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香又羞又惱，恨不得抓過她揍一頓。

    可惜不敢。

    高素蘭注意到她的表情，怕她背著自己欺負閨女, 就數落張小芳：“瞎說啥, 不懂事！”說出來自己卻忍不住笑了。

    四奶奶更是忍不住拍拍小芳：“這孩子看來真跟劍平說的一樣大智若愚?！?/br>
    “那當然?！睆埿》嫉靡獾奶鹣掳?。

    高素蘭看到她這樣就頭疼, “哪有人自己說自己聰明?！?/br>
    張小芳脫口而出，“我??！”

    高素蘭噎的說不出話來。

    王秋香一看親娘的待遇跟她一樣, 心里又舒坦了, “傻樣！”

    張小芳掄起玉米就砸她。

    方劍平覺得差不多了，再犯傻會惹人煩, 抓住她的手腕, “趕緊揉玉米。你看人家都沒停，就你在玩?！?/br>
    張小芳掃一圈，長長的三間屋內好些人都在揉玉米，“方劍平，你不懂?！闭f著還搖了搖頭。

    方劍平知道她潛在意思，可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不想承認他是三傻。

    “你能告訴我嗎？”

    張小芳沉吟片刻，勉為其難地說：“可以?！?/br>
    高素蘭很想說，不懂就不懂, 千萬別勉強。緊接著想想傻閨女的秉性, 她要是開口, 矛頭肯定轉向她。所以就豎起耳朵聽聽她瞎說啥，也好及時阻止。

    卻不知其他人也豎起耳朵, 等著憨小芳語出驚人。

    張小芳掃一眼眾人：“笨鳥先飛啊?！?/br>
    眾人下意識想問“笨鳥先飛”幾個意思。這四個字太通俗，八十歲的老太太也知道啥意思。

    待眾人反應過來，齊刷刷轉向張小芳，欲言又止, 神色別提多復雜。

    基于張小芳傻了十八年，這些人沒懷疑她是不是被鬼附身了，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而是想揍她又怕被揍，想罵她又不敢罵——憋的！

    唯有方劍平好奇：“又聽說誰的？”

    “村里的小孩子和老師啊?！睆埿》颊f的理所當然。

    高素蘭問：“你啥時候又去學校了？”

    原主不喜歡上學，但她喜歡去學校玩，因為人多。

    小時候張支書把她送進去，她不是頂撞老師欺負同學，就是把書本撕了當花瓣兒撒著玩兒。后來不讓她去，沒有同齡人跟她玩兒，她反而三天兩頭往學校跑，攪的從一年級到五年級都沒法上課。

    校長沒辦法就找張支書。張支書就帶領他家兄弟給學校砌一圈墻。

    那學校就在西北方向，跟糧庫正好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位于張莊兩端。

    張小芳搖了搖頭：“我沒去啊?！?/br>
    高素蘭不信，可她知道閨女不想說再問也問不出什么，“不許再去，你得干活?！?/br>
    “我知道啊?！睆埿》即鸬煤芨纱?。

    謝蘭忍不住跟王秋香嘀咕，“這樣看也不傻啊。不會真是那啥大智若愚吧？”

    王秋香是怕了她，不敢說她壞話，怕她聽見小聲問：“你覺得像嗎？”

    謝蘭打量一下張小芳就快速收回視線，擔心被她發現：“不好說。也有人說小時候心眼不全乎是因為沒長好，等長大了全乎了就好了?！?/br>
    “這話你也信？聰明的能往她奶奶嘴里扔羊屎？”王秋香說著笑著搖頭。

    謝蘭好奇地問：“啥時候的事？”

    “中午在老大門口罵那么久，你沒聽見??？”

    謝蘭聽見了，她不敢招惹高氏這個大娘，所以好奇的不行也沒敢露頭，“我在做飯。咋回事?”

    王秋香大概說一遍。

    謝蘭聽到張小芳坐在墻上往下扔，頓時忍不住說：“難怪扔那么準。你說，她這個缺心眼是不是早長全乎了，仗著咱們不知道扮豬吃老虎？”

    王秋香再想想那盆羊屎，搖了搖頭，聰明人可干不出手抓屎這種事，“想多了?！?/br>
    “甭管真假都得離她遠點?！?/br>
    王秋香：“你離她遠點可沒用。你得離你侄女婿遠點?！?/br>
    謝蘭倍感尷尬，忍不住瞪她一眼。

    王秋香“切”一聲，扭頭給她個側臉。

    張小芳聽到這聲瞥倆人一眼，見她倆又鬧矛盾了，心里高興極了。

    暗樂一會兒，朝方劍平身邊移一點。

    方劍平注意到他一動就碰到張小芳的胳膊，忍不住問：“這么近干嘛？”

