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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見芯瑤,她就站在自己身后,當她交出護照時,他已經離開柜臺。 卻突然,不知為什么,轉過身去看她,正好與她四目相接,他困惱的撅眉,只看了她一眼,就轉身走了。 上機以后,她就坐在自己身邊,然后她伸出手拿報紙的時候,他看見了那枚鳳鐲。 再抬眼看她,被她蔚藍的眼睛震懾住,鳳鐲上刺紅的眼,再一次提醒他,他回過神,很不客氣的開口“你這個鐲子,我要了。多少錢?” 芯瑤抬眼看她,低頭看報,沒有理會他。 于是他又說了:“我是真心想買,多少錢?” 只記得她終于不滿的抬頭看他,從頭到腳認真的掃了一遍,目光很復雜的看著他開口:“先生,你是暴發戶嗎?”轉而,眼底流光一轉“或者,你是神經病哦!”說完,干脆閉目養神,不再理他。 那個時候他想,反正她是帶不住的……很不屑的嗤了一聲,也不再去看她。 結果,那鳳鐲她一直帶到現在…… 他輕佻一笑,是他的總是他的,不就是個鐲子。 哎,可憐,人生如此無趣…… 不如,相忘于江湖…… 陽光落在窗上,金黃的光像溫暖,在房內照出一道暖暖的弧度,斜斜的倒影,映襯出兩道纖長的身影。芯瑤靠窗而立,手輕輕撫著淺藍色的窗簾,陽光在她臉上,落下睫毛長長的倒影。她回頭看坐在一邊的風,埋著頭處理著小山一般高的文件,偶爾翻頁的碎紙聲,刷刷的映襯著窗外零落的葉。風靜的像不存在一樣,連呼吸聲都極淺,她閉上眼,專注的聽,才感覺到,原來,他是在呼吸的。 “我不是個孩子?!彼p輕的說,依舊看著窗外的風景。街燈滅了,陽光籠罩,在有光的地方,用不著它。 風抬頭,悔暗的眸子對上她,寬大的白色病服,在芯瑤身上顯得尤其的大,極腰的波浪長發被風吹起,纏繞在一起,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卻不自覺,只是看著窗外,單薄的身子背對著,仿佛隨時會消失不見一樣。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在衣架上拿出一件純白羊毛開衫,走近,披在芯瑤身上,也靠著窗,學著她,看著窗外的風景,輕聲的回答:“你當然不是孩子?!?/br> “所以不用陪著我,寸步不離的,你們一個接一個,好像我是不能自理的孩子?!彼哪樕?,因為沒有血色,在白色要冒外套的映襯下臉的有些發白,她的聲音很輕,卻有著堅決。 “你該明白,在這樣忙的時候,大家都來陪你,不光光是因為擔心你?!憋L的話一頓,眸色一變,又趨于平靜,繼續道:“更是因為大家都喜愛你?!?/br> 芯瑤不做聲,細白的指尖貼上冰冷的玻璃,暮然間,房里走近一個人,入門,就不再前進,只是玩味的看著窗邊的人,也不發出聲音。 芯瑤藍眸一瞇,對著玻璃上多出的人影劃了一個差。須臾,又開口道:“不用看見有關莫謙的新聞就轉臺,不用藏起所有有他的報紙,莫謙在哪里,做什么。我總是會知道。不用護著我,跟著我,好像哪一天,我又會受刺激暈過去。而且,我要出院?!表晦D“并且,今天,我要去見莫謙?!蔽邓{如海的眸子,如繁落的星海,其中,又似乎有一絲妖媚,轉瞬即逝。 “芯瑤?!币宦曋刂氐膰@息。反握住拉住自己手腕的手,芯瑤搖搖頭,不去看風擔心的眸子。 “你以為我又要去尋死嗎?我是要去求莫謙放過我,求我自己一條活路。哥,你想過嗎?如果,只有你一個人,走在極寒之路上,你會怎樣?冰冷的天和地,陽光在好遠好遠,你看到的,只是枯萎的枝和葉?;氖彽?,可能連曾經□下都能重生曼陀羅也已經凍死了。那個時候,你再也沒有什么堅持,沒有什么姿態,什么喜好。你只是想把所以可以御寒的東西披在身上,不論你喜歡或者討厭。你只會想想,快點走過去,不論姿態是好看或者難看。而,我只想,把這路走下去,狼狽的,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力氣堅持了?!?/br> 她的手,輕輕的指向窗外的落葉“你看,不論它曾經多么翠綠,在冷酷的西風里,一樣會凋零一樣會褪色。只不過,有的,是抽心爛。有的,是卷邊焦。如果,我再執迷下去。你說,會是它們中的哪一個結局?”臉上呈現半透明的色彩,芯瑤戲謔的笑,伸出的手指沒有收回, 只是出神的看著,又繼續道:“多少綠荷相倚恨,一時回首背西風。惟草木之零落,恐美人之遲暮。我也會老,會死。我的身體不聽我的使喚。就像我的心,曾經不聽使喚的執著一樣?,F在,我累了。想過正常的生活。不希望人生只剩下等待。我也想要婚姻,想要孩子。我也有我的責任。我要去找他,自己去,不需要任何人陪伴。我見他,只是告訴他,我很好,我不愛他了,我死心了。然后請他,帶我去親生父親的墓園。然后,不要再見了?!?/br> 你費盡了力氣跑,拼命拔腿去追,用盡所有的力氣,然后看見世人。他們有許多人,僵硬著身子,枯等在原地,然后茫然若失的:也看見許多人,他們錯過后,就遺忘,遺忘到從沒有發生過一樣。你卻還是跑,不論,是否只是莊生曉夢,被蝴蝶迷了心,被執著迷了心。卻還是一直追一直追,明明是小女子,有的只是一抹纖細的女兒心,卻愿做那夸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