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大概是常年坐辦公室,又缺乏端麗的緣故,君言疏的力氣小得可憐,哪怕林禹已經卸去了一大半的力道,他也依舊得兩只手扶著對方的腰,才能承受住剩下的那一部分重量,以至于他甚至都騰不出手來把門給關上。 好不容易才扶著人來到二樓的臥室里,君言疏正準備將人放下,卻不想林禹倏地轉了個方向,將他一齊絆倒壓在了床上。 明明有過不止一次的經驗了這個人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傻愣愣地踏入他布置好的陷阱當中。 巧妙地壓制住了君言疏的動作,林禹將臉埋在了他的頸窩里,仿若只是做出了最為平常的舉動:睡覺。 在片刻的茫然過后,君言疏忍不住慌亂起來,下意識地想要抬起手將人推開,卻發現被壓制住了用來發力的地方,自己根本就用不上力氣,頓時就顯露出幾分無措來:安、安然老 睡覺,收緊了扣在君言疏腰間的手,林禹停頓了一下,或者陪我睡覺。 敏銳地察覺到了前后兩個睡覺的含義的不同,君言疏略微一僵,沒能出口的話語立時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再不敢說出來。 可、可是,好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出聲,門還沒、沒唔 雙眼不自覺地微微睜大,君言疏感受著嘴唇上柔軟的觸感,連自己本來想說什么都忘了。 好像和其他人接吻的時候有哪里不一樣。 直到林禹放開他的雙唇,君言疏還有點沒回過神來,一雙灰藍色的眼睛里泛著些微的迷茫與怔忡看得人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欺負。 眼中的神色略微暗沉,林禹盯著身下的人看了好一陣子,才重新閉上眼睛,壓在了他的身上。 睡著了? 感受到那噴灑在自己耳側的均勻呼吸,君言疏略微張開嘴,卻發覺自己沒有什么想說的內容。 好一會兒,君言疏才輕輕地嘆了口氣,抬起手環住了林禹的腰,細細地去感受那隔著布料傳遞過來的溫度。 與見到葉宇飛的時候完全不同的感覺。 沒有不知所措的驚詫,也沒有試圖去彌補的歉疚,只是有種仿佛有什么一直懸著的東西,終于落了地的安心與柔緩。 眼下的姿勢其實并不怎么舒服,但或許是曾經熟悉的氣息再一次將自己包裹,又或許是昨天晚上本來就沒睡好,君言疏有些雜亂地想著一些沒有頭緒的事情,竟然就那樣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等到他醒過來的時候,壓在他身上的人早已經沒了蹤影,自己也被挪到了床的正中央,身上蓋著的被子滿是屬于另一個人的味道。 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君言疏愣怔了一會兒,才想起下床走出房間。 一樓的門自然是早已經被關上了,應該是廚房的方向傳來勾人的香氣,他這才有點后知后覺地注意到,自己肚子傳來的饑餓感受。 邁下最后一級臺階,君言疏看著端著還冒著熱氣的菜肴從廚房里走出來的人,不知怎么的就有點緊張。 他有點不知道自己是該把這個人當成自己仰慕已久的作家看待,還是該將對方當做自己久未見面的戀人。 那個太多想說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之后,卻成了一句與想問的事情最沒有干系的話語,小、小說 林禹腳下的步子一頓,沒有給出太大的反應:先吃飯。 啊、哦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君言疏跟在林禹的身后,走進了客廳。 涼拌豆腐、椒鹽排骨、香腸炒白菜、酸辣羹,視線在桌上擺著的東西上掃過,君言疏有些發愣。 都是他平時喜歡吃的菜式。 心臟如同被什么東西給輕輕觸碰了一下,傳來一陣難以形容的酸麻,將先前的那點不安與緊張,都給壓了下去。 幫著林禹擺好了碗筷,和對方一起坐下來安靜地吃飯,君言疏倏地有種回到了之前,兩個人還待在他的家里的感覺。 就仿若中間的那段間隔,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我來見林禹吃完之后,起身準備收拾碗碟,君言疏習慣性地開口,卻在想起了眼下的狀況后,顯露出幾分猶豫來,吧? 林禹側過頭看他,片刻之后才出聲:好。 與預料當中不同的回應讓君言疏怔了須臾,才想起來站起身幫忙。 林禹的廚房要比君言疏家里的大很多,各式廚具包括烤箱一類他那邊沒有的東西都一應俱全,想來他平時確實花了不少心思,在這些事情上。 