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我 第117節
顧行之頓時感到油然的失落,他想問崔櫻為什么不生氣,明明他在得知她懷了賀蘭霆的骨rou時,一心只想等那孽種出生后怎么將他溺死,崔櫻為什么這么平靜。 崔櫻:“賀蘭妙善懷的是你的孩子吧,之前你們明明私下還有見過面,為什么你不承認?!?/br> 顧行之:“我承認?”他匪夷所思道:“我承認了你怎么辦,她可是想我娶她,難不成你要我離昏,迎她進門?” 崔櫻停下腳步,她與顧行之面面相覷,對剛才顧行之說的話,連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現在的情況是對崔櫻很不利,但也沒有到非要給賀蘭妙善讓位的地步,崔櫻吃驚的是顧行之的態度,他難道是因為她才不認賀蘭妙善肚里孩子的。 崔櫻:“你錯了,她若懷的是你的骨rou,你就該光明磊落地承認,而不是以我為理由。我雖然跟賀蘭妙善不和,但她對你至少是一片癡心的,甚至能做到為你留下孩子的程度?!?/br> 顧行之:“所以你也是對他一片癡心,才不肯墮掉這個孽種的?” 他的手摸上崔櫻的腹部。 崔櫻被他話里的戾氣惹惱,拂開他的手蹙眉道:“我說的是,大人的事與孩子無關,你不能遷怒無辜懂不懂?”她希望顧行之做人坦蕩一些,不要像她跟賀蘭霆一樣在一條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顧行之卻是被嫉妒跟整夜沒睡的怒火沖昏了腦子,他跟崔櫻爭執道:“別以為我不知道,賀蘭妙善的事跟他脫不了干系,他就是想借此迫使你我離昏,好再與你重新在一起。我告訴你崔櫻,你們想都別想,在利用了我之后,休想占了便宜就走,我不會讓他如愿的!” 崔櫻:“……” 在賀蘭霆這件事上,崔櫻無法反駁。 但她有一點要告訴顧行之,“我沒有要跟他重修于好,就算他想,那也只是他的一廂情愿?!?/br> 誠然,昨夜賀蘭霆的話說得很動聽,他這種冷酷無情的人稍微流露出一些多情的溫柔,就能輕易讓人神魂顛倒,但他估摸錯了崔櫻的想法。 當初是賀蘭霆將她推開的,他不需要她的情意,現在他反悔了,想與她和好了,她就一定得答應嗎? 顧行之將信將疑地瞪著她,“你最好是如此。若是你再跟他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我顧行之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讓你們顏面掃地,付出應有的代價!”他威脅她。 崔櫻不受脅迫,“那你們顧家打算怎么處理這件事?!?/br> “平妻?” 崔家的書房里,崔珣壓抑著怒氣,咬牙切齒地冷嘲,“這是顧家的主意還是容家的,誰想出來的,我去割了他的口舌,膽敢羞辱我們崔家到如此地步!” 崔珣回程日子在即,他來時就打算參加完meimei的昏禮就回靈州,不想撞破了太子與meimei的私情。 在還沒想出完好的對策之前,又出了顧行之跟賀蘭妙善有了“jian生子”的事,他慶幸自己多留了幾日,不然根本不知道meimei又要受什么委屈。 居然有人還想他meimei和人共侍一夫?簡直無恥! 就算一個郎君,除自己的細君外還有其他相好的女子,但那些女子焉能跟細君相比,沒個正經身份連妾都當不上。 就算是妾也沒資格跟一個細君叫板,容家跟顧家是把崔櫻當什么了? 哪怕崔珣說要割人口舌,崔晟跟崔崛都沒有阻攔的意思。 崔家就沒出過女子做平妻的先例,從前沒有,往后也不會有。 就算是平常偏心多點的崔崛,在這種問題上也是這么想的,“到底是武將之家,出了一個后宮之主還不夠,還想享有齊人之美,占盡好處,貪得無厭,實在可恨。