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我 第118節
余氏與她眼神交匯,嘆息著認可地點頭。 崔櫻接著說:“我崔氏出身的女郎從不為妾,想來阿翁也絕不會答應,我想,應是會借上面之勢,與容氏、顧家爭鋒到底,寸步不讓,我們三家若是越亂,才會越得上面喜歡?!?/br> 好的一種打算,那就是沒有“平妻”這種事,讓賀蘭妙善生下孩子,把孩子認在她名下養著,容貴妃粉飾太平,賀蘭妙善之前的親事不作廢,再將她嫁給他人。 壞一點的,就是她跟顧行之和離,賀蘭妙善再進門。 但毫無疑問,這兩種間崔家只會選擇前者,之后端看顧家跟容家還有后宮之中怎么選擇。 “所以我也不應與顧行之和離,我若是跟他離了昏,就是輸人一等,是給賀蘭妙善讓位??晌乙呀浖捱^去,現在就是顧行之的細君,沒有叫正妻給后來者讓位的道理?!?/br> 崔櫻下了定論,她本性純善,也不是要為了爭一時之氣,而是出于為崔家考慮。 只要顧行之不說跟她和離的事,那她愿意和他一起面對這次事端,就當是回報他之前幫她隱瞞有孕的事,愿意給她肚里的孩子一個正經身份,她不會隨便開那個口。 不仁義。 崔櫻在余氏這處說的話,后面的一字不漏都傳到了書房里。 她所說的“與顧行之一起面對”跟著響當當地竄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崔珣跟著看向座上不動如山的賀蘭霆,他好像沒有表情的石像。 就在此前,他還向他阿翁提起,他對崔櫻有意的事。 表露愿意在崔櫻跟顧行之離昏之后,娶她為妻,不想這么快就傳回了崔櫻的話,她不愿意和離。 這就如同他一腔深情付諸東流,尊貴的太子殿下白白在他們面前遭受了一頓尷尬的冷遇。 崔崛想緩和緩和凝滯的氣氛,他難以理解太子怎么會喜歡上自己的長女,她明明那么不出彩,那么普通,秀慧的名聲都是她阿翁替她堆積起來的,她還殘缺,怎么會被太子看上? 他還問:“殿下是不是說錯人了,臣還有一位嫡次女……”他想說他的次女崔玥還沒定親,再過一年她就及笄了,賀蘭霆要不要考慮一下。 不想賀蘭霆不給分毫情面道:“崔大人難道不知,‘贗品’就是‘贗品’,一輩子都難與‘真跡’匹敵?!?/br> 崔櫻、崔玥對崔崛來說都是他的女兒,只不過他偏愛后面那個一點而已,什么贗品真品未免說得太難聽。 但對方是太子,剛剛又被長女的說辭抹黑了臉,帶有怒氣也是應當的,崔崛識趣地沒有計較。 他看向自個兒父親,崔家真正的當家人。 崔晟總是高深莫測的模樣,他將不同人的不同神情都納入眼底,他想他知道之前崔櫻拼死也要捍衛的人是誰了。 只是不知道,那么的崔櫻喜歡的太子,是怎么將她那份歡喜弄丟的。 崔晟:“殿下聽見了,按照章程,就算殿下想娶阿櫻,也要她離昏憑她自己心意答應才行?!?/br> 賀蘭霆挑眉,他豈會聽不出來這是崔晟的推脫之意。 他黑眸凌厲地逼視過去,“孤也想憑她心意答應。但孤等得起,她肚里的孩子等得起么?” 崔珣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他一直擔心賀蘭霆會提這個。 沒想到他真的說了出來,這事他還沒跟家里說,果然聞言崔櫻有孕了,他阿翁跟父親的臉色都為之一變。 第105章 顧行之可能想不到,他不過是沒有陪崔櫻回門,后來很多事情就以他沒法阻攔的狂瀾之勢改變了。 他進了宮,在容貴妃的眼皮底下,去見了賀蘭妙善。 他們像一對怨侶,并沒有預料中的歡喜。 賀蘭妙善對他娶了崔櫻的事,耿耿于懷,她孕期的反應比崔櫻大得多,看顧行之的眼神也充滿了怨恨。 他們談得很不順利,滿是火藥味。 賀蘭妙善逼顧行之做出選擇,讓他休了崔櫻娶她,顧行之自然不肯答應。 在顧行之準備離去時,賀蘭妙善早有準備,抽出藏在枕頭下的剪刀,割破手腕,瞬間血流如注。 “你做什么?!辈煊X到有異的顧行之回頭,上前奪下剪刀,捂著她流血的傷口。 賀蘭妙善也不是好相與的,她沾了手的血攥緊了顧行之的衣襟,“選一個,在我跟她之間選一個?!彼钢约旱亩亲?,死死瞪著顧行之,瘋癲又不乏柔情,“你要想好,想要再選,不然就是一尸兩命?!?/br> 崔櫻黃昏時才離開崔府,她后面跟著一個擺脫不掉的討嫌人。 她還不知賀蘭霆跟家里說了她有孕的事,她阿兄崔珣在書房里跟著就幫她求了情。 她父親都久久沒有反應過來,反而是她阿翁崔晟保留了她的顏面,沒有當即就派人請她到書房,跟太子對峙。 他也沒有私下以余氏的名義,讓人請大夫過來給崔櫻問診把脈。 因為這樣做,無疑是在揭孫女的丑,她應該有她自愿坦白的機會。 至于賀蘭霆,崔晟說這件事還要在仔細斟酌考慮一番,讓他再多等待幾日。 這其實是一個充滿兇險的機會,以崔晟的目光來看,崔櫻要是能嫁給賀蘭霆,崔家地位權勢會更加超然。 但也有可能成為下一個顧家。 