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7)
但是顧烈手上一用力,狄其野就嘶了一聲,推開顧烈坐起來,里衫順著肩線一落,明亮晨光下,青梅淖雪,真叫一個慘不忍睹。 拿顧烈的身材當作參照,顧烈是自小習武練出英武身材,身高腿長,擁有足夠令人心安的臂膀和絕對有力的腰_腹。 顧烈看上去依然顯得高挑,是他的整個身體的肌理都修長而堅韌,既有爆發力,又不像一般武將那般虎背熊腰。 和顧烈比起來,狄其野幾乎與顧烈一般高,身材也不差什么,主要是他膚色更白,而且腹外斜肌異常漂亮,腰比顧烈窄。 但這膚白,就最容易淤青。 不少青青紫紫,齒_印都要習以為常了,關鍵是腰線最窄那兒,分明是被顧烈雙手緊緊握出來的印子。 老房子著火的明證。 顧烈上輩子的老臉都掛不住。 于是也別指望躺著黏糊了,起床干正事吧。 大楚帝王將功折罪,給定國侯梳頭。 狄其野到現在,這頭發也梳的不大利索,好在之前有近衛,后來有元寶,現在還有個顧烈陛下跟元寶搶活干。 顧烈拿起木梳來,先將狄其野一頭烏黑長發仔細梳進左手掌中,不知為何又散了開,先用木梳緩緩地一梳到底,如此兩次,對鏡中的狄其野低聲道:一梳梳到底,二梳到白頭。 狄其野不閃不避,回望顧烈的眼神亮得像個撿到寶的小孩,于是顧烈低頭在他頭頂上親了親,才認真將定國侯的發髻束好,簪上白玉冠。 然后,手在干凈衣衫間一頓,取了自己的一件白色里衫,給狄其野換上。 身量不差,腰寬了些,用玉帶仔細纏好。 狄其野被顧烈穿好了衣袍,靠在顧烈的肩膀上笑個不停,有些人啊,看著正經,其實心里不知浪成什么樣了。你說是不是啊陛下? 顧烈坦然聽著,自若地穿好帝王服,帶著自家勞苦功高的定國侯去用早膳。 * 定國侯定了折子范式,省了顧烈的時間,其實也是省了底下各級官員的時間,尤其是那些長于做事卻不善寫文章的。 這兩天送上來的折子,幾乎每份奏章都薄了近一半,而且重點清晰,一目了然,想要拉著大旗誣告打壓的,也掂量著不敢妄動。所以陛下和顏悅色,又對定國侯大加賞賜,這次群臣不僅沒有異議,甚至有不少清官都不顧虛名,專程上折子夸定國侯此舉有利于江山社稷,功在千秋。 人家夸戰功,狄其野甘之如飴,被人夸政功,狄其野渾身不對勁,寧愿去馬廄喂無雙,也不去政事堂被眾位大臣夸成朵花。 顧烈一個人去了政事堂,剛坐下沒多久,大理寺卿祝北河跪下,也把一件美差給推了。他不是第一個推辭的,事實上,他是第九個,也就是說,六部九卿沒人愿意干這活。 這美差,正是大楚第一屆春闈的主考。 主考為何是美差?因為每一任春闈的主考官,對那一屆考試學生來說,就是老師,尊稱為座師,這些舉人監生,一場春闈,就成了主考官的門生?;ハ嘀g,都成了未來官場上的助力。 那為什么他們都要推辭呢? 很簡單,這是大楚第一屆春闈,若是高中,那就是大楚朝開天辟地第一個狀元。自家子弟都有雄心勃勃參考的,為了族人子弟的前程,必須要避嫌,否則說不清楚。 這就很難辦了。 一般臣子不夠格,夠格的重臣不愿意干。 那么,有誰既是重臣,又和誰家都沒有親近關系呢? 答案顯而易見。 不干,定國侯一口推辭,給我安了下屬不夠,還給我認門生?我都已經結黨營私了,還想讓我得個半朝的名聲? 大楚帝王跟他講道理:實在沒人了。 狄其野想出個人來:顏法古啊。 顧烈失笑:他現在無名無職的,當什么主考。不過,也是時候讓他出來做事了。但主考不行,趕不上。 狄其野也跟顧烈講道理:你知道春闈怎么考嗎? 自然知道,顧烈覺得狄其野這話莫名其妙。 狄其野卻理直氣壯:那么多人,整整三天,吃住都在沒比棺材大多少的單間里,你想想那個味道。 鬧半天,不止嫌棄這活太好,能發展官場關系,還嫌棄考場環境不好,人愛干凈。 顧烈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他。 狄其野又想了想,提議:讓顧昭去。鍛煉鍛煉你兒子。 第95章 母慈子孝 顧烈倒還真考慮了片刻。 先前沒想到顧昭, 不是顧烈忽略兒子, 而是顧昭年歲尚小, 也不是世家出身,雖然學習刻苦突飛猛進,可畢竟和打小兒接受眾人目光的世家子少了幾年經驗。 