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劍平：“你娘家人是誰嚇唬走的？”

    王秋香偃旗息鼓。

    胖丫好奇：“娘，你有幾年沒去過姥姥家了？”

    “自打那次就沒去過。不過我見過你姥姥?！?/br>
    小芳忍不住看她。

    怎么沒聽她說過啊。

    王秋香被看得不自在，干咳一聲，“有一次冬天去澡堂洗澡，不巧看到她和我一個侄女在一塊，也不知道是買東西還是洗澡。我想著多年不去，就把身上的錢都給她了?！?/br>
    胖丫驚呼：“你還敢給？”

    “總共沒有五塊錢?！?/br>
    小芳：“還行。畢竟是你親娘。后來呢？”

    “后來就讓同村的人來找我，說她在農場等我。不過我沒去?！?/br>
    方劍平問：“最近兩年的事？”

    “不是。那幾人垮臺的那一年?！?/br>
    小芳忍不住問：“他們不會還不知道大胖考上學了吧？”

    這點把王秋香問住了。

    胖丫點頭：“肯定不知道。因為你和姐夫考得好，顯得我哥一般般，咱們村的人教訓小孩，都是說向你們學習。跟外人說肯定也是說你們?！?/br>
    王秋香聽她閨女這么一說，忍不住看向小芳和方劍平：“你姥姥舅舅也不知道？”

    這話把小芳問住了，“誰知道?；仡^問問我爹。咱們先過去吧?！?/br>
    幾人只顧聊天，結果到養豬場分的差不多了，好些人準備回家了。比如張來富。

    張來富看到方劍平，忍不住說：“你可算來了?！?/br>
    方劍平：“我叔分東西還能不給自家留啊?！?/br>
    張來富想想一些人的德行，搖搖頭：“留也留不住。最后都是人家挑剩下的。你快點吧?！?/br>
    “等一下?！眮砀坏南眿D叫住方劍平。

    方劍平停下：“怎么了？”

    來富的媳婦挑一塊豬肝和一節大腸放他盆里。

    方劍平不禁問：“這是干什么？”

    “豬肝留著給瞳瞳煮粥，大腸燉著吃?！眮砀患业牡?。

    張來富忍不住看他媳婦。

    ——這個婆娘今兒咋了這是。

    方劍平笑著說：“不用，不用?！?/br>
    “要的，要的?！钡教幎际侨?，來富家的不好說，因為瞳瞳把人叫過來，她今兒上午那么一會兒賣了六塊錢。

    要是拿去收購站，能賣四塊錢就不錯了。

    來富家的推一下來富：“快回家做飯去，兒子還等著呢?！?/br>
    張來富下意識跟上她，越過養豬場就問：“你還是你嗎？”

    “我咋了？”來富家的很不高興。

    “我承認你不小氣?？梢矁H限咱自家種的東西?！?/br>
    來富家的往四周看看，發現大人小孩都在養豬場那邊，就把兜里的手絹掏出來，“今兒賣的錢?！?/br>
    張來富看到一張五塊的大票，頓時不敢信，“那么一會兒？”

    “瞳瞳賣的，厲害吧？”

    張來富連連點頭：“難怪你們這些女人一個個跟撿到錢似的。別人家也是？”

    “鴨蛋比雞蛋貴，賣鴨蛋的比我多?！?/br>
    張來富算一下：“咱家三只雞下蛋，就算偶爾偷懶，二十天也能賣一次。一次不說多，三塊錢，那一年下來光那幾只雞就能賺三四十塊錢？”

    他媳婦點頭。

    張來富忍不住吸氣，“還是這個政策好。要是再養幾頭羊幾頭豬，那一年豈不得好幾百？”

    “就怕賣著賣著不準賣?！?/br>
    張來富想想：“咱們下午跟過去看看。不準咱們賣，咱們就給他們講道理。講不通就嚇唬他們，劍平和小芳年后回首都上學，想見大領導容易得很?！?/br>
    “你也學會拿著雞毛當令箭？”

    張來富：“好不容易有個好政策，總不能不用吧？對了，來貴去了沒？”

