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負我 第84節
崔玥走來走去,得到珍兒信誓旦旦的保證后,不悅地道:“那顧兄兄怎么還沒上門找她討個說法,顧家人連來退親的影子都沒有?!?/br> 她嫌棄地瞪眼,“你兄弟常年跑船做苦力,也沒個見識,他到底找沒找見顧府,別是送錯地方了,到時給我闖禍,我可不會管的!” 珍兒早猜到真正出了什么事,崔玥肯定不會管她,縱使不滿也不敢當面表露出來,討好道:“女郎放心就是,哪怕奴婢兄弟不知道在哪,問幾句讓人指個路也能找到地方。再說也是親口傳話,事是辦好了的,顧家人沒來,會不會是因為我們手里沒遞出去什么證據跟把柄?” 崔玥上下打量她,“你考慮得還挺周全的,以前怎么沒發現你是個聰明的?!?/br> 可她好話還沒說完,照罵了句,“蠢貨,怎么著證據,找誰的?太子?肯定是崔櫻那個賤人不守婦道先勾引他的,殿下那么光風霽月的人物,怎會看得上她?!?/br> “賤人,不檢點,她也不看看她配得上太子?!?/br> 崔玥快氣瘋了,似乎辱罵還不夠,看到什么不順眼的都掃落在地。 珍兒膽顫驚心地跪在地上不敢動。 二娘子一直喜歡仰慕著太子,但太子哪怕到了府上,對誰都冷淡疏離,不可高攀的模樣拒人于千里。 就是這樣,二娘子還做著想當太子妃的夢,從張家貴女的婢女那得知大娘子與太子有染后,可想而知有多生氣。 向來被瞧不起的大娘子玷污了二娘子的心上人,二娘子殺了她的心都有了。 珍兒越來越覺得往后的日子要不太平了。 崔玥不是第一次告訴他,崔櫻有問題了。 顧行之第一回 可以當做崔玥是在給崔櫻潑臟水,但第二回,崔玥信上說的,崔櫻好幾次跟人私會的行跡有板有眼,顧行之即便心里不愿承認,但還是起了疑心。 他對崔櫻從他私宅里逃出去,藏身在什么地方的事一直耿耿于懷。 只是崔櫻后來出事,讓他說服自己不要再去計較了,于是為她開脫找了理由。 事到如今,她的親meimei崔玥寫信告密,讓顧行之卡在喉嚨里的那根刺又冒出頭了。 他已經信了一半,崔櫻的身后一定有個人在幫她,至于是誰,那定然要見到崔玥才能問清楚,問她是怎么知道的,問那個人真正身份。 在山雨欲來之前,暗潮涌動,一切皆如往昔。 落繽端著果rou,站在桌案旁,時不時喂崔櫻嘗一瓣。 眼睛則盯著崔櫻手里的玉料,跟她匯報道:“二娘子身邊的珍兒近來有事沒事都會來女郎院里轉一圈,還跟下面等級不如她的婢女交好,前天我還看她跟朱墨說話了,一副要跟朱墨拜姐妹的樣子,不知道又在作什么妖?!?/br> 崔櫻佝著一把細腰,專注地握筆在顏色純凈漂亮的玉料上勾勒線條。 落繽本想再喂她吃一顆果rou,看到她越來越慢越來越穩的手,話也不說了,然而崔櫻自己開了口,輕聲問:“朱墨呢,她難道沒和你說什么?” 落繽回神,“說是聊了些半桿子打不著的家常話,一時還不清楚,不過老想著跟她拉好關系?!?/br> 崔櫻直起身,手放在略微發酸的位置,“還不清楚就算了,先看看她想做什么吧,也許當真是為了交好呢?!?/br> 崔櫻不想把人想得太壞,雖然她出身貴族,不能感同身受下面人身份低微的不易,但她從不會折磨刻意為難伺候她的人。 人是將心比心的,哪怕身份天注定,改變不了,但就憑落繽待她赤誠,她也不會刻意地把她當做下人。而珍兒在崔玥身邊也不過是個婢女,崔玥怎么對她,崔櫻不清楚,在她這里不管珍兒做什么,背后肯定都離不開崔玥的指使使喚。 她實在沒有必要跟一個受到束縛和驅使的人為難。 落繽幫她按摩酸楚的腰,睇著玉料發起牢sao,“這賞賜可真夠怪的,就沒見過送這種沒雕琢好的玩意過來,難道這就是鄉君才有的殊榮待遇,那也太讓女郎費神了?!?