容氏也是,區區一個容家,祖上三代往前,他們的先祖在我們崔氏先輩跟前都只有伏低做小的份,低等門楣也想與正妻爭分位,平妻,容氏居然說得出口?!?/br> 崔崛與崔珣臉上的鄙夷,竟有異曲同工之處。 崔晟捧著茶,比他們顯得要氣定神閑得多,這事的確很侮辱人,但總有解決的辦法。 像他們為什么瞧不起旁地世家,是因為崔氏能舉一門之力,為了家中的子嗣謀劃。 若是崔櫻沒有跟顧行之成昏,倒也好說,可現在親事已成,崔櫻的名字都納入了顧家的宗譜,容氏憑什么跟她爭,一個貴妃所出的公主,又憑什么跟世家嫡女爭? 崔珣說:“按容氏的說法,不過是因為賀蘭妙善千金之軀,肚里有顧家的血脈,必須得有個名分??尚︻櫺兄呀浉殉苫?,‘jian生子’有什么名分。她要生,那就讓她生,生下來抱給阿櫻養,認阿櫻做母。至于那位公主,讓她做個貴妾已是我認為最勉為其難的方法了?!?/br> 新婦嫁人,要隔個三日才能回門。 崔櫻好不容易熬到回門的日子,不想就在崔府門外遇到她了不想見到的人。 崔櫻抓著落繽的手腕站穩,有些預感不好地看著賀蘭霆,“你來做什么?!?/br> 賀蘭霆打量她,重點看了眼她的肚子,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顧行之這幾日有沒有與你同房?!?/br> 崔櫻掃了眼周圍的人,人不多,有的隔得遠也不知有沒有聽清。 顧行之最近因為容家的步步緊逼,已經焦頭爛額了,他們從成昏當晚就沒有在一起過。 但她不想告訴賀蘭霆,她走過賀蘭霆,傲然而驕矜地道:“關你什么事?!?/br> 她嗔的那一眼,透著自然而生的風情,是覺得賀蘭霆討嫌,表露出對他的冷淡不喜,可被橫眉冷對的人黝黑的目光,卻直勾勾地貼著她的背影走遠了。 崔櫻察覺到賀蘭霆跟在身后,不得不停下來道:“你跟著我作甚?!?/br> 她看看賀蘭霆,再看看自家庭院,心情不妙的多問了一遍,“你來做什么的?” 賀蘭霆心上被她撓得心癢難耐,面上清清冷冷,沉穩威嚴,不顯分毫異樣。 他還擊,“關你什么事?!?/br> 第104章 賀蘭霆越過直接愣住的崔櫻,身姿威風凜凜的走到了她的前面。 崔櫻看他方向去的是后院書房,正準備跟上,結果被一道聲音叫住?!按竽镒?,女君等候多時了?!?/br> 崔櫻猶豫了下,賀蘭霆像是察覺到她的不甘心,還故意回頭淡淡瞥了她一眼,很有招搖挑釁、召喚她跟上之意。 崔櫻做了一番掙扎,還是想弄清楚賀蘭霆來的目的,于是道:“替我跟大母說一聲,我馬上就過去?!?/br> 她在庭院路徑的盡頭追上賀蘭霆,那里有個拐角的路口,是一扇爬滿花藤綠葉的如意拱門。 崔櫻剛走近,就被人一手摟著腰,扶著背撈到了懷中。 賀蘭霆的手勁很大,動作強硬,崔櫻輕易掙脫不了,只有面色浮紅地怒瞪著他,“別動我,你少放肆?!?/br> 她嫁了人,氣勢變得很足,呵聲有力,眼色清澈明正。 “我好歹也是你表弟的新婦?!?/br> 賀蘭霆就像那等不經意偷襲的登徒子,一聲訓斥,如同當頭一棒,明確感受到崔櫻對他的拒絕。 他還沒丟過這種臉,哪怕此刻除了崔櫻,無人看見,還是會讓人感到顏面無光。 相顧無言的靜默讓氣氛略顯困窘,直至清冷。 崔櫻知道自己剛才喊得太大聲,她那一剎像是忘了對方什么身份,全然將賀蘭霆當做以前的顧行之般對待,言語很不客氣。 以至于現在賀蘭霆盯著她的眼珠似乎有焰火熄滅,嘴角不知不覺噙了抹自嘲淡漠的冷笑。 “是嗎?!辟R蘭霆說出來的話像泡過一缸醋,違心夸贊她,“顧家的新婦?那你很了不得?!?/br> 崔櫻惱人的回應:“這是自然?!?/br> 賀蘭霆扶著崔櫻后背的手微微用力,像是在克制自己。 “你故意的?” “我只是明白自身是什么樣的身份,希望殿下也能自重?!?/br> “那以前呢?” “以前是身不由己才‘以身飼虎’,如今欠債還清,兩不相干,有什么不對嗎?!?