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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總督不敢吭聲,諾諾應是,眼見外面夜深風大,他忙取出一件玄色鳥羽織就的斗篷,要為裴在野披上:“殿下仔細受涼?!?/br> 裴在野抬手便要讓他退下,但目光無意觸及他那雙和自己母后相似的眼睛,他頓了頓,淡道:“舅父客氣了?!?/br> 倒是沒再拒絕他為自己披斗篷的動作,齊總督稍稍松了口氣,恭敬又細心地幫他系好了黑金系帶,又親自送他出去。 此時氣氛和緩了些,齊總督卻不敢再稍作逾越,只是窺著他的神色,小心說些家常:“多虧了殿下給的機會,大郎和二郎在外任上都學了不少東西...” 他頓了下,一邊看著裴在野的神色,一邊輕嘆了聲:“我膝下二子二女,我如今只掛心玥娘,殿下有所不知,她的丈夫衛三郎已經病重過世,玥娘才嫁過去不到半年,轉眼又得回家寡居,眼下還不知如何是好?!?/br> 裴在野心緒正煩亂,有一搭沒一搭地道:“兩位表兄頗有才干,日后自不愁前程,舅父若是舍不得表姐,將她另嫁就是,以舅父的門第,表姐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齊總督頓了頓,笑:“您說的是?!?/br> 他目送裴在野遠去,這才重新折返回院子,他身邊亦步亦趨跟著的心腹猶豫了下,低聲問道:“方才您說女郎夫婿過世一事時,太子似乎并未表現反感,您為何不將女郎的書信交予殿下?說不準...此事仍有希望?!?/br> 齊總督道:“殿下若真是表現出反感倒還好了,方才殿下的表現,哪里將玥娘當回事了?”他皺眉道:“我把她親手做的衣裳交給太子,已經是有些冒昧了,這也是為了全她一番癡心,以后休要再提此事!” 這事兒說來還是他們家的不是,曾有方士斷言,女兒命格旺夫極貴,他確實有意讓女兒和太子結為秦晉之好,一來可以照料太子周全,用她的旺夫命格輔佐太子,二來更是想使舅甥聯系更為緊密。 只是當年太子只是嫡皇子的時候,不慎在平州鐘邵,朝不保夕,今上有意另立大皇子為儲君,所以...此事便未成,最后女兒與衛國公家的三郎定下婚約。 他們家做的事不地道,當初太子落難的時候他們未曾做到不離不棄,如今太子如日中天,哪怕女兒眼下獨身,他也不敢肖想一國太子,若非見女兒這么多年一直惦念太子,癡心一片,這件衣服他今日都斷不會送出的。 他嘆了聲:“今上不喜齊家已久,也因此和齊皇后不睦,不然他昔年也不會掌權不久就陸續發落了齊家,若非太子掌權之后想法搭救,我的兒子便得入朱門為奴,女兒更得入教坊為娼,我自己更要戴罪流徙千里,人得知足才是,回去我會勸她,莫要再糾纏了?!?/br> ...... 裴在野滿腦子都是齊總督那句‘殿下若對沈大姑娘有意,殿下若對沈大姑娘有意,殿下若對沈大姑娘有意...’,在他腦子里如同念經似的回響,這讓他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這時他突lulu桜ん坊然聞到一縷極淡的寒梅幽香,這香氣不但沒使得他心緒安穩,反倒越發煩亂。 他低頭瞧了眼,發現淡香是從斗篷上發出的,他扯下來隨手扔給葉知秋:“拿走處理了?!?/br> 葉知秋正要應是,忽然咦了聲:“殿下,斗篷上有您的名諱?!?/br> 裴在野順著他展開的地方瞧了眼,果然見角落處繡了個‘烺(lang,通朗)’字,他名為裴烺,小字在野。 他略掃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過這跟他方才受到的沖擊比,簡直無關緊要,他哦了聲:“燒了吧?!?/br> 齊家雖是他舅家,但因為齊總督瞻前顧后的性情,他跟這位舅父一直不大親近,改幫的地方他自然會幫,該用的地方他也不含混,只是懶得搭理他們的小心思。 葉知秋應是,裴在野忽然想到沈府那位‘孫表哥’,若有所思地捏著下巴,又挑了下唇角:“罷了,留下它,放到我屋里?!?/br> “要放到顯眼的位置?!?/br> 他慢慢地補了句。 ...... 沈望舒身上一干凈,便又恢復了往日的精神,她想著這幾天沒少折騰四哥,便去院里的小廚房做了一盤粉糯糯的山藥糕——由于沈望舒跟沈長流反應了自己老吃不飽飯的事兒,沈長流索性給她修了個小廚房,又撥了兩個廚子過來。 四哥吃東西那叫一個挑嘴,就連又肥又香的大肘子他都不喜歡,只有這山藥糕,他之前雖然各種嫌棄,不過每回還能多吃兩塊。 她做好之后又淋了一勺桂花蜜上去,興沖沖地提著食盒跑去了東跨院。 要說裴在野那件披風放的還真挺顯眼的——他直接把它搭在窗戶上了,乍一看跟窗簾似的! 所以沈望舒一進來就瞧見了,好奇地問:“四哥,你啥時候買的斗篷???還怪好看的?!?/br> “不是買的,”裴在野抱臂,斜倚在門框上,偏了偏頭:“是一位遠房表姐幫我做的?!?/br> 他說完,目光便落到她的臉上,等著她的反應。 沈望舒一臉的羨慕,伸手摸了斗篷一把:“這料子一看就是好料子,繡工也精致,拿出去賣得值不少銀子吧,我要是有這么靈巧又大方的表姐就好了?!?/br> 裴在野:“...” 他仔細看了她一眼,確定她沒有口是心非或者陰陽怪氣等情緒。 他似乎是有點不高興了,哼了聲,隨手把斗篷扔到一邊:“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