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jian宦沖喜后 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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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輕聲喟嘆, 仿佛丟了天大的臉, 她面紅耳赤地埋在廠督的頸間, 任廠督如何誘哄,也不肯抬起頭來。 靳濯元渾身帶著冷氣,尤其是那雙指節分明的手, 素來比常人涼上幾分, 冰冷的指腹在她雪腮上摩挲,隨后勾起她的下巴, 迫使她直視自己:“哪有芍芍這樣, 只管自己舒坦, 不管咱家死活?!?/br> 眉眼輕佻, 語氣卻帶著自哂。 他不過是身子殘缺的宦人, 十六那年闊步邁入凈房后,便不再想著往后的事。 凈房四周砌著泥墻,唯有其中一面泥墻的高處,開著通風的小窗。他仍記得,窗檻處流轉著一偏偏薄弱的微光,只是薄光只照在臟亂的墻隅,沒有落在他的身上。 后來天光漸暗, 再睜眼時,眸如幽潭。 都道宮刑殘忍,除了刀子落在身上的痛楚外,屈辱和卑劣自那一刻便火鉗深深烙在骨子里。 可是靳濯元沒有。 至少他是這么認為的。 七年來,他只沉溺在嗜血的快感中,將原先站在高處睥睨天下的人,一一踩在腳下,嵌入泥地。有這樣大快人心的成就,談何屈辱? 他在黑天烏地里,踽踽獨行,從未生過一星半點的悔意。 是以眾人皆以為他除了貪念,沒有欲念。 其實是有的。否則紅墻之內,也不會對食成風。 只是他的這份欲念,會比常人來得不易些,至少在遇到陸芍前,他從未有過。 遇見陸芍后,就像是看見了破曉而生的天光,無聲無息卻又聲勢浩大。他覺得不適應,甚至覺得有些荒謬和鋪張。 當他瞧見陸芍對宋淮安笑時,他只想幾近瘋魔的占有,可如今瞧著懷里人兒,這種‘占有’說是妄念也不為過。 靳濯元無奈地摩挲著她的唇瓣,唇瓣上還留有上回嚙咬后的痕跡,是想將人拆骨入腹,與自己的骨血融為一體的痕跡。 陸芍見他神色怪異,以為他仍在生宋淮安的氣,便微微張開檀口,伸出舌尖,舔了舔了他的指腹。 溫溫熱熱的濕濡自指腹傳來,靳濯元愣了一下,正要抽離,下一瞬,陸芍便含住了他的拇指,學著靳濯元親吻她時的樣子,舔舐吮吸。 動作有些笨拙,一副嬌憨的模樣,小臉隨著靳濯元的指腹悠悠轉紅。 酥酥麻麻的感覺遍布全身,靳濯元垂下長睫,強忍著理智,將人從懷里放了下來。 陸芍以為自己哪里做錯了,亦或是做得不到位,她勾了勾靳濯元的手:“廠督不要生氣了?!?/br> 細想起來,二人纏綿之時,倍覺舒坦的確實是她,因廠督無論如何,總是一股云淡風輕地模樣,甚至無法從他眼底窺探到一絲迷離。 靳濯元笑了聲:“你是在討好我?” 所以借著這樣的法子取悅自己。 在汴州時,上至新帝下至奴才,所有人都懼他畏他,想要討好他,原以為瞧見陸芍這副模樣,心里當是痛快的,可也不知怎地,他非但沒覺得半點痛快,反倒還生出一絲抗拒來。 陸芍愣了一下,她確實有這樣的念頭,且廠督方才所說的話不也正是這個意思嗎? 她眨了眨眼,仍舊去掰他的手指,然后將自己的小手塞至他冰涼的掌心:“我只是想讓廠督開心些?!?/br> “白費功夫?!彼胍矝]想,脫口而出就是這四個字。 陸芍的手一僵,大抵是覺得,她豁出臉面去勾他,非但沒勾成還被他這般奚落,一時覺得丟了臉面,又覺得廠督可比自己難伺候多了。 “哪有廠督這樣的!一會兒說我不管你死活,眼下我想盡法子勾你了,你卻說是白費功夫!” 