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382節
書迷正在閱讀:和離、被渣后貴妃她跑路了、反派大佬他人設又崩了、自甘下堂妻暴富了[八零]、穿成假千金她媽、養子們內卷后我咸魚了[玄學]、重生后嫁給三叔、很遺憾,你要對我負責、[娛樂圈]妄念、全魔宗都團寵我
少年的身影和青年的身影在這一瞬間重疊了,賀予緊緊反抱著謝清呈,熱淚終于順著臉龐淌落。 他喃喃地說:“你抱抱我……” “真令人感動。但你們難道是打算兩個都留下來嗎?!?/br> 這時候,那個一直冷眼旁觀的警官終于出聲了。 “這樣我會沒法交差的。還是商量一下,再和我走一個吧?!?/br> 他的目光落到賀予身上:“其實也不一定會有很大的危險,半個小時后馳援就到了。這種處理裝備程序上的事,我覺得還是年輕人你……” 謝清呈緩了口氣,安撫了一下還沒有控制住情緒的賀予:“沒事的,我在這里?!?/br> 他拍了拍賀予的背,松開對方,料理完了私事,他便回過頭,不動聲色地擋在了賀予面前,打斷了那個警官的話:“我終于想起來你是誰了?!?/br> “……” “二十年了,我們沒人見過你,都以為你和陳黎生一樣犧牲了。你是一直都在暗線里做臥底,今天才出來接應我們嗎?” 他轉過身,仍然泛著些紅的眼睛望向了那個警官,一字一字地,報出了他的名字—— 第236章 謝平的徒弟 他轉過身,仍然泛著些紅的眼睛望向了警服男子,一字一字地,報出了他的名字—— “李蕓?” “……”那警官頓了一下,笑了笑,“怎么認出來的?!?/br> 謝清呈的目光掃過對方的手,盡管很迅速,但那警官敏銳地感覺到了。 “哦……”警官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 謝清呈:“我想我沒有認錯?!?/br> 李蕓靜了幾秒鐘,垂下手來,微微一笑:“是啊。你沒弄錯。我沒想到你還會記得我,謝清呈?!?/br> 李蕓,原是謝平的另一個徒弟。 他和陳慢的哥哥陳黎生是同期警校畢業生,后來也犧牲在任務之中。 和陳黎生一樣,李蕓在讀書時就展露出了驚人的才華,他天資聰穎,手段了得,如果不是潛伏能力方面較陳黎生弱了一些,警校第一名就應該是他的。 李蕓進入警局實習之后,經過幾個案子,領導都認為他這人非常不錯,因為他做事干脆利落,指哪兒打哪兒,交到他手里的任務無論有多難,他都能辦的非常漂亮。 當時的一個老刑偵專家評價他說,這是個天生當警察的料。 但是師父謝平卻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這也是為什么謝清呈與陳黎生熟悉,卻和李蕓不太有交集的原因。 最開始的時候,年幼的謝清呈并不明白為什么父親會對兩個學生這樣的區別對待。 直到有一天—— “謝警官嗎?他在四樓,你去找他吧?!?/br> 那是一個夜晚,在警局做完作業的小謝清呈想要找謝平,掃地的阿姨隨手給他指了路,謝清呈就這樣上了樓。 四樓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那里有審訊室和臨時拘留室,平時值守的警察叔叔們都會讓他遠離。但那一天是例外,那一年是2000,滬州有慶祝千禧年的煙花盛會,千年難遇的時刻,當煙花綻放,夜空如晝,電視里響起主持人激動的聲音時,就連值班的警官們也忍不住站到窗前,探頭見證這一刻的歷史更迭。 于是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小小的孩子,謝清呈就這樣陰差陽錯地走到了四樓走廊的深處。 “爸爸?爸爸……” 也許是因為兩邊都是森然聳立的鐵柵欄,燈光又暗,非常年幼的謝清呈忍不住輕聲喚起了謝平。 突然間,他聽見了前面有些微的動靜。 他以為是爸爸,于是快步走過去,結果還未推門,他就在鐵欄外看到了讓他心臟猛地一顫的場景—— 屋內有一個紋著花臂的中年男子,謝清呈知道他,那是警局抓獲的一個毒販。