/br> 距離崔珣遠走靈州赴任已經過去半月有余,崔櫻的封號也下來了,除此以外伴隨的還有各種賞賜。 別的鄉君的賞賜是什么樣的,崔櫻不知道,但她想應該是不會出現需要鄉君親自雕琢的玉料的,這種沒雕好的東西再名貴,就相當于一堆珠寶里多出來的大石頭。 突兀又怪異,讓人難以領會,莫名其妙。 崔櫻詫異過后,還是接受了這樣奇怪的東西,她想正好大母壽宴也快了,可以用來雕塑成祝壽禮送給余氏。 有了事情做,崔櫻因崔珣離開京畿的愁緒也少了許多,她漸漸淡忘了離別時難過不舍的心情。 當朱墨提著喂過食的鸚哥進來添樂子時,無意間提起伙房下人為了過節采購了許多紅豆,崔櫻才恍惚地問:“今日是什么日子?” 朱墨:“處暑都過去了,而今白露,再過些天就該過團圓節了?!?/br> 崔櫻逗鳥的手一頓,那的確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她跟賀蘭霆迄今為止都沒有再見過面,一方面是賀蘭霆忙,另一方是崔櫻沉靜在崔珣去靈州的憂傷中,沒有心思和他往來。 吃飽喝水的鸚哥忽地對崔櫻叫了幾聲,“阿奴,阿奴?!?/br> 崔櫻霎時吃愣住。 落繽訓道:“好大膽的畜生,誰教你這么叫的?!?/br> 玄鳳頭頂的鳥毛隨著它的小腦袋晃來晃去,豆大漆黑的小眼珠靈動無比。 落繽越是訓它,這只鸚哥叫得越歡?!肮园⑴??!?/br> “阿奴?!?/br> “討歡心?!?/br> 這明顯不是下面人教出來的,但一只鳥又怎么會知道崔櫻的閨名,想想背后的人不言而喻。 崔櫻眼神不好意思地閃躲,莫名感到面熱地輕輕抱怨道:“這是哪里學的,怎么從未聽見過?!?/br> 什么乖阿奴,像這種稱呼,也只有她跟賀蘭霆在情到濃時才聽到過,這鸚哥還學得特別像,讓崔櫻成功回憶起和對方溫存的時光。 朱墨提著鳥籠走到門口,在崔櫻將她叫住后回頭。 只見那張芙蓉面上染著動人的紅暈,“替我傳個信吧,團圓節那天晚上,他要是不忙的話,我想約他賞街市上的燈火。我會戴上面具,他要是擔心會被人瞧見,去河岸邊找一處人少的地方燃燈也好?!?/br> 當她聽見府里采來了紅豆,她就已經開始想他。 第75章 太子府邸書房的柜子上有一個常年擺著,且頗得賀蘭霆心意的純白釉質素凈雅致的瓷瓶。 瓶身圓潤,弧度完美,往年都是不插一物,用來單獨觀賞最佳。 今日一看,不知出自哪個書房伺候的侍女之手,里頭插了一束未曾經過任何修剪飽滿的紅豆花枝,算不上好看,但煞是惹眼。 因為突兀,讓人一眼就注意到它的存在,就連賀蘭霆也停下腳步。 方守貴暗惱下面的人真會給他添麻煩,他資歷老規矩多對下人不苛待不刻薄約束有度,但要是有誰伺候的太子不好,忠心耿耿的方總管也會立馬化身陰陽怪氣的胖老頭。 方守貴哼道:“這幫自作主張的東西,見著庭院里的花就折,折也不折個好的,拿樹枝糊弄充數,御窯產的瓷器是能這樣拿來玷污的嗎?!?/br> 他先作出一臉嫌棄的樣子,然后對賀蘭霆恭請道:“殿下先進去,我讓人把它拔了,免得礙了您的眼?!?/br> 但說實話那根樹枝上成熟的莢果顆顆紅艷如火,有的半垂在瓶身釉白處,粗獷中透著一絲怪異的雅意之感。 侍女在方守貴的揮手下往書房的柜子走去。 賀蘭霆:“不用了?!?/br> 在方守貴錯愕無辜的表情中,“你沒見過相思嗎?!?/br> 賀蘭霆望向那枝灼人眼目的紅豆,這讓方守貴感到一絲心酸委屈,“奴都一把年紀了,就是個無根之人,在奴眼里這不過就是一串豆子?!?/br> 魏科在背后抽動了下肩膀,低頭像在忍笑。 賀蘭霆抬眼淡淡地輕掃方守貴,“那你現在知道了,在孤眼里,那是相思?!?/br> 聽說團圓節將至,魏科看了眼窗外給修剪了紅豆枝的侍女打賞的方守貴,收回目光,站在桌案前跟賀蘭霆對著后些日子的行程。 