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7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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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繼威:“……那,這是不是妄想癥?” “不能這么定義。對于賀予來說,這只是他的自我保護,自我寬慰,自我救贖?!敝x清呈發了這個消息后,過了很久才有了后面一條—— “賀總,恕我直言,您和呂總對他的陪伴實在太少了,哪怕是內心健康的孩子,都很少能忍受這樣的忽視,何況他本身就是一個病人?!?/br> “他得不到關愛,但是又好強,或許也不能說是好強,只是他知道他哭了也沒有用,他懇求也沒有用,任何辦法都無法令他獲取到他所需要的回應,所以他已經習慣了內耗,習慣了自我防御。他投射的謝雪,其實一直都是他自己的倒影,是他的內心在安慰著他自己,是他在借著謝雪的嘴,向自己訴說那些想要聽到的話?!?/br> “……” 賀予看著這些塵封的信息,他想著自己內心深處的那些渴望…… 比如,我會一直陪伴著你。 比如,他一直等不到的,一句面對面的,祝你生日快樂。 這些話,不都是他深切希望有人訴諸于他的嗎? 可是他一直都等不到…… 謝清呈的消息:“因為沒有人對他說,而他又是個自尊很高的人,也不可能自己對自己說,他的大腦就只能靠著部分想象,既滿足了他的愿望,又維系了他的尊嚴。這是一種人對自己的心理保護機制,您也不必太擔心?!?/br> 賀繼威的消息:“這些你早就知道?” “大概觀察了有一陣子。這件事我無法告訴他,對他的打擊太大了?!?/br> 謝清呈說:“但我一直讓謝雪離他遠一些。謝雪也不是那個他應該產生感情依賴的人。我和她都不是,賀總。我們遲早是要離開的?!?/br> “我是個醫生,我不是賀予的親人。我不可能在一個病案上耗費一輩子,謝雪更是如此。我只能給他以疏導,而他缺失的,想要的那種愛,我給不了他。我meimei也一樣?!?/br> “……” 后面的消息,賀予沒有再看了,也不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 他知道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夠多了。 謝清呈一直在騙他,謝雪也是假的,他們兩個人,一個曾經給了他最強大的信條鼓勵,讓他相信他總有一天可以回歸到正常的社會中去,一個則給了他最溫柔的陪伴,在每個他絕望無助的時候,她都會及時地趕來他的身邊。 像那個瓢潑大雨的夜里,她敲響了他的門,在風雨里喊著他的名字,摘下雨衣,捧出他想得到的那一塊巧克力蛋糕。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也許那塊蛋糕,那個謝雪……根本就不存在。 而他這樣可憐的,卑弱的自我安慰,竟也全都落到了謝清呈的眼睛里,被那個男人俯視著,掌握著。 從來沒有人愛過他。 是他像個傻子一樣!他太傻了,太癡了,太渴望走到人群的溫暖中,為了當個正常人,為了收起丑陋的青面獠牙,他從自己鮮血淋漓的顱內締生出那一點微弱的光亮。 謝清呈看見了,但他說—— “我不可能在一個病案上耗費一輩子,謝雪更是如此。我只能給他以疏導,而他缺失的,想要的那種愛,我給不了他。我meimei也一樣?!?/br> 可是如果一個人本身就擁有愛,又為什么要連自己都騙呢? 什么樣的騙子,會欺世欺人,最后卻把自己騙的最深。 只有最窮最窮的騙子會這樣。 他有的太少了,流的淚又太多,他連一句生日快樂都得靠想象獲得。如果不欺騙自己,他還能靠什么這樣微笑著活下去? 所以哪怕是在自己面前,他都戴著一張微笑的假面,死死地扣著,不肯摘下來。他連自己都誆騙。 謝清呈說得對,他是有尊嚴的。 他不希望被看成是一個病人,不希望被看成是一個瘋子,他知道以賀家的位置,不知有多少人等著他摔下來瞧他的丑態看他的尸身在他的鮮血上狂歡,為此他愈發的好強,他根本不希望把自己的瘡疤亮給任何一個人以獲得憐憫。 賀予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站了很久。 久到時間都好像變得有些模糊,他目光薄而鋒利,一遍一遍掠過面前這片冰冷的信息潮汐,最后鋒利的目光也好像被潮汐侵蝕了,變得支離而恍惚。 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一張假面,和血rou共生,此刻卻被謝清呈殘忍地撕扯下來,他抬起手,無聲無息地觸碰到自己的臉龐。 