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子的科舉奮斗路 第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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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畫面感,蹭一下就上來了。 事情發展成這樣,就是穆空青他們也沒曾料想到。 原本他們只想著叫青山書院的人瞧見時給他們添添堵。 這下可好,經過這一遭青山書院給人的老學究的印象,怕是一時半會兒洗不掉了。 穆空青也是頭一回知曉,原來當初楊山長一力主張書院開辦武學,中間竟還牽扯著一條人命。 據那年輕學子所言,當年楊山長接任永嘉書院山長的頭一年,永嘉書院便有一學子因舟車勞頓,生生熬死在了會試路上,連考場的邊兒都沒摸著。 楊老山長不愿此等慘事再度發生,這才下令永嘉書院的學子都須得習一門武學,用作強身健體。 可青山書院的老山長卻對此頗有微詞。 人家覺得讀書人自當有讀書人的風骨,無論此事說得有多冠冕堂皇,也全都是因著貪生怕死。 正如那年輕學子所言,現下為了活命就分出讀書的精力去學武藝,后頭也會為了活命做出別的出格事來。 “原來還有這一出?!睆埲A陽驚嘆道。 有學子聽了原委,也不禁嘆道,先頭他們都只當做是人家迂腐,可現在這么看來,青山書院的那位老山長當年反對此事,似乎也并不只是因著守舊。 穆空青卻沒有被繞進去:“青山書院那位老山長的本意是好,可讀書人強身健體,怎就成了不專心學業?” 讀書人只能一心讀書,旁的什么事都是浪費精力。 若這都不算守舊偏見,還有什么算是守舊偏見? 只是對方是位德高望重的長輩,穆空青點到即止,并未再多說什么。 不遠處,嚴子軒似是聽見了永嘉書院這里的議論,偏頭向他們的方向看去,恰與穆空青的視線對上。 穆空青也認得這人。 那日在姑蘇城中出言不遜的少年。 也是孔懷玉口中,青山書院精挑細選出的,有志要在雜文一道揚名的少年俊杰。 第69章 一場爭論 “時候不早了?!?/br> 來人是孔懷玉。 他和穆空青一樣, 是欲要今日下場的。 眼下時辰不早,今日的命題也將公布,雖說雜文不似書畫那般耗時, 但也不好因此拖延入場。 況且雜文耗時短, 簡單裝裱過后便會被直接掛出去供往來文人品鑒, 而非是等到第二日, 自然是越早成文越有優勢。 穆空青的目光同嚴子軒一觸即散,轉而隨著孔懷玉一同離去。 而穆空青身后的嚴子軒, 他見穆空青竟是半點都不曾在意過自己的模樣,亦是不由眼神一暗。 駢雜散文可不是科舉制藝那等匠氣十足的東西。 永嘉書院,我倒要瞧瞧這離經叛道的地方,能教出什么樣的好學問來。 嚴子軒廣袖微擺, 跟上了前頭的一行人。 昨日書畫的命題為“求學”,而今日的文章命題,同昨日的“求學”頗有些相映成趣的意味。 今日的題, 名為“厭學”。 要一群書院學子以“厭學”為題? 穆空青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便是, 這若是當真奪了魁首,該不會被書院掃地出門吧? 隨后又反應過來, 這樣的題, 大家應當都是以批判勸學為主。 穆空青是頭一回參加江南文會,也不知曉前幾屆文會的命題是何種風格。 只是就這兩日來看,這命題者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無論是昨日的求學,還是今日的厭學, 都是看似簡單,實則最難出彩的題。 江南文會每一屆的魁首,都是由往來的文人墨客投簽評選出的,根本無需什么偏冷怪題, 難出彩便是最能為難人,也最能看出與會學子學問功底的了。 可偏巧,穆空青還當真就是在此道上與眾不同。 就如今日的厭學一題,旁人大多想的都是教厭學者向學,而穆空青頭一個想到的,卻是自個兒這些年里,時不時便冒出的厭學的念頭。 身擔重任、心性成熟如穆空青者,都難免在日復一日的懸梁刺股中生出過厭學的心思,旁的學子怎么可能當真一刻都沒有厭煩過? 然而今日能站在這里,甚至是能站在寺外品評他們文章的文人,卻都是厭煩過后也依舊能夠堅持學業的人。 比起自始至終都一心向學的“圣人”,會厭學的才是多數人。 同樣的,比起一昧貶低這種正常情緒,諄諄教誨通篇勸學的文章,能將厭學之情平常相待,再勉勵學子堅持上進的文章,也必然更能引起觀者共鳴。 