/br> 她每說一個字,賀蘭霆嘴角的笑就消失得越快。 “都不對?!?/br> “你說還清就還清了?” 崔櫻正想與他理論,就見賀蘭霆垂下眼簾,壓著火氣略顯憋悶道:“若孤還想與你有干呢?!彼迿训氖?,指腹發泄似的,摩挲著她的掌心,在崔櫻反抗時又與她五指纏住。 “可我不想?!?/br> 崔櫻回答得太果斷,賀蘭霆的睫羽宛若漆鴉,又長又密,形成一道淺淺的陰影,“別說氣話。你也說那是以前,若是往后,不叫你身不由己呢?!?/br> “什么氣話,我明明講的都是真的。罷了,我不問了,不想知道,你也別說了?!?/br> “……” 崔櫻方才差點以為他會像顧行之一樣,受不了她的冷言冷語就要發火了,好一走了之。 誰知對油鹽不進的她,賀蘭霆會頂著那張棱俊的容貌,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沉重地道:“孤今日來,是來見宰輔的,他知道你今日回門,也知道孤會來。你好好想想,就會知道孤方才說的是什么意思?!?/br> 他抬起崔櫻的指尖,在嘴邊親了親,將“不要不識抬舉”這種下意識的話抹掉。 接著換了種說法,“你明明都懂,你秀慧,何必屈才給一個小臣做細君?!睘榱送旎卮迿?,賀蘭霆在哄人方面花費了不少心思。 他讓自己正視崔櫻,這是個值得受他尊重的女子,他以前那些瞧不上她的時候,使的逼迫手段都沒用,他不喜歡她提什么顧家,什么新婦,但是為了她他能克制想要大發雷霆的沖動。 誠然要讓他改掉這種生來就睥睨一切的習性很難,賀蘭霆還在提醒自己的階段。 他希望崔櫻能給他個機會,人都是會犯錯不是么,她不能原諒顧行之,就認定他罪無可恕。 “阿櫻,你在想什么?!?/br> 余氏將發呆的崔櫻喚醒,她目光閃爍,看到來余氏院里一聚的馮氏、崔玥都神色各異地盯著她。 崔玥一臉幸災樂禍。 馮氏則上下打量她的面色身形,“既然是回門,怎么只有你獨自回來,夫婿竟沒陪你?”這說明崔櫻嫁過去不討喜,至少她的丈夫都不肯登崔家的門。 崔櫻:“他不敢?!?/br> “他這時就是想來,阿翁他們都不會想見到他?!?/br> 顧行之當然是想陪崔櫻回門的,但是崔珣事先在給崔櫻的回信里就說過,在顧家沒將賀蘭妙善的事處理好之前,顧行之要是登門,他肯定要對他執劍相向。 崔櫻自然就勸他不要來了,她自己回去也是可以的。 還好顧行之沒來,要是與賀蘭霆正面碰上,他肯定又要發無謂的脾氣。 馮氏沒當著余氏的面,提起顧行之跟賀蘭妙善的事,就連最疼愛崔櫻的余氏都沒主動說起這個,她要是起了那個頭,定然要惹婆母不高興。 崔玥跟她回院子里時還心有不甘,“阿娘怎么不問問那事,她剛嫁過去才多久,顧兄兄就要娶平妻。對方可是八公主,萬一事成了,顧兄兄進了公主府出不來,那她怕是一輩子都要見不到自己的夫婿,那還怎么跟人家斗?” 馮氏敲她的頭,“少說幾句,我看這事蹊蹺得很,你阿翁未必也會答應顧家娶什么‘平妻’。你也別幸災樂禍了,娶平妻關系到崔家的臉面,真低了這個頭外面人還怎么看崔家?你今后可還是要嫁人的,就算崔櫻答應,你也不能答應?!?/br> “我豈會答應呢?!?/br> 同樣的話,在余氏詢問崔櫻的想法時,她深思熟慮道:“我若是答應了,臉面上來說,就證明我崔家怕了容氏,怕了那位容貴妃。此次雖關系到我正妻的身份,實際上還關系到崔容兩家勢頭爭鋒,誰都知道容貴妃與皇后不和,可不和也僅限于表面。若是容家有意與顧家交好,顧家愿不愿意收攏容家的投誠?自然是愿意的?!?/br> “顧家定然想自家勢力越大越好,但這么做誰更不喜歡?” 她唇瓣磕碰在一起,無聲地分開,抬手指了指,“是上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