這個毒販嘴很硬,據說是暗戀他們的女老板,所以審了很多天了,男人就是不肯泄露出他們團伙的信息。 而此時此刻,或許是因為千禧年盛會的原因,審訊犯人的規矩沒有按規章執行,照理說詢問犯人都該是兩人一組的,可當時囚室內卻非常不合規矩的,只有李蕓一個實習生守著。 透過冰冷的柵欄,謝清呈看到囚犯的臉上被蒙了一層慘白的東西,仔細一看,似乎是辦公室內隨處可見的衛生抽紙。抽紙被打濕了,緊緊貼在毒販的臉上,窒得他透不過氣來,也看不清任何東西,而李蕓呢? 這個當時才只有二十出頭的實習生——正捧著一缸搪瓷杯,雪白的手指優雅弱質地襯在杯耳上,嘴唇輕啟,熱氣吹散,李蕓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熱茶,低下頭,眼珠盯著那張覆在囚犯臉上的濕紙細看。 囚犯的腿在不斷痙攣蹬踢,一抽一抽地,猶如瀕死的魚。 李蕓輕聲道:“大哥,這水都快干了,你到底說不說???” 茶杯懸至男人臉頰邊,故意用杯身輕碰男人的臉。 “你要是不說,我是不介意再請你喝點茶的,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命消受得起?” “你這是在逼供!你逼供!”毒販歇斯底里地叫著,“我……我要舉報你違法!我要申訴!你們……你們領導呢?叫你們領導來……?。?!” 話未說完,溫熱的茶湯已經潑到了他面上,將那紙巾再一次打得透濕。 李蕓猶嫌不夠,往他臉上又覆了幾張濕巾,毒販的呼吸變得更困難了,呼出來的氣無法頂開濕紙,連聲音都透不出來。他歇斯底里地掙扎著,手銬腳鐐掙得嘩啦作響,卻無濟于事。 李蕓靠近了他,在他耳邊冷淡道:“違法?你一個販毒的,你和我說違法?” 他的手抬起來,撫過毒販的喉嚨。 “我也還不算警察,你不用拿舉報來恫嚇我。另外,我再告訴你一個情況,這里的監控錄像壞了,修好要過很多天,你猜我做的這些事,會有誰看到?如果你窒息死在這里,又會有誰替你主張?據我所知你是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的吧,真以為會有人將你的死因刨根問底嗎?” 聲音越壓越低,在外面傳來的煙花聲和歡呼聲里,顯得如此詭異。 “想清楚點,要不要把那些情報都說出來……你護著你老板,她也不知道,我看她眼里根本就沒有你,為她這樣死了,值不值得?” 囚犯的掙扎越來越厲害,喉中發出的低喊也越來越凄厲。 冷光燈打在他們身上,兩人的影子被扭曲拉長,投射到鐵柵欄外,落在年稚的謝清呈身上,像是一場恐怖荒誕的皮影戲,在瘋狂蹈舞著。 謝清呈睜大眼睛,腦子里一片模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是了。 他想起來了——自己那時候是感覺發了燒才去找謝平的,而這一幕給與他的精神刺激太過強烈,他眼前天旋地轉,最后唯一清晰的是李蕓手腕上的那個印記,他看著李蕓扼著毒販的脖子,好像隨時隨刻都會結束一個活人的性命。 那私握著生殺予奪權力的手,甚至完全不像是個警校生,而像是個讀書人的手,柔弱無骨。 手腕上,有一塊銅板大的朱砂痣。 紅色胎記像化作了赤色的蜘蛛,伏在李蕓蒼白的手腕上,攀繞在謝清呈的記憶深處…… 一晃二十年。 此時此刻,謝清呈盯著自己面前的那個中年男人,男人的面目蒼老了,已經認不出當年美貌俊秀的模樣了,可是他靠著手腕上那一抹朱砂紅痣,還是喚回了腦海深處關于這個人的倒影。這時候再仔細辨其眉眼,果然還是能依稀瞧出些輪廓。 謝清呈記得自己當時是燒熱又兼受了驚嚇,小孩子像是被魘著了,昏了過去,醒來之后他已經在醫院輸液室躺著了,父母都在身邊。 他和父親說了自己在囚室門外看到的景象,令他印象深刻的是,父親當時神情古怪,雖然憤怒,但好像對李蕓的所作所為并不奇怪。 等他再長大一些,他便知道了父親從一開始就覺得李蕓這個人的品質存在問題,這個年輕人看上去慵懶安靜,不爭不搶,但他好幾次的行為都讓謝平覺得過了頭,寡有人性。那種殘酷令李蕓能比其他同期更果決地完成任務,然而在謝平看來,這其實并不是什么好事。 