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反派 第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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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殷皺眉,起身抓了個繡枕墊在她的腰后,而后推開門,朝門外候著的人交代了一句什么。 端著藥碗回來時,便見虞靈犀正蹙著眉頭跪坐傾身,在榻上翻找摸索著什么。 寧殷的視線順著她柔黑傾瀉的發絲往下,在那抹下凹的腰窩處略一停留,向前將她按在榻上老實坐好,問:“在找什么?” “我的玉呢?” 虞靈犀攏著被褥,忍著傷口的疼痛比劃了個大小,“就是先前裝在檀木匣子里的,那塊墨色玉料?!?/br> 什么寶貝玩意兒,值得她這般惦記? 想起她抓著那匣子無力鳧水的模樣,寧殷以瓷勺攪著湯藥,涼涼道:“丟了?!?/br> “啊……” 虞靈犀輕嘆了聲,難掩惋惜,“那玉坯,原是要送你的呢?!?/br> 攪弄瓷勺的手微微一頓。 “不過也無礙,下回我再送你一件更好的?!?/br> 劫后余生乃最大的幸事,虞靈犀便也不去計較那般得失。 她望著寧殷手中的那碗黑褐色湯藥,咽了咽嗓子,終是伸出沒受傷的右手,乖巧道:“我自己來吧?!?/br> 指尖細白,在燭光下顯出瑩潤如玉的光澤。 哪還需送別的玉? 寧殷微微挑眉:最好的玉不就在眼前么。 他對虞靈犀伸出的右手視而不見,只慢條斯理舀了一勺湯藥,吹涼些許,送到她的唇邊。 虞靈犀訝然,隨即淺淺一笑:“此處沒別人,殿下不必如此?!?/br> 寧殷眼尾一挑。 而后想起什么,頷首道:“倒忘了,小姐不喜歡我用手喂,得換個方式?!?/br> 說罷,作勢收回瓷勺,往自己嘴里送去。 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虞靈犀一點法子也沒有。 只得傾身咬住他的勺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苦澀的湯藥咕咚抿入嘴中。 因為撲過來的動作太過匆忙,湯藥灑出了些許,順著虞靈犀的唇角滴在寧殷的下裳上,暈開兩點淺褐色的濕痕。 寧殷烏沉的眸中暈開極淺的波瀾,用袖子給她擦了擦嘴角。 “哎,別弄臟你衣裳?!?/br> 虞靈犀要躲,卻見寧殷眸色一沉,便乖乖不動了。 寧殷慢慢地給她拭著嘴角,漫不在意道:“小姐的嘴又不臟?!?/br> 早嘗過了,甜軟著呢。 擦完嘴,又開始喂藥。 虞靈犀像是第一天認識寧殷,一眨不眨地望著他,連湯藥的苦澀都淡忘了。 她素來怕苦,以往喝藥都是捏著鼻子一口悶,此番被寧殷一勺一勺喂著吃,既難熬,又并不覺得難熬。 不知是否錯覺,她覺得寧殷此時的脾氣好得不行。 然而想起他這人心思極深,越是平靜則內心越是失控,又怕他心里憋著什么事隱而不發。 她這邊擔心了許久,寧殷卻以為她在嫌苦,便從旁邊的小碟子里拿了顆蜜餞,塞到她清苦的唇間。 虞靈犀一愣,含著那顆蜜餞,從舌尖甜到心底。 她抱著雙膝,任憑三千青絲自肩頭垂下,靜靜地品味此時的甜。 “知道刺客的身份么?”寧殷拿起帕子,慢慢擦凈指腹沾染的糖漬。 聞言,虞靈犀回想了一番遇刺前后的情景。 堵在橋上時,喬裝打扮的刺客一直在暗中觀察虞府的馬車。后來行刺,為首的刺客見到她和蘇莞,似是遲疑了一瞬。 “我們乘坐的是兄長上朝用的馬車,刺客應是誤將車里的我們認成了兄長?!?/br> 虞靈犀想了想,道:“朝中忌憚兄長的人不少,但有能力調動如此高手當街行刺的,屈指可數?!?/br> 敢用這般粗暴方式直接動手的,無非是仗著皇權庇佑的人。 寧殷笑了聲,還不算太笨。 他將帕子隨意丟在案幾上,垂眸道:“剛過子時,再睡會兒?!?