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我 第124節
讓她高興,她絕對高興不起來。 容家是容貴妃的母家,她是寧愿顧行之娶崔櫻,也不愿意他娶賀蘭妙善的,容氏養的女子絕對會毀了他。 而崔櫻……她的確對崔氏先祖有好感,但崔櫻是崔櫻,她家先祖是她家先祖。 她原本是自己侄兒的未婚妻和新婦,卻在昏前就與未婚夫的表兄有了私情,還弄大了肚子,光是這點就不可饒恕,并且敗壞了顧皇后心中對她以及崔家的印象。 她直視長子,他不是那種多情的人,他挑剔高傲,尋常女子難入他眼里。 曾經有一個樊懿月,他也不過是抱著逗趣般的心思對人乎近乎離,哪怕那女子要議親了,向他釋放出等不起的信號,他有理會過嗎。 他還不是任其嫁了人。 她不明白,“京畿那么多貴女,多的是容色比她好,品性比她高,不過一個崔櫻,你到底看上她什么要執迷不悟至此?!?/br> 賀蘭霆冷淡的眉梢微微不滿的挑起。 不過一個崔櫻……就連曾經贊譽過崔氏的顧皇后都用了這種輕視的說法評價她。 不過是因為她做了違背世人道德超出常理的事,不了解她的人,就能有所依仗地拿這些作為評判她好與不好的標準,仿佛如此,就能彰顯自己的高潔。 崔櫻則成了那個旁人眼中是個品性有瑕疵的罪人,她不值得被人稱贊,只配得到應有的指責與羞辱。 而造成現今這樣局面的,就有他自己。 他冷峻的臉罕見地流露迷惘,回答顧皇后,“她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也不是不過如此?!?/br> 隨著后半句的話音剛落,賀蘭霆神色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鏗鏘有力地放聲道:“她帶給孤的,并非是俗人、庸人一樣泛濫卑劣的情意,她心里即使滴著血,受盡磋磨也在歡喜孤,傷痕累累也要爬到孤的身邊,祈求孤的憐愛?!?/br> 他眼里褪去迷惘,仿佛從回味中嘗到了那份情意帶給他的饜足與美妙,逐而露出一絲偏執之意。 他那么清醒,怎么會不知道失去這樣熱烈付出全部喜歡過他的崔櫻,就再也不會收獲這樣一份情意。 所以他要將她牢牢攥在手里,帝王路,高處不勝寒。 有她陪自己,高處就是再高,也會變成心安處、溫柔鄉。 賀蘭霆捏住雙拳閉上眼,再睜開,對上的只有顧皇后滿臉荒謬和心驚。 “你說,她怎么這么會長,這么會動搖孤的心意?!?/br> 行走在雕樓玉器的深宮里,崔櫻忘不了面對皇后突然發難時,深深盯視她的眼神。 還有臨走前,闖進皇后宮中與其對峙的賀蘭霆,那對母子之間唇槍舌劍的氣氛是那么凝重激烈。 走時賀蘭霆看著她到底想說什么,他是知道自己進宮了,所以專門過來替她解圍的嗎? “阿櫻?!?/br> 前面就是臺階,一個不小心就會摔跤,余氏嘆息一聲,停下叫醒神游的崔櫻。 崔櫻心虛地抬眸,“大母?!?/br> 余氏跟送她們出宮的侍女說了聲,讓她們在附近等等,她有幾句話要跟自家嫡女說。 侍女拿了好處,大概是覺得也不耽誤,于是提示余氏跟崔櫻就在此處談話就行,她們在附近等候,不會打擾。 等周圍清空,只剩她們祖孫二人后,余氏才道:“我本是不想這么早告訴你,但今日就連皇后也參與進來,看來有些事已經到了不得不說的地步。 余氏:“你剛才失神,連我叫你都沒聽見,是不是還在想皇后當面提及你懷有身孕的事?!?/br> 之前崔櫻猝不及防,現在已然有所準備。 “是?!彼⒕蔚溃骸按竽?,你怪我吧,我做錯事,有違逆你和阿翁教導,昏前就……” “是太子吧?!?