謝平后來告訴謝清呈,盡管沒人相信李蕓真的用了窒息逼供的手段,但謹慎起見,他們還是把李蕓調離了當時的崗位。 那個毒販最終被判處了無期,一直到宣判,他都沒有說出心上人的下落。李蕓知道了,只是淡淡說了句:“愚不可及?!?/br> 謝平對李蕓的實習結業評價里,有一段話耐人尋味,謝平說李蕓只適合在技術部,不適合到一線去,更不適合與隊友并肩作戰。 在太多次任務中,他都做的太出格了,好像也壓根就沒有什么在乎的東西,“達到目的”是他唯一追求的。 這樣的人沒誰可以信賴,也無人能夠掌控。 謝清呈一家和李蕓一直都是淡淡的,謝清呈再一次聽到與他相關的消息時,已經是幾年后了——李蕓死了。 令人很意外,因為按大家對李蕓的了解,他的個人能力很高,又沒太多團隊精神,很懂得怎樣明哲保身,他應該是任務中最不容易出事的那種人??墒撬_實是在一次追擊行動中墜入了懸崖,死在車輛爆炸的大火之中。 人們尋查檔案,發現他當時在追蹤的居然是陳黎生犧牲的案子。 他和所有人都淡,和陳黎生也淡,不過作為同期生,又是一個大學宿舍的,李蕓和陳黎生的接觸確實比和其他人都要更多些,而陳黎生這個人沉穩端正,待人極好,于是警局的人們認為,也許李蕓是認陳黎生這個隊友的,只是他不善表達。 僅有少數人心中多少存著些疑問。 比如謝清呈,因為他見過李蕓殺人不眨眼的樣子,所以心里總像有個梗,很難想象李蕓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去為隊友的死因追查付出性命的。不過人死為重,除了一個老刑警對李蕓的死公開發表過一次質疑態度,其他人也沒有再說過什么。 直到現在—— 李蕓竟又出現了。 他為陳黎生“死”后二十年,再一次出現在了謝清呈面前,出現在曼德拉大戰的島嶼之上,要他們上他的車去,說是組織的要求。 謝清呈盡管還無法分析出一個頭緒來,但他已經戒備地上前,悄無聲息地攥住了賀予的手腕,將賀予往自己身后又拉了拉。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李蕓,目光從李蕓手腕的胎記,移到那張猶有當年痕跡的臉龐上。 “你是一直在暗處為組織效力嗎?!?/br> 李蕓淡道:“二十年?!?/br> “為什么要以這樣的方式?!?/br>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崩钍|說,“沒有辦法在這里和你細說。你如果要聽的話,那就上車吧,回到艦船上,你可以慢慢去問總指揮我的情況。還是你寧愿違抗命令,執意要留在這里?” 他說著,打量過謝清呈握著賀予手腕的手,還有謝清呈因為剛才掙脫了血蠱而更顯得蒼白的嘴唇上——他安靜地等待著,等著那嘴唇給他一個答案。 賀予尚不明所以,只知道謝清呈一定是和面前這個人認識,觀察間,忽覺謝清呈握著他的手輕輕動了一下,指腹摩挲,又動一下,猶如某種暗示。 賀予頓時不動了,他的杏目微微轉了那么一轉,視線悄然落到謝清呈的指尖,凝神屏息地看著謝清呈的手指在他腕上一下一下地敲擊著。 與此同時,謝清呈微微咳嗽,過了一會兒,他對李蕓道:“我選擇留下?!?/br> “為什么?” “難道你會丟下你的同伴嗎,李警官?!?/br> 李蕓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哪怕這是總部的鐵令?” 謝清呈道:“我從來就不是一個真正的警察??偛康娜魏蚊顚τ谖叶远际菬o效的?!?/br> “……” “你可以去交差了,李蕓?!敝x清呈注視著這個男人的眼睛,“回去吧?!?/br> “你執意不走?” “不走?!?/br> 李蕓靜靠在車門上,他一邊觀察著謝清呈的舉動,尤其是謝清呈指尖輕輕敲擊賀予手腕的細節動作,一邊將手里的萬寶路抽盡了,當煙頭落地,撞出星火,他忽然仰著頭大笑起來:“……謝清呈,真不愧是你。和你小男朋友的摩斯密碼打的真好,你還打算裝到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