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子的科舉奮斗路 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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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華陽一臉壞笑地將畫卷展示給穆空青等人瞧。 不得不說, 張華陽自稱書畫雙絕,那還真是半點兒不摻水分。 就連穆空青這樣于畫作上無甚研究的人,都覺得那畫中的人物當真是形意俱佳。 尤其是老夫子盯著騎裝少年時微微蹙眉的模樣, 再加上面上隱約透露出的不滿, 任誰見了都得贊上一句傳神。 穆空青實在沒忍住,朝著隔壁青山書院所在瞄了一眼。 好巧不巧地, 正同嚴子軒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嚴子軒微微皺了眉, 直接別過臉去。 穆空青再一回頭看看畫卷上的老夫子。 那神態,簡直一模一樣! 穆空青拍拍張華陽的肩:“將畫卷送去吧,這幾日記得別自個兒在外頭閑逛?!?/br> 張華陽這回這么畫,擺明了就是對魁首半點兒意思都沒有。 能叫跳脫的張華陽連爭一爭魁首的想法都沒有, 穆空青還挺好奇順天書院與應天書院的學子們,在書畫一道上究竟造詣幾何。 張華陽這頭本就戲謔意味更重,他也不圖在文會上揚名,落筆時自然是如行云流水般一氣呵成, 半分猶豫之處也無。 當張華陽畫完時,還有不少人都只動了個大概。 張華陽直接將畫卷交予了文會請來的裝裱師傅,而后穆空青便拉著他一起在場內閑逛起來。 江南文會向來不禁學子現場觀摩。 甚至為了能讓更多人瞧見下場學子們作文、作畫的過程,連桌案都擺得格外松散。 若是有人不要臉皮,刻意在下場學子的桌邊大吼大叫,事實上也是被應允的。 須得知曉,那科考時可是什么情況都可能碰上的,在場的這些學子們,少說也是過了院試的,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因而也無人因此提出異議。 穆空青輾轉了幾處,總算是尋到了應天書院的桌案。 此刻對方筆下的畫作還只是半成,穆空青便直觀感受到了那種差距。 不是技巧上的。 具體是哪里的,穆空青說不上來。 只是觀那人的畫作,總覺得有種極強的感染力。 張華陽的畫同樣的有感染力的,但那種感染力的來源,除了張華陽本身的筆力之外,同他的選題也有著脫不開的干系。 可眼前這位學子筆下的,就是一副普通的夏夜讀書圖。 他筆下的人物衣衫單薄,許是圖著微風的緣故,那學子的桌案被擺在了窗口。 桌上的燭火被風吹動,有些傾斜,屋內的光亮也因此半明半暗。 那在夏夜里被燭火吸引來的蚊蟲星星點點,若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可若是細看,又多得叫人頭皮發麻。 那學子的神情鎮靜,挽起了半邊袖子,仿佛并未被外界的環境所打擾。 可他腕上被蚊蟲叮咬出的紅痕,以及領口被汗浸濕的痕跡,無一不在訴說著此時的艱辛。 一副只是看著便能叫人覺出不適的夏夜讀書圖。 在場學子們,又有哪個不曾經歷過夏夜里被酷暑和蚊蟲叨擾的苦? 穆空青不擅此道,因而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可張華陽卻是一眼便看出了關鍵所在。 “細微之處見真章?!睆埲A陽低聲道。 他自詡技巧上不會比旁人差些什么,若是讓他來照著描畫,那似有若無的勾畫蚊蟲的筆法,領口汗濕的渲染技法,他一樣可以做到同等的水平。 可若是叫他自己做一副夏夜讀書圖呢? 張華陽想了想,他應當是會畫出一個眉頭緊鎖、大汗淋漓,卻依舊手不釋卷的書生。 張華陽同穆空青低聲嘆了幾句,穆空青卻因此隱約摸索到了些什么。 在現世已有的畫派中,即便是強調工整細致的工筆畫一脈,也難脫離以“意境”為上上之道的觀念。 說白了,便是當“神”“形”二者放在一起時,絕大多數人還是會以“神”為先。 這樣的觀念,也就使得多數文人們在作畫時,下意識地忽略了對于細節上的把控。 可事實上,古往今來能夠獲得無數人贊譽的畫作,沒有一副是只追求“意境”,而半點都不在意細微之處的。 以穆空青外行人的想法來看,除了某些特殊流派之外,畫作都是追求真實感的。 而欲要展現出真實感的關鍵,便在于這些少有人在意的細微處上。 正如他們眼前的這副夏夜讀書圖。 要說這畫上的蚊蟲畫的有多寫實,那可真算不上。 可它出現在那兒,就是能叫所有人都知曉,那些就是夏日里惱人的蚊蟲。 