疼。 好疼啊…… 疼得讓他的心,讓他的整個人都在顫抖。 他好像就在這一夕之間,什么都不剩了。 謝清呈的信條是假的,謝雪的親密是假的,他給自己的安慰是假的,最后連他的自尊,連他用以保護自己的硬殼,那一張面具,也是支離破碎的。他直到此時才驚覺,原來自己那張可笑的小丑似的臉,竟已在謝清呈面前暴露了那么多年。 所以他到底在堅持些什么呢? 他又為什么要這么傻!冒著生命危險去陪伴那個人,或許就為了一句認可,為了報答從前謝清呈給他過的那一線希望…… 他連命都不要了,竟是為了去討好一個騙子,討好一場彌天的謊言! 賀予輕輕笑了起來,躬著身子,靠在墻上,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瘋,像是墳墓里的厲鬼詐尸還魂,內心的病魔披上斗篷在暗夜里游曳而出,他以手加額,笑聲近趨癲狂,似怒似恨,似悲似瘋,眼淚不住地從面龐上淌落…… 真是太痛了。 他看到謝清呈在他面前向他張開手,手掌中央卻躺著一把冰冷的手術刀。 這才是真相。 他看到謝雪笑著向他遞來巧克力,再一眨眼她只是遠遠地看著他。 這才是真相…… 他又看到…… 他又看到他站在落地窗前,外面是狂風暴雨,老宅內的古董座鐘敲了十二下,夜深了,四周是無邊無際的昏暗。 可沒有人敲門。 始終沒有人敲門。 他就那么一直等著,從天黑,等到天亮,風雨都停了,長夜也央了,而他卻等不到一句真心實意的生日快樂。 這,才是真相。 他又看到他躺在拘束床上,針劑刺下,口鼻被蒙,他像一只瀕死的獸在掙扎著在哭喊著,可是他卻喊不了任何一個人的名字。 他是一座孤島。 沒有橋。 這他媽才是真相!真相?。?! 一個得不到愛的孩子,為了與內心深處的病魔抗爭,為了努力地活下去,他騙天騙地,騙了自己好多年…… 這一刻。 賀予靠著墻,肩上的繃帶已經被他報復性地扯開了,他讓自己的傷口崩裂鮮血橫流,只有血腥才能讓他感到快慰感到真實感到他確確實實是活著的!他有一具皮囊,流出來的血時溫的,他是個活人,他活著……他活著…… 他死死揪著自己的頭發,手指節節泛白,青筋根根暴突,他像瞎目斷爪的惡龍,失去了溫柔對待的珍寶也失去了賴以藏身的洞xue,他被迫曝光于青天白日之下,身上每一處丑陋的傷疤都能被人隨意檢視和嘲笑。 夢,終于是醒了。 他掙扎了近二十年,他還是個瘋子。 從來沒有人愛過他,從來沒有人在意過他。 他除了一個拙劣的謊言,什么也沒有。 他竟什么也沒得到過。 第48章 瘋魔 太痛了。 合同的騙局,謝雪的真相,謝清呈的欺瞞,頭也不回地拋逃…… 十九年如在夢中,他以為他偽裝得很好,欺騙著眾人,其實他才是那個被騙的最慘的瘋子。 賀予抱著頭哀哀嗥叫著,像是落入了陷阱里渾身是血的困獸,那聲音都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了,他嗓音喑啞撕裂,眼睛里茫然與瘋狂半摻,他就這樣抱著自己在角落里坐著,怕冷似的蜷坐著。 什么信條? 謊言! 什么溫暖? 幻覺! 他是個神經病,是個妄想癥患者,是個丑陋的,可笑的,荒唐的,滑稽的,把傷疤暴露在人前而不知的傻子! 那一瞬間他顯得很可憐,像是一個母體中將死的嬰兒,他與外界是隔絕的,臍帶斷了,呼吸不了,他沉在無邊無際的窒悶里,只能在水里發出的吶喊,不能被岸上的人們聽聞。 他只能緊緊抱著自己,所有的溫暖都是來源于自己的…… 都是他給他自己的安慰罷了。 賀予攥著自己的頭發,僵了很久,眼神越來越紅,內心越來越暗,他最后不再悲嗥了,他靜靜坐著,身子舒展開來,頭仰著,看著天花板。 然后他起身。 他看著飾柜,里面倒影著他狼狽不堪的身影。 陌生得可怕。 “砰”地一聲! 他忽然就把骨子里壓著的黑暗和暴戾猛地揮發出來,抄起旁邊的金屬裝飾,就發了瘋似的往飾柜上砸去??! 這一下猶如打開了惡龍的枷鎖,他內心的魔鬼出了洞,騰了空,在咆哮著嘶吼著降下仇恨的雨——他徹底瘋魔了,賀予吼叫著,幾乎砸碎了家中所有的東西,把自己弄得傷口惡化,血腥十足,但他也根本就不在意。 他撕下了窗簾,敲碎了電視,把一切的一切都化作廢墟—— 他的內心死亡,總該有些什么為之祭奠。 這瘋狂的發泄不知持續了多久,哪怕這棟樓隔音再好,樓下的鄰居也受不了了,跑上來敲門,賀予猛地把門推開,鮮血淋漓的手里是一根從窗軌拆下來的鋼管,身后是滿地的狼藉,一雙眼睛血紅,死盯著對方。 “有什么事嗎?” 鄰居嚇尿了,腿一軟,卻被賀予揪著衣領拎起來站直。 濃重的血腥氣直沖鼻腔,鄰居上好的絲綢睡袍上都沾了賀予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