/br> 虞靈犀從思緒中抽離,搖了搖頭道:“我剛醒,還不困?!?/br> “清毒需要靜養,湯藥里有安神草?!?/br> 寧殷俯身,伸手輕輕覆在她的眼上,嗓音輕沉:“閉眼?!?/br> 視線一片黑暗,虞靈犀的眼睫在他掌心不安地抖動,片刻,還真的涌上一股困倦來。 她極慢地合上眼,沒多久,呼吸逐漸綿長,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待她熟睡,寧殷緩緩松開手掌,替她扯了扯被角。 而后起身,推門出去。 從暖光中走出的一刻,寧殷眼里的淺光也跟著寂滅,暈開凌寒的幽沉。 黛藍的霧氣暈散,星月無光,悄寂的濃夜中,折戟已經領著下屬跪候階前。 …… 卯時,東宮。 快到了進宮早朝問安的時辰,寧檀皮衣散發下榻,罵罵咧咧地摔著東西。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他氣得臉色醬紫,“弄個女人給我弄錯,殺個人也殺不成,這都第幾次了?孤養著這群廢物有什么用!” 宮婢和內侍跪了一地,唯獨不見豢養的影衛郎。 “影奴呢?” 寧檀大聲叫著影衛的名字,“崔暗,你去把他給我叫過來!虞家這個禍根和老七沆瀣一氣,絕不能留!” 崔暗躬身,領命退下。 崔暗是不屑于給寧檀跑腿的,只是此番實在覺著奇怪。 影衛伴隨暗夜而生,替東宮做盡了見不得光的勾當,這是第一次,天都快亮了還未見影奴回來復命。 難道是任務失手,跑了? 不可能。 崔暗很快否定了這個說法,那群影衛是寧檀花重金私養著的死士,養了十年,還算忠誠。 寧檀在東宮坐了這么多年,也只擁有這么一支完全聽命于他的隊伍,器重得很。 一次失誤,不至于潛逃。 影衛所就隱藏在毗鄰東宮的光宅門,一刻鐘便到了。 崔暗下轎,慢吞吞走到影衛所門前,便覺出不對勁。 影衛所大門緊閉,無一人值守,卻傳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這么濃的血腥味,上一次聞見,還是在五六年前。 崔暗目光一陰,示意身后下屬戒備,隨即抬手擱在門扉上,用力一推。 門扉吱呀一聲打開,粘稠的猩紅自橫梁上滴落。 展目望去,晨光熹微。 影衛所八十余具尸首齊整整、血淋淋地掛在廊下,風一吹,俱是打著旋輕輕晃蕩。 東宮養了十年的心血,一夜之間,被屠得干干凈凈。 第50章 吹吹 虞靈犀是被細微的水流聲吵醒的。 約莫是昨晚的湯藥有鎮痛安神之效,睜眼時非但不難受,反而神清氣爽。 窗外天已大亮,盥洗架旁,寧殷正赤著上身,在擰一條純白的棉巾。 清澈的涼水自他冷白修長的指骨間擠出,帶起淅瀝的聲響。仿佛受手上沾染了什么穢物似的,他轉動手掌,仔仔細細擦洗了許久。 用力時,他手背的筋絡和肩臂的肌rou也適當鼓起,宛若最上等的冷玉雕成,墨發披散,帶著些許霧氣的潮濕。 虞靈犀恍然間發現,這大半年過去,寧殷的身形已不再瘦削青澀,而是有了直逼前世的矯健強悍,每一塊肌rou都充斥著蓄勢待發的力量。 他這是,剛從外邊回來? 正想著,寧殷已拭凈了手,抓起木架上的衣裳披上。 雖然仍是雪色的袍子,但與昨晚那件有細微的不同。 “衛七?!?/br> 虞靈犀坐起身,嗓音帶著睡后的沙啞,輕輕軟軟的,“你一夜未睡么?去哪兒了?” 寧殷不緊不慢地系上腰帶,重新擰了一條干凈的帕子,用泡得發白的手指捻著,走到榻邊的座椅上坐下,交疊雙腿道:“去點燈籠?!?/br> 虞靈犀不解:“點燈籠?” “點了八十多盞,美極?!?/br> 寧殷低低一笑,將濕帕子罩在虞靈犀惺忪慵懶的睡顏上。 視線被阻擋,虞靈犀想起前世那些“天燈”和“美人燈”,再回想起方才他一身煞氣濯手擦拭的樣子,大概猜出他昨夜去做什么了。 虞靈犀沒過多追問,只揭下臉上濕涼的帕子,順從地擦了擦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