穆空青少有地生出了幾分志在必得的心思。 關于楊老山長看了他的本離奇文集的事,穆空青現在還是不大愿意面對。 但老山長從那文集里看出的,穆空青在作文作詩上別具一格的靈氣,卻是半分都沒有摻假的。 穆空青幾乎是在解完題時,心中就已經有了粗稿。 永嘉書院此行擅于駢雜散文一道者共有四人。 其中有包括穆空青在內的兩名少年秀才,還有如孔懷玉這般學問扎實的青年舉子。 結合青山書院的情況來看,爭鋒之意已然十分明顯。 在姑蘇城中時,孔懷玉曾特意告知他嚴子軒的情況,那時穆空青便有了打算。 他此次下場,不準備作結構松散的雜文了。 他要用駢文。 此次比試的,說是駢雜散文,其實便是除八股制藝不可作外,其余文體不限。 而偏偏江南文會的魁首又是由旁觀者投簽選出。 這就意味著對照工整、平仄合宜的駢文,天生便多占了些優勢。 今日下場者沒有五十也有四十,四十多篇文章掛在外頭,有多少人能擠在人群中,耐心地逐字逐句地讀完所有? 想要出彩,頭一步便是要讓更多人愿意品讀自個兒的文章。 穆空青自詡他一筆行書稱不上大家水準,但練到今日也是賞心悅目,絕對能拿得出手的。 這樣算來,無論字跡還是文章,看上去皆是規矩工整,便是最大程度上方便了旁人閱讀。 換位思考,若自個兒是在外頭看文章的人,自然也是愿意先看這類文章。 穆空青一直都知曉,自己在詩文上的“靈氣”,很大程度上是不受傳統文人青睞的,所以在技巧上的修習也比旁人更多。 與雜文不同,駢文這樣注重工整的文體,在遣詞造句和平仄對仗上,除卻少部分天驕可以一氣呵成之外,多數人都是要反復斟酌刪改的。 同樣是一氣呵成地寫出一篇雜文,穆空青很清楚,他除了角度上新奇些,旁的地方必然是比不過旁人自幼開始日積月累的。 而在場受過名家教導,甚至出身書香世家自小耳濡目染者比比皆是。 穆空青同這些人相比占不了優。 既然如此,不如將這不如人之處藏起來,反而用多數人都不屑鉆研的“匠氣”取勝。 能用技巧感染觀者,令其產生共情,也是一種本事。 這次穆空青在文章上花費的時辰格外久。 久到永嘉書院旁的學子皆盡都已將文章送去裝裱了,穆空青才做完刪改,開始謄抄。 穆空青寫字的速度一貫不慢,將將卡著日上中天的點將文章送去裝裱。 “文會請來的裝裱師傅都是熟手,我等用完午膳后,文章應當已經在寺外了?!?/br> 學子們的文章當下都只需簡單裝裱,速度極快。 孔懷玉是他們中最先寫完的。 他出身嶺南,那里文風不盛,常被中原人士蔑稱為蠻荒之地。 今年江南文會這兩題,著實是叫孔懷玉感觸良多,下筆時自然一氣呵成。 穆空青方才可以說是用盡畢生所學,此時不免感到有些疲累。 是以孔懷玉等人提出欲要去寺外看看時,穆空青便于他們告辭,自己回禪房休息去了。 也正是因此,穆空青并不知曉,因著他的一篇駢文,此時的寺外已經有人爭得不可開交了。 “我等讀書人,竟要對厭學之事平常相待,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一著長衫方巾的學子表情忿忿,瞧著恨不能將墻上的文章直接扯下來一般。 一中年文士瞧那人慷慨激昂的模樣,搖頭嘆道:“人皆有力盡時,松弛有度方為正道。此乃人性,又有何不敢認的?” 有人不認同:“圣人言:‘存天理,滅人欲?!戎约荷隽硕栊?,便應當為此羞愧,怎的還敢宣之于口?” 他話音未落,又聽人道:“圣人還言人貴有自知之明,名不可以虛作呢?!?/br> “王恒謹,你莫不是因著自個兒不好學,才想著叫人認同這文章,好為自個兒遮羞吧?” “吳常寧,你上月未交的那篇功課究竟是不是意外遺落了,你自個兒心里沒點數嗎?這會兒開始裝好學了?” “你這人!” “我怎的?” 寒山寺外一時間人聲鼎沸,不知道的人,怕是以為今年的文會論道已經提前開場了。 而更多的人,則是在看完之后悵然良久,而后默默去寺中取了灑金簽。 試問在場學子,哪個不曾對著一堆晦澀的文字背到幾欲作嘔?又有誰不曾在踏入考場前的那段日子里徹夜難眠? 還有那冬日里一時不察便被凍硬了的筆,夏日里無法避免汗珠滴落暈開的字。 年幼時天不亮便被家人從被窩里揪出來念書,年長后看著小輩勝過自己良多時的辛酸。 如此點點滴滴平淡的小事,聚成一篇談不上有多華麗的文章,卻叫無數觀者不分老幼貧富,都能從其中尋到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