崔晟不是怕,一個人要是有機會能將自己的家族門楣,推向一個無上榮耀的階段,是多少人心目中向死而生的理想與目標。 可他要的不是一時的榮耀,崔櫻要是真的成了太子妃,崔家首先要做的就是收斂鋒芒。 崔晟已經琢磨到了今后的情形,不是夾著尾巴卑躬屈膝,而是與皇室宗親戰成一隊,成為天下士族首先“叛變”的靶子。 賀蘭霆要做什么,崔家都要首當其沖,身先士卒。 就像本該在靈州任職的崔珣,他已經成了對方手里針對世家的暗箭了。 只是,縱然利益當頭,也還是要考慮一下崔櫻的意見,就如同當初與顧家議親,中不中意顧行之,也是崔櫻看過以后親口答應才定下這門親的。 暮色傍柳,飛花亂舞。 崔櫻當著賀蘭霆的面,將他親自買來的零嘴丟入石橋下的湖水中,驚起一圈圈波光粼粼的漣漪。 他二人馬車停在湖岸邊,婢女及侍衛們的身影為他們隔絕出一片無人打擾的空間。 只有那一聲東西墜落的聲響,才引人警覺地瞧過來一眼。 然后在見到兩位誰都得罪不起的主子冷漠相對的場面后,立馬將頭縮了回去。 賀蘭霆沒有半點自己的心意被人忽視的不悅,他靜默了片刻,就說:“孤之前看顧行之給你買過,你胃口不好就會吃它,現在不愛吃了么?!?/br> 不知崔櫻記不記得清,下著雪粒子的去年有一日,顧行之在太子府邸外面專門等她。 崔櫻跟顧行之挨著的那一幕賀蘭霆是怎么都不會忘的。 他覺得崔櫻撒脾氣,不高興他糾纏也是應當的,都說有孕的婦人脾氣都不太好,大過往日,崔櫻懷著他的種,稍微動點怒都很正常。 畢竟那可是將來下一任儲君,脾性不大賀蘭霆都覺得不像賀蘭家的人。 崔櫻指著湖面道:“方才是不小心讓它掉進去了,你既然想看我吃,不如親自去把它撈上來給我。好嗎,殿下?” 賀蘭霆眼眸暗沉地凝視她,“落入湖里,還怎么吃。孤再去替你買一份回來?!?/br> 崔櫻固執道:“可是我就想吃剛才那份,后邊買的,我都沒甚么胃口?!?/br> 她這擺明了是故意為難。 崔櫻看著賀蘭霆,想他會不會按自己說的做,結果不多會,他連答應都沒答應,就命魏科帶頭,讓懂水性的侍衛,一個接一個,如同過江之鯽般,從石橋上跳入湖里。 然后意猶未盡地問:“孤今日帶的人不多,這些人你覺得夠不夠幫你找,不夠孤再多派些人來?!?/br> 第106章 崔櫻知道自己做錯了,她跟賀蘭霆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他們思考的方式就不同,她想拿這種小把戲刁難賀蘭霆根本沒用,他多的是有人幫他做事。 這樣下來她為難的不是他,而是他身邊的人。 真讓賀蘭霆跳湖簡直是異想天開,他的身份和他的理智都不會許他自己作出這種行為。 而賀蘭霆清楚崔櫻在跟他鬧脾氣,但他也在用他方式在處置。 看出崔櫻因他的做法感到不悅,在崔櫻讓他將人叫上岸后,賀蘭霆目光掠過湖面上浮水路過的幾只紅掌白鵝,道:“這幾日倒春寒,孤會讓他們先回去換身衣裳。那包零嘴,孤在去為你買一份?” 崔櫻惱怒地甩開他的手,“你自己吃吧,最好吃個夠?!彼郎蕚浠仡櫦伊?。 賀蘭霆聽出她語調里的火氣,眸光玩味地追隨過去,腳步不緊不慢地跟上。 他在后面惹她,撩撥她,“孤不愛吃那個,孤是看在你的份上才去買的?!?/br> “一個人食之無味,孤愿意與你同享?!?/br> “崔櫻,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情趣?!?/br> 崔櫻上了馬車,“回去!” “你別不識好歹?!?/br> 賀蘭霆站在車旁,忽而一件東西丟出來,砸在他身上,他伸手極快地抓住,還有幾片金葉子落在地上。 落繽膽戰心驚地探頭出來,正準備對蹙眉凝神盯著窗口的賀蘭霆說什么。 就聽里面的崔櫻道:“你告訴他,這是剛才他替我買吃的賞錢,不是誰買的我都會吃,讓他別再多費心思?!?/br> 沒人用這種方式給過賀蘭霆打賞錢。 他在外面道:“婦人之舉?!痹捯粢晦D,“孤不與你計較?!?/br> 落繽回頭看向氣得面露薄紅的崔櫻,想要太子別招女郎了。 不想崔櫻越過她,朝著窗外的人將身上的錢袋子都砸了過去,“我一介婦人配不上你,別再跟著我。sao擾臣婦,我明日就去京兆府告你?!?/br> “馬伯,走了!” 賀蘭霆掂著錢袋子,十分沉默冷靜地想崔櫻應該是氣昏頭了,去京兆府告京兆府的頂頭上司,她還想去戒律所玩一趟不成。 不過她的脾性,真是一日大過一日。 賀蘭霆沒有跟來,崔櫻好歹能真正松一口氣。 回到顧家,崔櫻將從家里帶的禮,送到了她婆母院里。 顧行之的母親宋氏是個看上去不大好相處的婦人,她整個人氣勢就很嚴苛有架勢的那種。 宋氏對崔櫻的態度跟其他幾個兒媳差不多,只不過崔櫻才嫁進來沒幾日,比起別人要生疏冷淡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