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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是馬車在晃,恐怕她連頭發絲都不敢亂顫。 姜洵想了想,還是把人喚得抬起了頭,將徐嬤嬤的事與她說了,末了,又鄭重地補充了句:嬤嬤之于我,恩逾慈母。 自始至終,曲錦萱都認真聽著,偶爾眨動的雙睫,如同棲定顫翼的蜻蜓。 聽到最后那句,她一雙澄澈的眼中,也是蘊起萬分的懇摯:夫君,我省得的,一陣回府后,我便去拜見嬤嬤。 本來怕她輕慢徐嬤嬤,姜洵還想再敲打她兩句的,見她應得這樣爽快,硬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給憋了回去。 恰好回了府門口,馬車停了下來。 姜洵撩開簾,長腿一跨,便頭也不回地下了馬車。 --- 因為回門的緣故,曲錦萱今日穿的,是件茶花紅的褙子,若是見長輩,這顏色自然艷了些。 是以,下了馬車后,她先是回房換了套梧枝綠的裙衫,再把發飾摘了個七七八八,才去了榮安堂。 徐嬤嬤眼神好,十步開外,便瞧見個纖巧的身影行了過來。 腰肢款款、體如輕風。 待人近前,瞧得更清楚些了,又見得一張嬌而不媚的芙蓉面,橫波入鬢、眼里兩丸烏珠明凈清澈,便是曾在后宮見慣美人的她,也暗嘆一聲真個絕色。 待一見徐嬤嬤的面,曲錦萱便端端正正地,向老人家行了個福禮:嬤嬤。 徐嬤嬤忙不迭迎到近前去,把她給扶了起來:夫人莫要如此,這是折煞老奴了。 曲錦萱眉眼輕彎:嬤嬤受得的。 她說話的時候,腮兒微抬、櫻唇微啟,有如花綻,配上委實出挑的皮相,真是說不盡的靈巧可喜。 幾乎是立時,徐嬤嬤便對這笑靨燦燦的小姑娘生出了好感。 她和曲錦萱相攜著進了廳堂內,推脫了幾回,還是被曲錦萱扶著先坐下了。 飲了曲錦萱奉的茶后,徐嬤嬤笑道:公子接老奴來,是想著夫人年紀小、臉嫩,怕您抹不開面去管這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才喚了我這把老骨頭來協理一二,日后啊,等夫人您熟悉了,老奴也就退回崇州了。 曲錦萱音調綿婉:嬤嬤來府里,是幫了我大忙的她有些靦腆赧然:不瞞嬤嬤,我、我于這些事,實在不甚通曉,若無嬤嬤在,我還不知如何打理呢。 小姑娘腮畔浮粉,聲音裊裊柔柔,瞧著,很是溫馴可親。 徐嬤嬤心下柔軟,便拉著她敘了幾句家常,二人細談慢說了幾句下來,相處著,倒是有些親如祖孫的感覺。 過了好半晌,徐嬤嬤揮退旁人,撫著曲錦萱的手,嘆道:公子的身份,以及他平生遭逢,是以那性子有些蠻板,有時是個別扭偏激的牛脾氣,夫人便多擔待些,雖他是個旁人勸不通的性子,但夫人放心,老奴還是會盡力勸他兩句的。 曲錦萱想也沒想,便淺笑盈盈地回道:嬤嬤也放心,夫君待我很好的,不曾有過什么。 知她是在寬慰自己,徐嬤嬤笑著搖了搖頭,說了一句:夫人是個體貼的,公子有福了。 --- 暮色逐漸轉暗,書房中,姜洵聽了杜盛一聲通報:主子,徐嬤嬤來了。 姜洵站了起身,親自去開了門。 徐嬤嬤眉語目笑地走了進來:公子可是在忙? 事已畢,無甚忙的。姜洵問道:嬤嬤有事尋我? 徐嬤嬤笑道:府里的蟲已挑出來了,唯見錢眼開四個字罷了,其它的人,我這兩日再敲打敲打,想來,該不會再有那起子貪財昧主的。 姜洵揚了下唇角:有嬤嬤在,我總是放心的。 當年內省六尚之一的女尚宮,在宮里待了幾十年的人物,一個小小的章王府對她來說,自然不在話下。 只是 姜洵抬眸,恰與徐嬤嬤交換了個眼神。 二人均知,能被曲府的錢財買通的,并不算什么,真正需要提防的,是本就出身不明,還不好隨意處置的。 畢竟一個不小心,便會被宮里那人知曉,他們是有所警覺的。 話題,寥寥兩句便岔開了。 徐嬤嬤直接了當地問了句:老奴聽說,公子晚膳是獨自在這玉昇居用的,公子怎不去待霜院,和夫人一道用膳? 姜洵頓了下,選擇用另一個問題去回答:嬤嬤可用過晚膳了?這府里廚子的手藝,可還合嬤嬤胃口? 徐嬤嬤一見他這樣,便長嘆了一口氣:公子坐罷,且聽老奴絮叨幾句。 徐嬤嬤之言,是苦口婆心,卻,也是句句真心。 她道:孫程最是老實的一個人,我都聽他把事情給說了,老奴瞧著,夫人是個純良乖巧的,不是那等詭拐之人,倒是公子原來那個未婚妻,是個心腸惡毒的,要依老奴說啊,這是樁錯打錯著的婚事,換得對。 姜洵聽了,只不痛不癢回了句:純良乖巧還是心機深沉?皮相模樣最易唬人,嬤嬤可不要被她騙了。 徐嬤嬤佯怒:老奴在宮里待了那么些年,什么牛鬼蛇神沒有見過?公子這是信不過老奴的眼光不成? 不待姜洵說話,她又道:公子當初說是來了奉京,便會與曲府退婚的,險些被那曲二姑娘作弄后,您又生了硬娶的心,蓄意報復于她,可這事就算成了,您與那曲府二姑娘也是一對怨偶,又是何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