顧烈不是對顧昭沒信心, 而是顧昭身為大楚帝王的嫡長子,萬一有哪里沒做好,影響的可不只是一場春闈。 但狄其野的軟肋在哪?對自己人嘴硬心軟啊。 顧烈嘆氣道:昭兒年歲尚小, 春闈雖是清舉, 卻也是各方角力之地。這樣,寡人自己擔了主考的名, 昭兒與你同為副裁,你隨行幫昭兒掌掌眼? 狄其野明白了, 這就是怕自家兒子被各位叔伯欺負。聽顧烈這意思,總之是逃過了主考之位, 狄其野想想,最后把頭點了。 于是次日上朝,顧烈宣了旨, 把這事安排定了。 顧烈自己任主考, 那這一屆考生就是天子門生,身份更加不同,哪會有人反對,一個個都摩拳擦掌,打算回家將族中應考子弟都結結實實訓一頓, 最好能訓出這幫兔崽子的最佳狀態,一舉奪魁。 散朝時候,顧昭有板有眼地走到定國侯面前,行禮道:有幸奉旨與定國侯一同理事,恕昭叨擾了。 他一個王子,是君,狄其野這個定國侯品級再高,也還是臣,實在沒必要這么客氣。附近群臣都有些些微側目。 狄其野笑笑,謙道:殿下太客氣了。 顧昭說有些不清楚的地方要向定國侯請教,二人邊走邊說,往東宮的方向去了。 群臣心里犯嘀咕,差不多都是些感嘆定國侯權勢太大之類的話。 顧烈當然是在去政事堂的路上,遠遠瞧著一大一小兩個人東宮走,顧昭恭敬誠懇地提問,狄其野春風和煦地答,后面還跟了一溜太監近衛。顧烈心里品了品,琢磨出一絲母慈子孝的意思。 丞相姜揚見著顧烈進來,對方才交談著的祝北河又微微搖了搖頭,隨后迎了上去,兜頭被顧烈眼角蕩漾的笑意嚇了一跳,輕咳一聲,提醒道:陛下。 顧烈對自己的神思不屬有些許羞愧,正了臉色,沉聲道:開始議事吧。 于是六部九卿按部就班,一件一件地將要事提出來商議,顧烈的話不多,政事堂并不是顧烈的一言堂,顧烈說話往往是個提綱契領的意思,更多時候是聽幾位重臣發言,最后再由顧烈拍板總結,或是提出個大方向讓他們回去再完善。 到午膳時,太監元寶進來提醒:陛下,各位大臣們,休息休息,用些吃食吧。 敢這么進來的,自然是定國侯派來的。還是定國侯在宮里好??!六部九卿心中給定國侯又添了一筆贊美,假裝不經意地看向顧烈。 顧烈原本不喜地一抬眼,見到是元寶,知道是狄其野特地派他從東宮過來提醒自己吃飯,瞬間也不不喜了,點頭道:有理,眾位愛卿用膳吧。午后再議。 六部九卿答是。 顧烈出了政事堂,抬腳就往東宮走。 在東宮和睦地吃了頓飯,顧烈又趕回政事堂議事。 狄其野望著顧烈的背影,逗顧昭說:你爹真是個勞碌命。 顧昭笑了半聲,抿著嘴忍了笑,正兒八經道:父王勤政辛勞。 狄其野捏捏他的腮幫子:小老頭。 顧昭從沒和大人這么親近過,不好意思地捂著臉,默不出聲的笑。 狄其野心下嘆息,又是個乖巧的可憐孩子。 他得回去和顧烈談談,論一論童年獲得足夠的關注與愛意對成年后性格形成的影響。 自認童年過得自由自在、還挺不錯的定國侯這么想到。 這邊天倫之樂,顧烈那邊倒是生了場閑氣。 主要是為了顏法古。 顏法古死活就是不肯正經當官,耍起賴皮來恨不得往地上賴,顧烈拍桌子罵:你這么推三阻四的,不是讓天下人戳寡人的脊梁骨? 這話也不算是夸張,本來嘛,顏法古一個正經功臣,和狄其野一起打進燕都的,這么一個人不肯給大楚當官,天下人怎么想?那要么是官給的不夠,顧烈小氣,顏法古不愿當官;要么是顧烈這個帝王不慈,刻薄功臣,顏法古不敢當官。 顏法古也很無奈,他大仇得報,別無所求,只想算命測字,發揮發揮余熱,百無賴聊地度過此生。那總不能說,他有了這么大功勞,連悠閑自在都不讓他享受吧? 這邏輯簡直神似前世的狄其野,顧烈懶得和顏法古磨,不動聲色道:回你的欽天監去。下回,你也別來討寡人的嫌,寡人只下旨給你,你抗旨試試。 顏法古見顧烈當真生氣了,也不敢再胡鬧,捏著拂塵,蔫兒吧唧地磕頭去了。 于是六部九卿也不敢觸陛下楣頭,順著顧烈一件接一件的議事,大有把十州能議的事都議完的架勢。 晚鐘敲過了,顧烈也沒有放幾位重臣回家的意思。 幾位重臣望眼欲穿,等定國侯拯救他們于水火。 元寶走到政事堂側廳望了望,思來想去,又原路回了未央宮,對定國侯回:侯爺,咱家想著,要么您親自去一趟,陛下,瞧著不大高興。 元寶這個顧慮不是沒有道理,他去,誰都知道他代表的是定國侯的意思,若是陛下尚在氣中沒注意,不給他好臉,那下的不是他元寶自己的臉,而是定國侯的臉。 