    張小芳沒理他，而是朝她娘喊：“娘，坐這兒?！?/br>
    高素蘭移到閨女身邊：“又干啥？”

    張小芳揉玉米快，甭管她六叔回頭記工分的時候數不數，有她幫忙別人就不能說什么。

    “我想跟你在一塊啊。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高素蘭聽到這幼稚的話很嫌棄：“我怕被你氣死?！?/br>
    “那我讓方劍平給你打幡摔盆好啦?！?/br>
    高素蘭下意識想問啥玩意，到嘴邊說不出來。

    聽到這話的眾人笑的渾身顫抖。

    方劍平忍俊不禁。

    高素蘭一言難盡地說：“你可真孝順?！?/br>
    張小芳得意的點了點頭：“我最孝順?！?/br>
    “你閉嘴吧?！备咚靥m怕沒被氣死先被她的話噎死。

    張小芳趁機歪方劍平身上，怕他多想就對她娘說：“不跟你玩了?！?/br>
    方劍平從未跟同齡異性這么親近過，在她靠上來的那一瞬間很不習慣，身體僵了。

    聽到她那么孩子氣的話，方劍平都忍不住唾棄自己思想骯臟，“坐好別摔著?！?/br>
    張小芳很意外他沒推開她，見好就收：“你別亂動就好了啊?！?/br>
    “還揉不揉玉米？”方劍平朝對面看一下：“五嬸揉一堆了?！?/br>
    張小芳的手一揮：“讓她半小時也追不上我?！?/br>
    謝蘭聽到這話又想擠兌她。對上她那雙圓溜溜烏黑的大眼睛，隱隱帶著笑意，謝蘭決定把話咽回去，她如果沒看錯，這傻丫頭就等著她接話，然后好擠兌她。

    真當她傻，連這么拙劣的激將法都看不出來嗎。

    謝蘭收回視線，對王秋香說：“咱們快點?！?/br>
    張老五和老九自己跟張支書過去而耽誤干活，張老六記工分的時候可不會客氣。誰不知道你是真關心老大還是想趁機偷懶啊。

    謝蘭和王秋香多干一點，回頭再跟張老六解釋一下，張老六才有可能把這半天工分記上。

    可是揉玉米真費手。

    王秋香忍不住問：“他們咋還不回來？”

    “咱莊這么大，從這邊到知青點來回也得半小時?！?/br>
    王秋香不禁說：“莊大了就這點不好?！?/br>
    謝蘭：“你娘家小王莊不大，六七十戶就一個生產小隊，跟別的莊打架都打不過?！?/br>
    “那是他們人多欺負人少?！?/br>
    謝蘭見她還嘴硬，“下次干旱搶水搶不過人家，別找大哥幫你娘家人說和?！?/br>
    王秋香頓時沒了言語。

    四周安靜下來，謝蘭聽到一陣腳步聲。抬頭往四周看了看，都在揉玉米。謝蘭勾頭朝外看去，張支書帶著他兩個堂弟進來。

    謝蘭拍一下王秋香。

    王秋香看到就問：“大哥，沒啥事吧？”

    忙著揉玉米的眾人停下來，等張支書進來就眼巴巴看著他。

    張支書被看得不敢繞彎子：“沒事。讓我給他倆收拾幾床被褥?！?/br>
    高素蘭問：“這事咋還讓你去？”

    張支書：“告訴我他倆干的事影響惡劣，局里決定拘留十日?！?/br>
    “惡劣才十日？不是半個月？”王秋香驚叫。

    張支書道：“半個月是我猜的?！?/br>
    張老五想起他先前說的話：“房子還蓋不蓋？”

    張支書點頭：“房子先蓋。他倆要結婚就讓他們單住，不結婚還住知青點?！?/br>
    方劍平不禁皺眉，這跟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啊。

    張支書也想兩人單住。來的路上覺得不行，他倆不知道還得呆多久。要是三五日還好，三五個月，他倆想干點什么別人也不知道。

    “知青點人多可以幫咱們盯著劉季新和段伊然?！?/br>
    方劍平懂了，“叔說得對?！?/br>
    張莊東邊和北邊和西邊都是莊稼。離他們最近的村莊也有兩三里。劉季新和段伊然要是往這三個方向跑，非常明顯且無處可躲。

    他倆要想弄干壞事的工具，只能去南邊的農場置辦，也就是以前的清河縣城。

    屋里的人都是四隊的，住在村西頭離知青點最近。

    張支書便對他們說：“你們一早一晚注意一下，發現他們去農場立即告訴我?！?/br>
    王秋香：“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