如果真的要同居的話,這里要比他那邊好很多吧? 腦子里驀地不受控制地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來,君言疏一驚,一不小心把水龍頭開到了最大,飛濺出來的水直接弄濕了他的衣服。 我不記得我們是怎么見面的。伸手將水龍頭關小,林禹開口說出了第一句與之前的事情有關的話。 君言疏轉過頭,看著他沒有太大變化的表情。 記憶是從爸媽過來的那一天開始的。林禹繼續說了下去,在分開的時候結束。 君言疏想起了那個故事當中,失去了記憶的男主人公,絲毫沒有意識到林禹的話有哪里不對。 那是這個人關于自己的狀況的敘述。 深深地吸了口氣,君言疏不再去尋找什么合適的機會,看著林禹的雙眼,緩慢而清晰地開口:我知道你可能不會相信但請聽我說完。 曾經在這個人的面前說過一次的內容,在加上了某一部分尚且無法完全確定的猜測之后,被仔細地重復了一遍。 君言疏看著面前這個沉默下來的人,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感到壓在心上的重量減少了許多。 無論林禹接下來會給出什么樣的反應他都不會后悔了。 掛在墻上的壁鐘一秒一秒地提示著時間的流逝,林禹好一陣子才抬起頭來:所以,因為這個游戲,他說,你的初吻和初戀都給別人了? 完全沒有料到這個人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居然會是這個,君言疏的臉上騰地一下就熱了起來,張口結舌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么,林禹站起來走到君言疏的面前,俯身撐住椅背,將他整個人都圈在了懷里,把初夜給我。 什、什么?! 君言疏有那么一瞬間,懷疑了自己的耳朵。 然而,看到面前的人的眼睛,他卻清楚地意識到這個人是認真的。 我后悔了。林禹看著君言疏的雙眼,出聲說道,那天晚上拒絕了。 君言疏的指尖一顫,腦中不由自主地就冒出了之前自己纏著這個人脖子,主動索吻的情景,氤氳的熱意立時在臉上蔓延開來。 但是你明明、明明明明連兩個人到底是怎么發展到那樣的關系的,都不知道。 想到自己在與柳鳴音相處時,胸口那種鮮明而強烈,卻又怎么都無法追溯到源頭的感情,君言疏不自覺地咬住了下唇。 他在害怕。 原先在聽到柳鳴音說出,那些人的感情都是真實的時候,君言疏確確實實是感到高興的可在親身體驗過這樣的感受之后,他卻總是克制不住地去想,這些沒有根源的情緒,是不是會在將來的哪一天,就像是出現的時候一樣,徹底地消散。 嘴唇上傳來輕柔的觸感,君言疏微微抬頭,看向面前的人。 相信我。林禹輕吻著君言疏的唇瓣,出口的聲音帶上了幾分柔和,海鷗一生只有一個伴侶。 出現過一次的酸麻再次從心口蔓延開來,君言疏的睫毛細微地顫動著,終是沒有再避開林禹的動作。 第55章 林禹最后還是沒對君言疏做什么。 并不是君言疏不愿,只是林禹無法保證, 今后君言疏不會為這一次的事情后悔。 所有人都打從心底里在為他考慮, 唯有他自己, 因為一些無謂的擔憂與恐慌而糾結猶疑。 真是糟糕透了。 看著眼前的電腦屏幕在執行完了關機程序之后,變成純粹的黑色, 君言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推開椅子站了起來。 再繼續這樣舉棋不定下去, 等待他的,定然不會是故事中那種皆大歡喜的圓滿結局。 我是不是真的上了樓之后,沒有回自己的公寓,君言疏第一次站在了柳鳴音家的門外,看著這個不久前剛剛對自己告白過的人,很自私? 柳鳴音和君言疏對視了片刻,沒有回答,只是側過身, 讓開了門口的位置:要進來嗎? 君言疏猶豫了一陣, 還是抬腳走了進去。 畢竟是同一棟樓里的公寓, 屋子里的布局和樓下君言疏租的那一套差不了多少, 寬敞的空間里只擺著生活最基本的家具, 干凈規整缺乏人氣。 如果不是這套房子的主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君言疏甚至有些想象不出來,這是一個有活人居住的空間。 心臟的位置抑制不住地傳來酸軟的感受, 君言疏略微咬了下嘴唇, 到了嘴邊的話倏地就轉了個彎:晚飯吃了嗎? 就連他自己, 都有點想不明白,自己在這種時候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到底是想做什么。 你是來拒絕我的。然而,柳鳴音卻仿佛能夠看出君言疏心里的想法似的,平靜地開口。 