/br> 崔櫻赫然抬頭。 余氏看著她滿滿的驚恐之色,卻絲毫不顯吃驚,她眼里的確存有責怪,但那也是出自一個長輩對小輩的關心疼愛,頗有些為她爭怒的樣子。 “你是做錯了,犯了大錯,你知不知道大母跟你阿翁知道你有孕時,心里是怎么想的。是我教錯了你,我教你賢良,不代表讓你忍氣吞聲。我一直知道你心里自卑,覺著自己患有腿疾,生來與旁人不一樣,我想等你成年長大后就會明白,身上的殘缺不代表你就比不過別人。心上的殘缺才是最叫人不恥的!” “大母……” “不知道你什么時候養成的性子,遇到事從來不跟家里說,這也是我的錯,沒有更仔細更慎重考慮該給你定一門怎樣的親,我以為只要對方家世外貌襯得上你,對你好就行?!?/br> 余氏捏緊了帕子,“可我大錯特錯,你不是缺一個對你好的,而是缺一個懂你心思的,對你好又有什么用,這遠遠不夠,好不代表會珍惜,會懂你?!?/br> 讓仆人環伺身邊是好,給予金銀珠寶也是好,而真正用心用情待人的卻太少。 而當她從自己丈夫那得知太子與崔櫻到底是怎樣的一番糾葛后,想了許久都沒想通怎么會弄成這個樣子,到底哪里出了差錯。 她審視崔櫻,也反省自己,最終她告訴自己,這件事不是一個人才能造成的,曾經促成這門親事的所有人都有罪,都有錯。 崔櫻捂著嘴,余氏沒有惡狠狠地罵她,卻還是讓她不禁潸然淚下。 她并沒感到輕松,反而更加歉疚,以至于連聲啞著嗓子道:“大母,大母我真的知道錯了?!彼丝虩o比迫切地想要表示自己懺悔的心思,想要做點什么來彌補自己的“罪過”。 余氏:“太子……” 崔櫻快速道:“是他告訴你們的,阿翁、父親都知道了對不對,就是那天我回門……” 余氏看到了崔櫻眼里的怒氣,這件事之后,怕是崔櫻自此就要記恨上太子了。 “大母?” “太子向你阿翁提出,等你與顧行之離昏后,就求娶你?!?/br> 余氏大概也頗為震撼,她神情顯得很復雜,目光掃過崔櫻的肚子,為難且矛盾,“他說你懷了他的骨rou,私下已經私定終身,只是你執意不肯違背家里這門親事,才使你們不能在一起?!?/br> 崔櫻感到好氣又好笑,她想自己剛才為什么要自作多情,替跟皇后爭鋒的賀蘭霆感到擔心。 他這個卑鄙無恥之徒。 崔櫻:“大母,他是不是說要讓我入他的太子府,做他后宅中的側妃?!?/br> 余氏斬釘截鐵地否認:“不是?!?/br> 崔櫻微微一愣。 余氏看著她說:“他說,愿以太子妃之禮,聘娶你為妻?!?/br> 皇室妃嬪有許多,都是江山主人的女子,但妻只有一個,就如皇后。 太子妃也是一樣。 正要走到宮門外的余氏一行被身后遠遠傳來的聲音叫住,對方竟是騎著馬追來,宮廷禁止騎行,若無特赦,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對方下馬,朝崔櫻道:“太子有令,請崔娘子留步一敘?!?/br> 接著,他又對余氏說:“女君請先回府,等過后太子會親自將崔娘子毫發無傷地送回崔家?!?/br> 余氏愣然:“這……”這簡直太明目張膽了些。 崔櫻忽然出聲,“大母,我愿意去?!?/br> “阿櫻?!?/br> “我去去就回,大母放心?!?/br> 曾經隱瞞事情的崔櫻,對賀蘭霆有著說不出的抗拒,如今從余氏這里得到寬慰更加愧疚的崔櫻,則像身披了一層鎧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就讓她去看看賀蘭霆又在裝什么神弄什么鬼。 