    “沒有。要不我去來貴家問問？”

    張來富點頭：“你去。讓他們少吃點。趁著能賣錢趕緊賣，回頭不能賣了再留著自己吃?！?/br>
    “行！”來富家的立即去找她弟媳婦。

    殊不知村里像她和來富這樣認為的人還有不少，以至于下午兩點小芳家門口和橋上都站滿了人。

    張支書讓大家分站兩旁。

    有村民就忍不住說：“我們的東西都是好的，你放心吧?！?/br>
    張支書搖頭：“不是不放心你們。今兒我們剛到農場，農場的人就說咱們村富得流油。小芳跟大伙兒說，這些東西都是咱們省吃儉用省出來的。你們，我數一下，五六十口子，比菜市場的人還多，再說咱們窮誰信啊?！?/br>
    “愛信不信！”有小青年立即說。

    張支書笑著說：“你不想天天晚上起來攆小偷，那就把東西放車上?！?/br>
    此言一出，眾人都想到“財不外露”。

    寒冷的冬日，溫暖的被窩多舒服啊。

    精力旺盛的年輕人也不想半夜爬起來。

    “那咋辦??？”

    張支書：“賣魚買rou和賣青菜的上前。賣雞賣鴨賣蛋的等明天?！?/br>
    “明天不許賣了咋辦？”有村民忍不住問。

    張支書呼吸一窒，“上午你干嘛去了？”

    張老九忍不住說：“等著看咱們的笑話呢?！?/br>
    “你你別胡說？！”那村民急的臉色漲紅。

    老九反問：“我胡說你結巴啥？”

    張支書抬手：“好了，都少說兩句。要么聽我的，要么自己去，別跟我們擺在一起?！?/br>
    自己去可不敢。

    那村民立即說：“那還是明兒吧。天氣冷，這些雞蛋一時半會兒也放不壞?！?/br>
    張來貴的媳婦問：“我這塊rou有兩斤，要不要從中間割開？回頭人家問起來，我就說幫鄰居賣的？”

    張支書點頭：“也行。讓屠夫張給你割，他的手準?！?/br>
    張屠夫也在，他好豬下水，所以也拿兩斤rou出來賣。

    于是先把他家的割開，隨后割張來貴的，最后又把其他人家的rou分成小快。

    張支書又檢查一遍，讓村民把大魚換成小一點的。

    有村民忍不住問：“魚還有講究？”

    張支書：“收購站的人要是敢過去數落咱們，就說大魚都給他們了，還想怎樣?！鳖D了頓，“都記住了沒？”

    眾人連連點頭。

    并非張支書考慮太多。

    清河說小吧，轉一圈得一個小時，說大吧，只有一條商業街，就是供銷社門口的那條路。

    今兒恰逢周末，家家戶戶都閑。

    那么多人拎著雞魚rou蛋穿街而過，以至于不過中午就傳遍各個角落。

    別說收購站的人，就是在家帶孩子的張小草都知道了。

    結果就是他們到街上，剛把東西擺出來，就有人問：“這些東西哪來的？”

    問巧了，正好是張來貴。

    張來貴可是個精明的，瞧著對方長得人模狗樣，不像無業游民，立即不客氣地說：“你家的！”

    對方噎住。

    好半晌憋出一句，“你這個大爺說話怎么這么難聽?！?/br>
    “那你讓我咋說？明擺著的事你還問，吃飽了撐的？”

    那人心梗，“你你，真是你們家的？”

    張來貴給他一記白眼，讓他自己體會。

    那人頓時不敢在這邊待下去，轉向另一邊。

    張支書提前打了預防針，大伙兒都有心理準備，他不問價格問東西哪來的，結果一個比一個說話難聽。

    村民態度強硬，一副不怕查的模樣，反倒是那人不敢瞎問。

    沒過多久就走了。

    殊不知村民看似忙著吆喝賣菜，其實都盯著他。

    看著他走遠，閑著無事的王秋香移到張支書身邊，“那個人是哪個單位的吧？”

    張支書：“看穿著也看出來了?！?/br>
    “穿的干凈？”在他旁邊賣菜的村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