她惱羞成怒后,便拿同樣的話去堵他,企圖將廠督別扭的小情緒扳正。 “好賴話全教你說了?!?/br> 靳濯元眼底少見有了波瀾,聽見她絮絮叨叨地抱怨后,很快恢復如常,他捏著她軟如無骨的指頭,逐漸尋回自己的氣場:“學會同咱家置氣了?” 說著,便去捏她氣鼓鼓的小臉:“今日可沒小日子當掩護?!?/br> 原就是這么一說,想讓她知難而退。 他哪里需得陸芍去勾她,陸芍光是站在那兒,便已經讓人挪不開眼了??伤袝r候又想,自己這樣身子殘缺的人,又能給她帶去多少歡愉呢? 誰料,陸芍反握住他的手,摩挲著被自己舔舐過的拇指。 橫豎都勾人了,她不妨破罐子破摔,再將話說得露骨些:“方才...廠督可覺得舒坦?” 靳濯元面上劃過一抹不自然,正此時,屋外響起誠順的聲音,他趁勢拂開氈簾,二人低聲說了幾聲話,隨后屋外腳步聲逐漸遠去。 * 誠順也沒料到,不過是緝拿鄉紳的事,隨意指幾個番子都能辦成,哪里需要這位祖宗親自出手。 只是方才主子從屋內出來的模樣,少了一份往日的淡然,像是在刻意躲避甚么??墒俏堇锍朔蛉送?,亦無旁人,難不成掌印是在躲避夫人? 誠順偷偷瞥了一眼掌印。 靳濯元心里雖裝著旁的事,眼力仍是極好,他將誠順的小動作盡數納入眼底,掀眼掃去:“咱家臉上寫了擒人的法子?” 誠順瑟縮了一下,立馬垂下腦袋,一言不發地牽馬過來。 他跟在掌印身側數年,早就練成察言觀色的本事??蛇@本事于掌印而言,卻不見效,因他的思維與常人不同,縱使是如他這樣貼身伺候的,有時也摸不清他的主意。 靳濯元翻身上馬,牽動韁繩,快馬在石板路上疾馳而去,只余衣袍獵獵作響。 從沂園至房臺縣,快馬不過一個時辰。 原先去查房臺縣鄉紳,只想查清薛湛水同這些賦閑小官吏之間的牽連,不曾想,著人去查,竟還查出了意外之喜。 房臺縣規模不大,共計千戶人家,其中甲首和里長每歲實行輪換,以防一家獨大,尾大不掉。如今,房臺縣正值輪換的時候,卻有人把控課稅的要務,遲遲未能輪換。 催交稅賦等庶務皆由縣里德高望重的鄉紳亦或是富戶完成,縣衙只看交上來的稅收是否齊全,一旦齊全,也就無人在意課稅的細枝末節。 是以甲首雖是小頭目,卻是塊肥差。 東廠的人暗地探查,才知道房臺縣一地苛捐雜稅,惹得百姓叫苦連迭。然而問起苛捐雜稅的緣由,百姓統一口徑,盡將罪責推至大梁jian宦靳濯元身上。 好一招羅織構陷、曲解嫁禍的法子。 他所倡行的,不過是削減徭役,減輕農戶負擔,將過去的賦稅徭役盡數折合成銀兩,依照各戶實際的田畝與人丁,均攤銀兩。 官府直接將賦役清單下達至各戶,如此一來,正好去除了里長的貪污,和農戶重役的痛苦。 而房臺縣卻借用他賦稅改革的名義,又借政令難以通達至百姓耳目,便曲解他所倡行的稅改,不僅妄自征稅,還增加徭役。 然而房臺縣的問題還不止這些。 若說甲首貪稅是因自己的貪欲,那么這樁案子,至此也算查探清楚了??蛇@么一大筆貪稅得來的銀錢,任東廠緝事如何審問,也查不清它的去向。 那這么大一筆銀錢,究竟用在何處了? 東廠緝事不動聲色地拘了當地最有聲望的里長。 該里長是個鄉紳,宣順十二年的落第士子,名喚劉珦。 這劉珦貪污了大筆稅銀,照理說應當過著豐衣足食的日子,可緝事去他屋子拿人的時候,卻見他平日吃穿并不富庶,甚至可以稱得上‘寒酸’二字。 靳濯元見著劉珦時,他被架在刑架上,掌刑千戶正因他不肯開口,而要用刑。 千戶見著靳濯元,放下手中的刑具,給他讓出道來。 他今日未著鮮亮的顏色,依照陸芍的喜好,穿了一身文人雅士的直身,與這陰黑發臭的牢獄渾不相干。 若非眉眼間那股子陰惻的狠勁,劉珦怎么也想不到,眼前之人,就是大梁上下令人聞風喪膽的東廠提督。 