君言疏甚至沒能從中聽出太多的情緒起伏,就好像這只是和談論天氣一樣,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 為什么?他聽到柳鳴音這樣問道,卻分辨不出對方這句話當中,所蘊含著的情緒。 心口仿佛被什么東西給堵住了似的,有點悶悶的發疼,君言疏微微張開雙唇,卻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 害怕。好半晌,他才蜷起手指,小聲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君言疏無法確定,此時在自己胸口盤桓的、對眼前這個人的那份感情,究竟能夠持續多久,又會不會在哪個瞬間突然消失如果那個時候,他并沒有對這個人生出另外的、想要讓自己繼續與對方一起走下去的情感他又該怎么與對方相處? 他厭惡自己這種毫無根據的驚惶與擔憂,卻又克制不住地去往那個方向思考。 明明與他有著相同狀況的另外幾個人,都能那樣不帶絲毫遲疑地做出自己的決定,可他卻總是這樣瞻前顧后,連自己的心意都無法明確。 大概那份常年養成的怯懦,早就已經刻進了他的骨子里吧。 君言疏咬著嘴唇,不敢去看柳鳴音的雙眼。 為什么要愧疚?柳鳴音的聲音在俄日按響起,君言疏愣了一下,才抬起頭,朝對面的人看了過去。 這個年紀比他小了許多的孩子,面上看不出任何被他剛才的話所傷害到的痕跡。 這個世界上,柳鳴音看著君言疏的雙眼,從來沒有哪個人必須接受另一個人的感情的說法。 分明是那樣不喜歡說話的人,在這種時候,卻絲毫沒有吝嗇自己的言語。 那雙純粹干凈得仿若剔透的玻璃珠一般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著君言疏愣怔的模樣。 他忽然覺得,自己在某一種未來當中,會喜歡上這個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更何況,說到這里,柳鳴音停頓了一下,造成這種狀況的,他這么說道,本來就是我自己。 如果他不抱有某種特殊的目的,擅自去使用那個能夠影響人的感情的APP,這個人或許會在接下來兩人的接觸當中,對他生出獨屬于他的那份心情可這份被強行施加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破碎的感情,卻讓對方多出了一份害怕今后會傷害到他的壓力與惶恐。 并不是自私得只在乎自己的想法恰恰相反,這個人正是太過在意別人的感受,才會像現在這樣,裹足不前。 自私的是我。哪怕在這種時候,也想利用這些,擊潰這個人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 君言疏愣了愣,有點不明白柳鳴音在說什么,柳鳴音也沒有給他解釋的意思。 拒絕我之前,往前邁了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柳鳴音看著君言疏的雙眼,開口問道,能送我一份禮物嗎? 至少現在的你是無法拒絕我的。 第56章 微涼的夜風從窗戶的縫隙當中吹了進來,輕薄的窗簾被推搡著輕輕晃動。 君言疏將視線從窗戶上移開, 有點懶得起來去關窗戶。 明天該去重新買個手機了呢。 想到那個被自己放在了書桌上的手機卡, 君言疏忍不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不知道柳鳴音要自己的手機干什么, 但總歸他以后,也都沒有再使用那個APP的想法, 就是不交給柳鳴音, 他也會在之后找機會將他刪除。 而游戲的規則, 注定了柳鳴音不可能再做出和之前同樣的事情來。 同一個角色,沒有辦法選擇第二次。 君言疏閉上眼睛,翻了個身鉆進了被子里。 胸口有些說不上來的發悶,呼吸都似乎隨之變得有些不暢,君言疏攥住被角,將自己裹得更緊。 哪怕來得突兀,哪怕沒有任何該有的回憶支撐,哪怕這份感情, 或許在將來的某一天, 就會突然毫無征兆地消失但至少此時此刻, 他所體會到的感受, 是真實的。 耳邊傳來樹葉被風拂動的沙沙聲, 隱約的一絲桂花香氣被送到鼻尖,君言疏有些不愿去想那些太過繁雜,以至于無法理清的事情, 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就是國慶長假的開始, 沒有了設置著手機的腦中, 君言疏一直睡到九點過半才醒過來。 掀開被子傻愣愣地呆坐了一會兒,君言疏才想起今天和尹建修約好,要見一次面的事情。 不過定好的時間是下午,這會兒倒是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