆木質的樓梯,抬起沾了鮮血的手緩緩轉了轉。 將盡的燈火下,鮮血的紅和他指節的白交織,觸目驚心。 他漠然皺了皺眉,一抬頭,望見了藏在廊角陰影中的虞靈犀。 寧殷的步履微不可察地一頓,將帶著血腥氣的手背到了身后,方繼續緩步上來,拐了個角,站在虞靈犀面前。 “不乖?!?/br> 寧殷用溫柔的笑意掩蓋滿身未散的狠戾,以及內心中那一閃而過的、淺淡的慌亂。 他明明囑咐過不許她亂跑,明明不想讓她瞧見方才的一幕。 他想伸手捏捏她的耳朵,可瞧見手上的血,便又若無其事地放了下去。 虞靈犀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直至眼眶發熱,視線模糊。 既是為沉風,也是為寧殷。 她曾心懷僥幸,貪戀眼前的甜蜜。她只記得寧殷權傾天下的輝煌,卻忘記了那俯瞰眾生的位置,是他踏著無數尸骸與鮮血走出來的…… 包括堵上他自己的命,他自己的血。 以前的虞靈犀只羨慕寧殷的強悍狠絕,而現在的虞靈犀,卻心疼強悍之下的蟄伏隱忍。 虞靈犀忍住了泛濫的酸澀,垂眸將寧殷的手從身后拉了出來,握住。 她一聲不吭,拉著寧殷大步朝房中走去?;伒孽r血染紅了她纖白的指尖,有些惡心,她卻握得更緊了些。 寧殷大概被她難得的強勢驚訝到了,竟然忘了抽手,任由她氣沖沖將自己拉入房中,按在榻上。 虞靈犀打了一盆水擱在榻邊的案幾上,拉著寧殷修長的手掌,按入清水中。 絲絲裊裊的血色暈染開來,水很快變成了猩紅色。 虞靈犀將水倒掉,復又打了一盆清水,拿起棉帕,默不作聲地替寧殷將十根手指一點一點擦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