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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讓人開始沉棺。 一旁的幾個島民有些猶豫。 “顧老……”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顧老一個眼神壓制下去。 他背過雙手,從他們面前走過。 “我知道你們想說什么,但是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們太多的事,按照島上的規矩,沉水香的秘密永遠都要爛在我們自己的肚子里?!?/br> 棺材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宋連蟬在里面聽得清清楚楚。 根據之前的所見所聞,她已經大抵推斷出沉水香是如何制造出來的。 如果把沉水香的生長環境比作溫室的話,大海就是那個溫室。 而活人的軀體和這個沉香木的棺材,就像是溫室里的泥土。 至于那些霉斑,可能代表著土壤里的養分。 三者缺一不可。 沉水香的氣味并不是獨立某種味道,更像是許許多多氣味在特定環境下綜合在一起的味道。 她沒能思考太多,因為此時棺材再次開始搖晃了起來。 她能感覺到棺材入水那一剎那的阻力,以及緩緩下沉時的失重感。 她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默默在心中計算失重感持續了多久。 半分鐘……沉沒在很深的位置。 外層有隔水設置,內里也有供氧,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只是一想到此時此刻,自己置身在海底,就莫名地緊張。 沒有一絲光線,即便是睜開眼睛,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人在黑暗中待久了,就會失去對時間的感知能力,甚至會產生幻覺。 就像現在,短暫的一分鐘被拉成冗長的永恒。 恍惚中,她好像聽到有個詭異的聲音在她的耳邊歌唱。 “太陽和月亮 最愛捉迷藏 一個藏白天 一個藏晚上……” 她的頭開始疼了,一瞬間,仿佛有一些零碎的畫面,從她的記憶深處打撈而起。 小小的她,用雙手蒙住自己的眼,蜷縮在衣柜里,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 指縫里透出一線光,逼仄的衣柜外,有個人影哼唱著走過…… 她害怕地收攏指縫,不敢再看。 腳步聲越走越遠,外面再次安靜了下來。 就在她以為,那個人已經離開的時候。 衣柜的門猛地被打開,一道強光照射進來。 “哈,找到你了?!?/br> …… …… 這段陌生的記憶只是在腦海中一晃而過。 她在哪里?在和誰捉迷藏?為什么她會這么害怕? 想不起來了。 只是當時那種驚恐又害怕的感覺,仿佛順著這突如其來的記憶,重新注入她的身體。 此時此刻的棺材,宛若當時那方黑暗逼仄的衣柜。 從被困在棺材里開始,她一直努力地讓自己冷靜,甚至下水之后,她也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地很好。 可是現在,那些被壓抑的恐懼,驚慌,徹底被釋放了出來。 她解開了雙手的束縛,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她開始逼迫自己數數。 從一數到六十,代表一分鐘。 每隔一分鐘,就用玻璃碎片在自己的手指上劃一道。 疼痛能讓她保持清醒。 可是……不管用,這些該死的數字根本無法讓她冷靜下來! 她開始瘋狂的拍打著棺蓋。 劇烈的喘息著,絕望地喊叫。 氧氣的供給并沒有想象中的這么充足,她已經精疲力竭了。 她想起蘇信之前輕描淡寫的那個問句,“后悔了嗎?” 后悔來這里了嗎? “后悔了?!?/br> 她躺在那里,哭著回答。 “我后悔了?!?/br> 她用力地咬著自己的手指,想要說給他聽。 “你聽到了沒有,我后悔了!” 可是已經沒有人能聽到了。 “我知道你沒死,你哪有這么容易死……你來救救我啊……” 她攥緊手指,“救救我吧?!?/br> 海螺不會傳音。 她知道她說的每一句話,將永遠沉沒在海底。 她躺在那里,仿佛看到幻覺,眼前的畫面和記憶互相重疊。 衣柜的門被緩緩打開,有強光照射進來,她卻始終在顫抖,畏懼外面的一切。 直到有人攥住她的手腕。 像極了記憶中的那個人。 “哈,找到你了?!?/br> 海水涌了進來,她被嗆了一口。 那個攥住她手的人察覺到了她的反抗,轉而捧住她的臉。 這一次,她終于睜眼看清楚了。 這才清醒過來。 是蘇信。 島上只有一套能用的潛水設備,是顧青陶之前留下的。 他知道她已經精疲力竭了,把氧氣面罩給她之后,就開始帶著她上潛。 宋連蟬這才得以呼吸,稍稍緩過神來,朝他看去。 他攥著她,在水中比她高出半個身位,發光的水母環繞在四周,像置身在水族館夢游。 因為提前接觸到海水的緣故,那些霉斑和奇異的痛癢全都消失了。 她的手仍是光滑的,手腕上的擦傷也早已愈合。 只因在水中,她聞不到那些從她身上消散的味道。 出了水,島民們憤然地圍上來。 蘇信專注地攙扶著她上岸,把卸下的潛水裝備丟給沈堯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