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反派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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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了會兒,方吩咐車夫道:“去車里血跡清理干凈,換上新的褥子,別叫人瞧出端倪?!?/br> 剛進大門,便見虞夫人一臉焦急地迎了上來,擔憂道:“歲歲,怎么這么晚才回來?聽聞永寧街走水了,可曾驚著你?” “我沒事的阿娘,只是繞了點遠路?!?/br> 虞府燈火明亮,阿娘的手溫暖而安心,虞靈犀不禁舒展笑顏,“您吹不得風,快些回房休息?!?/br> 亥時,雪停了。 虞靈犀沐浴出來,攏著斗篷、捧著手爐,依然覺得寒氣透骨。 她不禁想起了那道被拋在馬車后的少年身影。 該不是內傷加重,倒在半路了吧? 那也是他自找的! 虞靈犀躺在榻上,翻了個身想:我待他已是仁至義盡。 北風呼嘯,吹得窗扇哐當作響,院外傳來一陣喧嘩。 虞靈犀沒睡多久就被吵醒了,不禁揉著眉心,朝外間問道:“何事喧鬧?” 值夜的侍婢睡眼惺忪進來,秉燭道:“回小姐,門外來了個乞兒,侍衛們正想將他趕去別處?!?/br> 乞兒? 等等…… 一個微妙的念頭掠過心頭,虞靈犀索性披衣下榻,隨手抓起木架上的斗篷披上,低聲道:“提燈,我要出去一趟?!?/br> 天寒地凍,虞靈犀步履匆忙,侍從歪歪扭扭提燈跟上,不住道:“小姐,天冷路滑,您慢些!” 虞靈犀仿若不察,命人開了側門。 剛跨出一腳,她便怔住了。 門口石階上,擺著一柄熟悉的紅梅紙傘,而紙傘旁,黑衣少年抱著雙臂蜷縮在角落的陰影里。 他的睫毛上凝著霜花,蒼白的臉色幾乎要和滿地冰雪融為一體,沒有一絲活氣。 守門侍衛踟躕道:“小姐,這人怎么也叫不醒,大概凍死了,實在晦氣……” 虞靈犀抬手,止住侍衛的話。 任誰死了,也不可能是寧殷。 因為這個男人三年以后,會成為皇城的噩夢。 她蹲身,墨色的長發自肩頭柔柔垂散,伸手去探寧殷的鼻息。 食指剛遞到寧殷英挺的鼻尖下,便見他睜開了眼睛,烏沉沉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掠過一絲極淺的驚艷。 雖然虛弱,但他確實還活著。 四目相對,一個毛茸茸的物件從他懷里鉆了出來,顫顫“喵嗚”了一聲。 虞靈犀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竟然是只臟兮兮滿臉傷的小野貓,被他捂在懷里,用僅有的體溫為它取暖…… 虞靈犀一時心緒復雜,思緒不可抑制地被拉回遙遠的前世。 她記得前世寧殷養了一條狼犬,每次狩獵都會帶著它。 有一次秋狩回來,那只狼犬不知與什么野獸搏斗,受了重傷,躺在地上進氣少出氣多,看上去十分痛苦。 寧殷走了過去,輕輕摸了摸愛犬的腦袋。 就當虞靈犀以為寧殷會傾盡一切救活那只狼犬時,卻聽見咔嚓一聲細響,他毫不猶豫地捏碎了狼犬的頸骨。 那只可憐的狗甚至沒有來得及嗚咽一聲。 虞靈犀覺得可怕且不可思議,顫著呼吸問:“王爺不是最喜愛這只獵犬么?為何舍得……” 寧殷合上獵犬的眼睛,慢悠悠擦拭手指道:“它活不成了,殘喘只會更痛苦?!?/br> 明知寧殷的心思扭曲,對生命毫無敬畏,虞靈犀依舊難掩悲憫。 她這般體弱多病,每日都背負著逝去親人的愿望茍活,本質上和那只受傷的獵犬并無區別。 有很多次她想問寧殷,這般無用又羸弱的自己,他為何不殺了她? 就像,殺了他瀕死的獵犬一樣。 這個疑惑,直到她真正死了,也不曾得到答案。 而現在,看到眼前的這一切,虞靈犀心中卻隱隱有些明白了。 能麻木殺死愛犬的瘋子,曾也拼命去守護過一只野貓。 虞靈犀身披一層毛茸茸的橙金燈火,抿了抿唇問:“你就是為了這只貓,才跟不上我的馬車?” 寧殷垂下眼,默認。 虞靈犀半晌無言,往門內走了兩步,復又頓住。 