他仍是坐在官帽椅上,瞇眼打量眼前的之人,一言不發地轉著指間的玉指環。 半晌,劉珦啐了他一口,罵他閹狗、jian宦,各種不堪的穢詞一句句地鉆入他的耳里。 掌刑的千戶掐住他的脖頸,企圖拿鐵烙去燙他的喉。 靳濯元只是云淡風輕地笑著,這些話他早已聽過成千上萬遍,以往聽時,他甚至還能上趕著幫上幾句。 今日只是慶幸,這些穢詞還未鉆入陸芍的耳里。 想起陸芍,他便擺了擺手。 冬日天色暗得早,他若是晚些回去,那小丫頭又該趴在窗臺等他,他實在沒功夫同劉珦消磨時間,便站起身同劉珦直言道:“玄元帝蕭齊文在位二十二年,后來經歷太子繼位、兩王之亂,至今統共過去二十七年。你在宣順十二年落第,如此算來,落榜之日正是十五年前的科考?!?/br> 劉珦嗤笑一聲,東廠掌監察,查出他何年落榜并非難事,這同審訊他稅銀的去向又有何干系? 靳濯元繼續說道:“咱家瞧過你的文章,行文不落言筌又卓有見地,與同年中舉之人想比,名列三甲并非難事?!?/br> 話說至此,劉珦倒是愣了一瞬,他顯然沒料到這閹狗會去查他當年的文章,一時間頭腦混沌,摸不清他真正的意圖:“那又如何?” “你在出榜十日之內,也曾要求察看過閱卷批語,自以為依照自己的才氣,何來落第的可能?可偏偏在十五年前,出了一樁轟動朝野的大事?!?/br> 第43章 安置了? 他說話時總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偏生說出來的話總能教人心里翻滾起驚風巨浪。 不止劉珦,就連日日緊跟案程的誠順都因他的話忡怔了半晌。 靳濯元沒有接著往下說,他只是饒有興致地捕捉劉珦的時而變幻的神情。二人皆未出聲, 仿佛暗地較勁兒,只是靳濯元的勁兒自在松散些,劉珦卻是渾身緊繃,豆大的汗止不住地往下淌。 最后仍是劉珦落了下乘,他的手緩緩收緊, 下意識地直起腰背:“十五年前的事, 同我有甚么干系?” 靳濯元緩緩踱步至他身前, 盯著他那張佯裝鎮定的臉,不由地嗤笑了一聲:“嘖。你急甚么,咱家都沒說甚么事?!?/br> 劉珦眼皮微跳, 很快又爭鋒相對道:“十五年前興許發生了許多大事, 至朝野轟動的,無非就那么一樁, 這不難猜?!?/br> “是不難猜, 只是尋常人, 哪里還記得這么清楚。咱家不過這么一提, 你便急著跳出來撇清干系。咱家瞧著, 你是吃下了算盤珠子,心里頭比誰都有數呢?!?/br> 劉珦知曉東廠的人心思縝密,一旦抓著自己的錯漏之處,便不會輕易揭過,他多說多錯,那么索性不說。 靳濯元見多了這樣自以為聰明的人,往常他有許多令人開口的法子, 只是今日,他本就有意吊著劉珦。 “那便先看押著。教他們急上一急?!?/br> 劉珦陡然瞪大了眼,他自然明白靳濯元的用意,這是乘間投隙,要拿他作為引人上鉤的誘餌。 劉珦遲遲不肯吐露賬冊相關的事宜,足以說明這本賬冊后面隱藏了許多不可見人的秘密,如今深知內情的劉珦陡然消失,且他手中曾流轉了一大筆稅銀以及記錄稅銀去向的賬冊。那些隱藏在房臺縣背后的勢力,唯恐事跡敗露,如何不急? 也就這幾日的功夫,他們該有所動作了。 邁出刑房時,天色如水,參星橫斜。房臺縣燈火惺忪,濃重的云氣籠罩著村落,黃澄澄一片。 誠順緊跟在他身后,心里仍想著掌印與劉珦之間的對話。 他厘清年歲,盤數著歷年來發生的大事,一直到接過馬繩,他才腦海中才陡然晃過十五年前的那樁舊事。 “主子說的,可是余州言氏抄家的貪污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