團圓節賀蘭霆肯定是要回宮的,圣人后宮雖有數位妃嬪,但真正到了過什么節日的時候,在宮里還是以皇后及其所出的正宮子嗣為主慶賀。 其他人都只能待在自己殿里等著節日的賞賜下來各過各的,除非圣人有意要大辦一場,然而宮里未曾流出這樣的消息,所以只能是跟以往一樣。 而且團圓節那天宮里還有很重要的祭祀活動,太子是正統儲君,缺席不得,就算要做什么,也得等祭祀結束才行。 賀蘭霆冷不丁提起題外話:“崔櫻的玉料怎么樣了?!?/br> 上次在封賞里夾帶私貨地把玉料送過去后,賀蘭霆就沒再過問崔櫻的事了,魏科還以為他是不在意或是忘了,沒想到在這等著的。 他如實說:“朱墨傳來的記事里提起過,貴女用那塊玉料打算雕琢成祝壽禮送給余氏女君,圖紙都是她自己親自繪的,其他的技巧活會請玉匠幫忙雕刻。因為有事做,最近都沒再滿面愁容了?!?/br> 賀蘭霆:“孤不是要問這個?!?/br> 魏科遲疑地問:“那是……?” 玉料是他送的,為了崔櫻解悶少胡思亂想也是真的。 賀蘭霆理所當然地用平淡的口吻道:“她怎么只想到她大母,那孤呢?!?/br> 魏科:“……” 在過節之前,崔櫻一直待在崔府哪也沒去,她安分地讓背地里窺視的人著急。 “阿姐最近在忙什么,不去繡莊,也沒有出去會友?!?/br> 崔玥心血來潮地帶上婢女到崔櫻院里做客,她有種在別人的地盤都能當做是自己院的底氣,崔櫻向來為此感到神奇和佩服。 崔櫻和她面對面捧茶相坐,應付地答道:“在給大母準備祝壽禮,不得閑出門訪友?!?/br> 崔玥看上去不信,“大母生辰還不曾呢,阿姐這么早就準備上了啊?!?/br> 崔櫻沒有跟她解釋太多,直接讓落繽把多余的邊角料跟圖紙拿過來擺在桌上,她吹了口茶,煙霧飄渺,“你自己看吧?!?/br> 崔玥一雙眼仔細看了會,心中閑道:崔櫻還真是會投機取巧,知道大母偏著她,索性盯著大母討好,一個祝壽禮提前個把月就準備著,倒顯得只有她有孝心,不是裝模作樣是什么。 崔玥:“我來阿姐好像不大高興?” 崔櫻:“你想聽我說實話?” 崔玥霎時不笑了,崔櫻態度的轉變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崔櫻盯著笑意僵在嘴邊的崔玥穩穩道:“我不知道你臉皮厚的功夫是和誰學來的,不過跟誰學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至少換作是我,我做不到在對一人冷笑辱罵后,還能跑到他人跟前,厚顏無恥地問對方一句‘見到我,你高興否’?!?/br> 崔櫻撕破彼此臉皮的話語讓崔玥愣在當場,不止是她,就連守在門內的朱墨都驚訝地上前一步,想再聽得細致些。 這是她們女郎能說出來的話? 崔玥受到的沖擊更大,恍惚而啞然地瞪著她。 崔櫻無端被罵了幾次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崔玥了,她只是不在意不代表不生氣,尤其崔珣要去靈州赴任臨別前的那段日子里,崔玥在她院里都表現得跟送瘟神一樣高興,這是落繽聽其他下人私底下閑談才知道的。 還有崔珣一走,崔玥類似詛咒幸災樂禍般地說過他這輩子最好都別回京畿的壞話,打聽到的落繽都將這些告訴給崔櫻聽。 想不到這件事還沒過去,崔玥就自己找上門了。 她仿佛忘了自己做過的事,對別人輕視憎恨的態度,還以為別人會繼續配合她維持一場虛假的姐妹情誼。 崔玥不是說過她假惺惺? 崔櫻這回如她所愿,也不和她做那套虛禮了,“崔玥,你到底是來做什么的。如有沒有要緊事,就趕緊走吧,我很忙,不會花費太多精力招待一個數次辱罵長姐,背地里談論不敬長兄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