她沒轉身,吩咐侍衛:“把這人給我抬進來!” 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少年蒼白的唇輕輕一勾。 第9章 生病 侍衛們將寧殷扶入角門,在罩房中尋了處干凈偏僻之所給他躺下。 “臨近年關,若有人凍死在府門前,終歸不吉利?!?/br> 虞靈犀吩咐門外值夜的侍衛,“父兄國事繁忙,阿娘還病著,這等小事由我做主,不必驚擾他們?!?/br> 侍衛們忙抱拳稱“是”。 虞靈犀打量了一番屋中擺設。 房中只有一桌一椅和一張墊著陳舊褥子的床榻,榻旁擱著一座略微破損的屏風,簡陋狹小,但勝在干凈整潔,避風養傷綽綽有余,只是不怎么暖和。 少年躺在硬板床上,臉還是煞白煞白的,只有一雙眼睛還閃著些許倔強的亮色。 他救回來的那只小野貓無助地縮在墻角,細細嗚咽。 虞靈犀蹲身,纖白的手輕輕撫了撫小貓亂糟糟被雪打濕的皮毛,撓撓它的下巴,那貓兒很快停止了嗚咽,甚至還貪戀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去拿兩床被褥來,給貓兒做個窩?!?/br> 虞靈犀嘴角浮現一抹淺笑,又很快壓下,瞥了眼床上硬生生躺著的寧殷,“莫凍死他了?!?/br> 侍從自然明白她話中意思,忙下去安排去了。 油燈昏暗,寧殷虛弱的目光一直落在虞靈犀身上。 他唇瓣動了動,似要說些什么。 虞靈犀卻起身打斷了他的話,兔絨圍脖襯得她的臉龐精致嫵媚,淡然道:“我不可能留下你,雪停后你便自尋去處,總之別賴在這?!?/br> 于是寧殷喉結動了動,垂眼抿緊了蒼白的唇線。 虞靈犀沒再多言,轉身出了罩房。 她身后,十余名侍從提燈跟著,在風雪中開辟出一條耀眼的光河。 寧殷望著門外那道窈窕矜貴的身形漸漸遠去,黯淡,最終只留下寂靜的黑。 他的眼睛也像是夜色浸染般,望不見底。 即便他心有準備,可方才在檐下睜眼見到她摘了面紗的容顏,還是難掩驚艷。 他在欲界仙都見過的美人不少,但那些都是關在籠子里的鳥雀,厚厚的脂粉也難掩滿身麻木的風塵味,不似她這般美得天然干凈,不施粉黛,卻能讓萬千燈火黯然失色。 可她不喜歡自己,寧殷能感覺到。 他至今不明白她的矛盾從何而來,每次她望過來的復雜眼神,都像是在透過他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 想要長久留在她身邊,恐怕比想象中更難。 正思索下一步的計劃如何,便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寧殷警覺,閉目不動,原是侍從抱著床舊棉被進門,罵罵咧咧咒罵這凍人的鬼天氣。 侍從將棉被往榻上一扔,隨意扯了兩下,又添了一壺冷茶并兩個饅頭,便搓著手離開了。 許是粗枝大葉,又許是不想伺候一個“乞兒”,竟然忘了關緊門扉。 半掩的木門被朔風吹得哐當作響,寧殷的目光也逐漸冷冽起來,屈指有一搭沒一搭叩著榻沿。 角落里的小貓許是餓極了,大著膽子爬上案幾,狼吞虎咽地咬著饅頭。 寧殷勾起一抹蒼白的笑意,伸手拎起那小畜生的后頸。 那貓便像是見到什么可怕的野獸,瞳仁豎成一線,渾身毛發炸起,喵嗚掙扎起來。 “再動就捏碎你的脖子?!鄙倌赅硢〉纳ひ糇院诎抵许懫?。 于是小東西喵嗚一聲,顫顫不動了。 寧殷將它丟進舊被褥中,隨即不再管它,翻身閉目,任憑門戶半開,冷風灌進來,凍得皮膚疼。 油燈被吹滅,死寂的黑暗吞噬而來。 …… 一覺醒來,雪霽初晴。 虞靈犀打著哈欠坐在妝臺前,托著下頜望著鏡中眼底一圈淡青的自己,懶洋洋問道:“那個人如何了?” 胡桃拿著梳子,不解道:“哪個人?” 虞靈犀皺眉:“昨夜撿回來的那個?!?/br> “噢,您是說那個受傷的乞兒呀?” 胡桃想了想,如實回答,“早上起來時,罩房那邊并無動靜,想必是還睡著?!?/br> 該不會是想賴在府里吧?堂堂未來的攝政王,竟也做這種蹬鼻子上臉的事。 不管如何,這次絕對不能再心慈手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