定國侯本就是被拘在未央宮,名不正言不順的,這要是被陛下下了臉,那明日朝堂上風言風語,可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這樣一來,若是兩位主子起了嫌隙,未央宮的日子,可就從此不好過了。 狄其野沒有元寶想那么多,他只以為元寶被顧烈嚇著了,于是拿了本密折在手上,去了政事堂。 陛下,定國侯不緊不慢地進了政事堂,單膝一跪,錦衣近衛上了密折,臣不敢擅閱,送來請陛下御覽。 起來。 顧烈剛才還板著個臉,這一時半會情緒也扭不過來,嚴正地把狄其野叫了起來,等狄其野走上前來把折子一遞,顧烈打開一看,里面就寫了四個字:回宮吃飯。 險些笑場的顧烈清了清嗓子,把折子一蓋,欲蓋彌彰道:這樣,定國侯先行去未央宮,等寡人回去再議。天色已晚,各位愛卿也散了吧。 狄其野拱了拱手,和各位大臣點頭一禮,先走了。 六部九卿也趕緊行禮告辭,唯獨姜揚留了下來。 顧烈奇道:丞相不急著回家吃飯? 姜揚哭笑不得,您也知道我們急著回家吃飯吶,姜揚笑笑:臣尋思著,好久沒和陛下說說話了。 顧烈眉頭輕微一挑,露了微笑:怎么今日有閑情同寡人敘舊? 姜揚哈哈一笑,三言兩語說起往事來。 顧烈聽著,偶爾附和一聲。 都是當年還率領楚軍打水仗時的軍中趣事。 說到姜揚那時太過愛美,打贏了仗,濕淋淋的羽扇也還為了凹出風度扇起來,結果扇了顧烈一臉水。 又說到祝北河當年為了給顧烈送糧草,心急趕路,半夜里也急急行軍,差點掉下河沒撈上來,被顏法古取笑真是險些碑河。 顧烈聽著聽著也露了分真切的笑意,姜揚沒耽擱多久,說了三四件趣事,感嘆真是老來多思舊事,也行禮辭別了顧烈,慢悠悠出宮去了。 政事堂空無一人。 顧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一張臉,解下腰間的玉符,輕聲道:姜揚和祝北河。給寡人查清楚。 從暗里走出個錦衣近衛來,跪地撿起玉符,領旨道:是! 狄其野等了半天,才等到顧烈回宮,笑話他:陛下真是勤政辛勞,連你兒子都夸你呢。 但沒聽著顧烈回話,顧烈扔了黃袍,伸手把狄其野抱住了。 怎么,狄其野被他這動作弄得摸不著頭腦,耍流氓上癮? 顧烈不說話。 狄其野挑了挑眉,在顧烈懷里轉了個身,伸手去按顧烈的額角,學著他以前頭痛時下意識的動作,輕輕按著。 半晌,顧烈才慢慢放開狄其野,笑道:或許太累了。 狄其野白日里剛捏過王子的腮幫,夜里就把大楚帝王的側臉也給捏了。 他沒好氣道:早和你說了,不想笑就別笑。嚇唬誰呢。 顧烈側過頭,親親狄其野剛才犯上作亂的手。 這個人,總是能看穿自己的表里,這種近乎直覺的了解,卻讓本該在臣子面前高深莫測的大楚帝王感到安心。 得卿若此,夫復何求。 于是顧烈舒舒服服地板著臉和狄其野吃飯,飯后,對顧昭小朋友的教導問題展開了討論。 顧烈自己的童年就過得不怎么樣,前世那個不是自己的兒子又被柳湄帶得活似楊平,既沒親身經驗,也沒養兒子的經驗,被狄其野這么一提醒,才驚覺應該對兒子更親近一點。 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要怎么和孩子更親近一點? 狄其野擺手:你別看我,我也不知道啊。 第96章 姻親裙帶(上) 養兒這事急不來, 還是得從長計議。幸而現在狄其野和顧昭領了份合作差事, 有狄其野代顧烈先照顧兒子, 也不算忽略。 狄其野也沒什么意見,主要是顧烈近來陰云籠罩的,也不催他去政事堂, 估計是朝堂上有不怎么好的事,既然顧烈不想讓他沾,他就不問, 帶著顧昭天天在禮部, 與禮部與國子監各位大人安排春闈。 說是帶著顧昭,不如說是放羊吃草。 顧昭勤勤懇懇安排春闈流程的時候, 狄其野與國子監祭酒大人,也就是莊醉他外祖父祝老爺子, 樂呵呵地玩起了成語接龍。 祝老爺子單名一個雍字,在前朝考過狀元, 學問一等一的才子,飽受敬重,出任國子監祭酒, 無人不服, 只是年歲大了些。 從祝雍對外孫莊醉的處理可以看出,這老爺子不僅學問練達,還世事洞明,做人做事都是一等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