還那有風時燭火晃動、無風時燥熱難耐的兩難之境,亦是叫觀者無不心有戚戚。 這樣一來,根本無需畫中人做出什么反應,觀者自然就會生出煩躁的情緒。 再反觀畫中之人心性堅定、專心學業的模樣,可不就是將“求學”二字畫得淋漓盡致。 穆空青低聲同張華陽說了自己的看法,引來張華陽略帶詫異的目光。 “你先前不是說自己未曾學過畫?” 這些道理于擅于此道的人來說,并非什么了不得的秘技,只是知道的人多,能做到的人少罷了。 可對于外行人,甚至是初學者而言,能一眼看出問題所在,卻是異常少見的。 穆空青只道:“我是未曾學過畫。眼下也就是看看罷了?!?/br> 真要他動手,那還是柴火棍水平。 不過穆空青經此一遭,后頭也確實預備將書畫課提上日程。 不求有多精通,只求有個鑒賞的能力。 今日若不是張華陽不介意同他這門外漢講解,換個人來,穆空青怕是免不了一場尷尬。 后頭穆空青來了興致,又將在場學子們的畫作一一看過,期間溜達到青山書院的桌案邊,還叫人沖他們扔了幾個白眼。 張華陽這回倒是冷靜得很。 不僅冷靜,還直接沖人露了個笑臉。 只是那個笑,怎么看都叫人覺得不懷好意。 穆空青余光掃過那學子的桌案,卻見那上頭畫著的似的書院納新時的景象。 這也不算新鮮。 只是畫上的主角身邊還跟了個護衛,觀其衣著,同穆空青他們那日初入姑蘇城時所穿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這下穆空青算是知曉了,為何這兩家書院分明都記著面子情,可梁子還是能這么一直越結越大。 這可能就是默契吧。 穆空青看著那學子勾畫完最后幾筆,而后想都沒想便提上了一首七言絕句,還可以用衣袖遮擋,不叫他們看見。 穆空青聳聳肩,順勢就往別處去,走前還同張華陽說了句實話:“要畫求學之路,可那學子倚靠的卻是他人之力,這可不妥?!?/br> 張華陽忍笑忍得辛苦:“真知灼見?!?/br> 果不其然,這兩幅畫掛出去后,引起的反響也是大有不同。 青山書院那畫,值得稱道的也就是筆法不錯。 畫中的立意直接偏了出去,提的詩也是普普通通。 多數人甚至連詩都懶得去看,只看了畫作,便直接略過了。 而張華陽的畫且不提旁的,僅僅只是那三位求學學子的身份,就巧妙地將立意拉了起來。 衣著華貴的膏粱子弟,腰間佩劍的颯爽少年。 這兩種人在許多人的眼中,都是同讀書人格格不入的。 甚至如同青山書院那般瞧不起這二者的,也不在少數。 偏偏就是這么三個半點兒都不像是讀書人的讀書人,正向一位板正的老夫子行后輩禮。 而那老夫子卻是面帶不屑,叫人一眼見著便心生不悅。 第二日一早,穆空青同張華陽,并著幾個同窗一起,趁著雜文的比試還未開始,直接溜到了外頭去看畫了。 “求學者勿論高低,傳道者有教無類,方合圣人之言?!?/br> 此時時辰尚早,寒山寺外人也不多,是以這一句評價便正正地落在了幾人耳中。 那說話之人衣著簡樸,頭發花白,看似對兩家書院間的齟齬并沒有什么了解,也沒能瞧出那畫作中的暗諷之意,只是普通感嘆一句。 倒是他身旁有個年輕學子,在讀完畫上提的詩句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直言道:“這畫兒,定是永嘉書院的人作的?!?/br> 他這話一出,到是有旁人被引了過來,好奇道:“小兄弟何出此言?這是如何看出來的?” 那年輕學子也是個外向的,見有人問他,便也起了談興,竹筒倒豆子一般地給人理了一通兩家書院的恩怨。 江南文會三年一屆,來到這寒山寺外的也不全是與會書院的學子,更多的還是些普通的讀書人,以及附近的百姓。 現下聽見這頭有人談起了兩個書院,中間似是還有著頗多恩怨的模樣,怎能叫這些普通百姓們不感興趣? 莫說是普通百姓了,就是一些讀書人,也難免好奇起來。 距離楊老山長主張書生習武已經過去數十載了,永嘉書院與青山書院在那之后,大面上也都穩得住,是以這兩家的不對頭,還當真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 那年輕學子見聽得人多了,講得也就更起勁了,那抑揚頓挫的調調,還真有幾分說書人的模樣。 就連穆空青這幾個當事人,也不由地被他吸引住了。 “山長大怒,當即喝道:‘今日為了活命就分出讀書的精力去學武藝,后頭也會為了活命做出別的出格事來!’可卻耐不住形勢比人強,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我等讀書人,是要風骨還是要性命……” 那學子抑揚頓挫的語調,配合上張華陽畫上的那位滿身清高板正的夫子,仿佛真有這么一位嚴肅的老人家,正對著面前的晚輩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