崔櫻豐腴了不少的臉蛋白皙細膩,眼角眼眶都透著微紅,是剛才哭過揉過眼皮留下的印跡,胭脂一般,太濃會艷,太淡會清減。 一縷青絲吹到她清淡的眉眼上,仿佛遮去半面,盡顯柔弱和破碎感。 賀蘭霆目不轉睛地盯著看,剛伸手想幫她撥開那縷飄散的青絲,就被崔櫻一下狠狠拍開,打得他手背清脆響亮,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痕跡。 第112章 賀蘭霆不怪崔櫻是這樣的反應,她不給他好臉色,對他生氣,就是對他最好的回應。 她要是跟以前一樣,冷冷清清,如同木頭人,賀蘭霆才該感到焦心。 崔櫻跟他保持距離,斜著身子,余光飛快覷他一眼,“是你向我阿翁說了我們的事?”她余怒未消,還記恨賀蘭霆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你哭過了?!?/br> 但賀蘭霆好像更關心這個,“是不是你大母訓了你,讓你難受了?!?/br> 他臉色沉了沉,趁崔櫻不注意就勾住了她的手指頭,“過會孤送你回去,上門幫你跟他們說道說道,叫他們不許怪你?!?/br> 他說得好像崔櫻哭了,是崔家大人的錯,要替她撐腰。 崔櫻試圖甩開他的手,賀蘭霆握得緊緊的,崔櫻惱了,“你要說道什么?大母沒有訓我,就是訓了也是應該的?!?/br> 如今,崔櫻生一點怒,賀蘭霆都是稀罕的。 他冷冷道:“哪來的應該,孤令他們不得責怪你,難道不好?!彼来迿研睦镉欣?,萬分覺得對不起她崔家的長輩。 賀蘭霆覺得她就是太心軟,將所有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只要他們閉嘴,不聲討她,或許她心里就會好過些。 然而崔櫻根本不想讓他去崔家,她反駁的話里也是這么說的。 “你讓我臉面都沒了,還去做什么?” 崔櫻表現得更冷更不情愿,“你有什么事快些說,少對我動手動腳?!?/br> 就算賀蘭霆勾著她的手指,一副為她好的樣子,崔櫻始終偏著頭對他視而不見,這種故意的無視不說無禮,也十分傷人。 賀蘭霆看著她秀白的側臉,目光游弋到雋美的下頷線條上,深沉道:“今日皇后召你進宮,孤事先不知情,她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為難你的事,今后都不會再有了?!?/br> 賀蘭霆從不跟人說什么“對不住”,或是承認他做錯了什么。 他表達歉意的方式,就是說些事情解決的結果,彌補其中的過錯。 崔櫻能聽出他緩慢沉穩的語調中包含的呵護、歉意,她以為見了鬼般,詫異地回頭瞪去,“惺惺作態,你……” 她才看清賀蘭霆臉上有些許異樣,殘有一道已經變得淺淡的指印。 他被人打了,他怎么會被人打呢,她們走時,他不是在跟皇后商議事情,那么金尊玉貴的臉,普天之下誰敢動他? “你不要以為說兩句好話,你做的這些‘好事’就能一筆勾銷了?!?/br> 崔櫻眼神閃爍,即便看見了賀蘭霆臉上的指印,猜到了或許是他跟皇后起了紛爭,也全當做沒發現?!澳闳缃褚苍摑M意了,我阿翁他們都知道我懷了你的骨rou,我和顧行之和離,這孩子以后就成了旁人眼中生父不明的‘jian生子’,你的目的達到了,施與的報復夠了,可以對我放手了吧?” 賀蘭霆能聽出她話中滿滿的怨氣,他的確攪亂了她跟顧行之這對剛結為夫妻的生活,從中作梗破壞了他們的夫妻關系。 可誰叫顧行之給了他機會,讓他有機可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