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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新任秀才公一同用過午飯,掌柜一行便離城去往進貨目的地,與柳庭璋告別。 離家之前,秦秀才念叨著「窮家富路」,和孟氏一道給柳庭璋塞了不少銀兩,加起來大概是全家半年生活所費的數字了。 不過柳庭璋是吃苦長大的孩子,心疼爹娘,又明白「財不露白」的道理,便找間不起眼的小店投宿,住了普通的客房,在吃上面也不挑揀,因此每日耗費倒是不多。 這一兩日,他主要就在店里大堂坐著,聽客人們、店小二閑聊天,從只言片語中對孟州有了初步了解,起碼知道了此地有藩王孟王,知道彭家所在。 七月初三一大早,日頭還沒升到天空正中,空氣里還有絲涼意,柳庭璋就登了彭家門,送上不起眼也不失禮的平常賀壽禮,附著寫有他籍貫姓名、如今住所的拜帖。 彭府管家天未明時就在門口站定,等待迎客。柳庭璋并不是最早的一撥,周圍鄰居還有更早上門的。 管家接了柳庭璋拜帖,打眼一掃,一個毫無名聲的秀才,還非本州人士,無緣無故上門祝壽,管家心想,這人說不定就是路過,來見見世面,蹭蹭吃喝的。 因此他客客氣氣將柳庭璋請入內,安排在外院靠角落一席的位置上,也就這樣而已。 至于禮物和拜帖,則交給跑腿小廝,入了府中庫房,如其他普通祝壽一般,全無另眼相待。 這一日,原本說誠王妃要攜子女前來的。但是聽說路途上有所耽擱,肯定趕不上。 讓人意外的是,誠王妃非常知禮,派遣了七八名府丁、丫鬟將生辰禮物送到,讓彭家家主覺得面上十分有光。 孟王與他家一向交好,帶著自己家兩個嫡子登門祝壽,自然坐到了主桌主位,與往年別無二致。 柳庭璋在宴席上,與陌不相識的幾人湊了一桌,看他們搶菜搶rou,狼吞虎咽,用筷子將新端上的菜肴左翻右翻,弄得七零八落,便再無下筷興致。 這里正在院中空闊處,擺了五六桌,眾人說不定都與彭家家主素不相識,大家都沒有議論生辰相關話題。 彭家主子也沒有出現,就是管家四處張羅。畢竟這里實在靠近府門口,應該是不要緊的。柳庭璋不同于專注吃喝的其他人,一直等待著什么,翹首以盼。 一直等到散席,柳庭璋也沒有等到任何夫子音信。彭府仆從們恭敬地請留在位置上的各位離席離府,柳庭璋只好告辭,心下暗想,他已經如夫子所言來赴生辰宴,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第二日,誠王妃一行進城。柳庭璋隨著百姓們一同看過了熱鬧,聽了一耳朵皇家八卦,心下突然想到了夫子給他講過的歷史故事。 劉邦和項羽都是一時豪杰,兩人未發跡時,看著始皇煌煌赫赫的車馬,一個想著「大丈夫當如是也」,一個想著「彼可取而代之」。 現在的自己,看著皇家貴人這車馬粼粼,前呼后擁,心底又在想什么呢?柳庭璋自問著,敬畏自然是有的。 不過他發現自己胸有豪情萬丈,更多是一股明確了奮斗圖景的感覺。 也許有朝一日,真的如夫子所言,自己能成為進士,登科做官,成為王侯座上客,將相同僚,手握權柄,造福一方吧。 柳庭璋站在墻角處,想得入神,都癡了。 ? 顧采薇隨著母妃在孟王府修整了片刻,便催促著去彭家做客,說是因為她路途小恙,誤了昨日生辰宴席,如今既已入城,便應當趕早不趕晚,去人家府上拜訪一番,為二哥爭取些好感。 為此,她二哥顧信很是領情,偷偷沖她豎起拇指夸贊,做口型說:“好妹子?!?/br> 其實顧采薇是惦記著柳庭璋那個徒弟。也不知道他昨日有無赴宴,有沒有留下拜帖。 誠王妃看看時辰,已經過了未時,正是下午時分,太陽又烈得很,此時再去陌生人家首次做客,不合京城禮數,便只是向彭家投帖,約定次日過府。 顧信為了展現他的存在感,從母妃那里爭取了送帖子的差事。 他剛要吩咐隨身小廝喜鵲出發,顧采薇一把拉住二哥,說起悄悄話來。 顧采薇一路上都在想,怎么與柳庭璋接頭。越想越泄氣,她作為小郡主,行動都有三四雙眼睛跟著,更是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孟州,根本不可能單憑她自己,或者加上丫鬟的力量,不驚動旁人而找到柳庭璋。 第一步,她要得到柳庭璋投給彭家的拜帖,就繞不過家人。母妃和二哥,她衡量了許久,最終,決定拉二哥下水。 此時,她與顧信躲在客房里,只留下兄妹二人,摒退下人。 她細聲細氣地說:“二哥,我幫你好好看看準嫂嫂。你也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顧信手里攥著誠王妃名義的拜帖,正急著讓人送出去,好讓對方有所準備,卻被meimei攔腰截住,神神秘秘拉到房里來。 要不是知道顧采薇絕不是老四那種胡亂搗蛋的性子,事出必有因,顧信都要發脾氣了。 一聽meimei是要求幫忙,顧信連連點頭:“幫,自然要幫,一百個忙哥哥也幫,誰讓我親meimei說出口了呢?不過,哥哥急著讓小廝去送拜帖,等哥哥吩咐完這句話,再來聽薇薇細說,行不行?” 顧采薇正是為著這事開口的。她稍稍猶豫了下,拿出自認最可愛最撒嬌的語氣來,輕輕拉著顧信的袖子道:“二哥,話可是你說的,不能反悔。我要求你的事,正跟送拜帖這戶人家有關?!?/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