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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珩半信半疑,此時還想著是不是身邊下人嘴不嚴。 待柳庭璋隨后用嘶啞嗓音說到幾日前京城會試舞弊案發、禮部尚書坐牢時,顧珩大驚失色,厲聲斥責柳庭璋造謠朝廷,稍加猶豫后,又令這青年在云王府暫居幾日,他要向京城求證。 柳庭璋對于這等軟禁早有預判,郡主夫子為他設想向顧珩投誠異能后,顧珩可能有的反應時,就說過,軟禁待查是權勢中人舉棋不定時的慣用手段。 于是,柳庭璋在這次拜訪云王府前,就提前跟父母交代過,他要在州府游玩一陣子,暫且不回息縣,算是安了二老心腸。 至于他本人,則是成竹在胸,相信郡主夫子告訴他的京城近況真實可考,施施然向顧珩行禮告退,在下人引導下到客院安頓下來。 十一日之后,京城加急送來的密信到了顧珩手中,果然說了舞弊大案。 再過三四日,暫住云州府的程侍郎處也收到禮部官方途徑稍慢一籌的通報,當日便急急趕來向顧珩報知。 兩相印證,柳庭璋所說的全是真事,甚至更為細節隱秘。其實背后原因,是因為顧采薊告訴了meimei,顧采薇又在不暴露哥哥的前提下撮精取要,告訴了柳庭璋。 顧珩確認了,不管柳庭璋的消息來源是什么,此人是否真有所謂異能,他確實能提供比別處更快更準更細致的消息。 這點對于顧珩來說,確實十分要緊,萬分有用。 顧珩親自向客院走去,心內不斷思量,面上緊繃著臉,拿出祖父說過的禮賢下士姿態,見到悠閑自在的柳庭璋,努力綻開和善笑容,卻一時間不知如何啟齒。 柳庭璋其實也在惴惴不安,畢竟經此一遭,主上信之,則陪王伴駕、攪弄風云,若是敗呢? 坐鎮一方的藩王覺得被愚弄了,生氣了,他要怎么處置一個舉人。雖說比擺弄平民百姓稍稍麻煩些,想必也不在話下。 他此番以異能投誠,實則是在刀尖行事、火中取栗,頗有風險。 多日以來,柳庭璋自覺地不出客院的門,托辭讀書,仿佛真是安于困在這方小天地里。 其實,面對云王毫不吝嗇地送來的各式珍本善本,他往往靜不下心來,全憑與郡主夫子紙上筆談打發時光,相互陪伴傾訴,更覺親密。當然,與在息縣家中不同,柳庭璋隨寫隨撕,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柳庭璋記著顧采薇的判斷,顧珩接納他的信號,要不就是召他去見,要不就是親自俯就。 今日抬眼,看到云王親至,柳庭璋在心中按耐不住地激動高喊,成了!夫子,我們要為云王所用了! 看著柳庭璋彬彬有禮地將自己讓進客院正房,顧珩到底佩服青年舉人沉著的氣度。 坐定后,顧珩組織了一下話語,告訴柳庭璋,他說的京城事件,自己從別處求證確認了,多謝他提前告知。 之后,顧珩鄭重看著柳庭璋一雙寒光星目,語帶試探,一字一句地問道:“柳舉人愿意為孤所用,孤甚喜,敢問柳舉人所圖?” 第91章 “學生但求,日后向您稱臣?!绷ヨ昂芸旎卮?,聲音異常地穩,他絲毫沒有回避上位者的打量視線,略帶失禮地與顧珩四目交接。 柳庭璋說得很簡短,但是意思極深,顧珩聽出來了。 要「稱臣」,必然為官,柳庭璋志存高遠,十六歲考中頭名舉人,其中毅力不可小覷。 然而再進一步通過殿試、得以授官,可以說取決于天子一念之間,這屆沒有參與舞弊的進士們不就被牽連,被皇上取消功名了么?柳庭璋所求,說白了,是順利通過殿試的機會。 「日后,向您」,顧珩若是一輩子只當云王,自然沒有讓朝廷命官俯首稱臣的資格,沒見程侍郎、府臺見了顧珩口稱「下官」么? 柳庭璋若當真為官,只有天子能讓他稱臣。言外之意,柳庭璋相信顧珩日后能成為皇上。 延展開來,大概短期內,柳庭璋能以自己異能為云王效勞,長久來看,他用滿腹學識輔佐君王,也是應有之意。 顧珩聽了這幾個字,瞬間想到許多,只覺胸中風云激蕩,眼前青年人的熱血意氣感染帶動了他,周遭的空氣似乎都燃燒起來,灼熱得如同他們的雄心壯志。 “好,孤允你!”甚至不顧上下有別,兩人相對站立,不分軒輊,擊掌為誓。 就從這日起,風云際會,新朝君臣長久相得的佳話開啟序章。 柳庭璋自然得了來去的自由,不過郡主夫子源源不斷將京城動態告知,他需要整理分析后,實時報給云王,便索性繼續留在客院,顧珩當然樂意,吩咐王府管事以上賓之禮待之。 顧珩很快發現,柳庭璋不僅是京城消息極為迅捷的傳聲筒,還能附上自己的見解以備參考決策,十分有啟發,更是覺得自己像是劉備遇到諸葛亮一般幸運,拉著柳庭璋秉燭夜談,甚至暢想未來理政治國方略。 不久,顧珩聽到曹家涉案其中,靈機一動,又問柳庭璋,是否只能單向收到京城消息,能否將自己的命令即時傳給京城人士? 柳庭璋沉吟片刻,將他與郡主夫子商量好的方案拿出來,說他能夠給幼薇郡主托夢,郡主身份高貴,想來在達官貴人之間游走傳話,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這樣子說,其實是將師徒二人的雙向溝通,簡化為柳庭璋對顧采薇的單向傳信。而且與柳庭璋即時獲取京城信息一事割裂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