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尋千山 第37節
他羽冠歪斜,頭發散開,滿身滾得是塵土,喘息著抬頭,揚起被抽得滿是血痕的臉。 就見青年一身緋衣玉冠,神色平靜如潭,他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回頭看向花向晚。 輕描淡寫問了句——“可殺嗎?” 第26章 這話出來,眾人都驚住。 溫少清下意識想掙扎,但渡劫期威壓隨即而下,當即將他壓得動彈不得。 他臉色微變,旁邊所有清樂宮人也面露震驚。 之前薛雪然傳信來說,明明帶回來的只是個煉氣期,怎么是渡劫期?! 然而毫不收斂的渡劫威壓彌漫四周,這誰都作不得假。 常年殺伐所帶出來的血氣與合歡宮前黃沙混合交織,青年桃枝抵在溫少清頸間,靜靜看著花向晚。 所有人都察覺,他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會殺了溫少清。 “晚晚,”他再問了一遍,“可殺嗎?” 聽到這話,溫少清涼涼看向花向晚,提聲:“阿晚?” 溫少清的話讓花向晚驟然驚醒,她看向謝長寂,趕緊開口制止:“教訓過了,便放了他吧?!?/br> 謝長寂不說話,隔著黃沙,他看出花向晚眼中的擔憂和緊張。 那眼神和當年她給他看傷口、每一次看他出事時,一樣。 他盯了她許久,直到花向晚加重語氣:“長寂?!?/br> 聽到這話,謝長寂微微垂眸,這才收起手中桃枝,轉身朝花向晚走回去。 他一轉身,威壓便收斂起來,溫少清由旁邊修士扶起來,死死盯著謝長寂背影,低聲詢問:“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天劍宗,”謝長寂頓住腳步,聲音平穩,“清衡?!?/br> 聽得這話,溫少清當即愣住。 天劍宗清衡? 那不是天劍宗問心劍劍主,云萊第一人,傳聞中一劍滅宗的當世最強者,謝長寂嗎?! 他怎么可能同花向晚回來? 傳說問心劍不是要鎮守死生之界,不得外出嗎? 西境云萊相隔太遠,定離海海域復雜,鮮少有人知道路徑,若非特殊情況,兩地修士一般不會跨海越境。 而問心劍又是天劍宗極少顯世的一脈,眾人只聽其名,知之甚少,可無論如何,謝長寂出現在西境,還成為花向晚的夫婿,這都令人極為震驚。 溫少清聞言微微皺眉,忍不住出聲:“你不該鎮守死生之界嗎?怎么會到這里來?” “異界已平,為何不能?”謝長寂轉眸看他,似是奇怪。 “異界已平?”在場眾人都露出幾分震驚,溫少清不可置信,“如何平?” “殺光即可?!?/br> 此言一出,所有人不說話了,青年一身緋衣似乎都帶了血氣。 若其他人說這話,或許會被人當做玩笑夸張。 可謝長寂滿身殺孽環身,說是殺光一界,倒也沒有人敢質疑。 溫少清靜靜打量他,謝長寂見溫少清不動,轉頭詢問:“還不滾?” “是,”溫少清不知想起什么,笑起來,恭敬道,“晚輩這就滾,阿晚,”說著,溫少清轉頭看向花向晚,“原來你是迎了渡劫大能回的西境,怎的不說一聲,讓西境上下好做個準備,為前輩接風洗塵吶?!?/br> “我迎我的夫婿回來,早已上報過魔主,”花向晚說得不咸不淡,“改日婚宴,便會昭告西境,是少清你來得早了?!?/br> “原是如此?!?/br> 溫少清笑笑,他恭敬行禮:“那——”溫少清抬手,轉頭走向軟轎,揚聲吩咐,“合歡宮少主讓行?!?/br> 說著,他便坐回軟轎,冷眼看著謝長寂走到花向晚身邊。 兩人一起重新坐回玉車,車簾已經被溫少清用音波損毀,謝長寂上車時動作停頓片刻,他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一直看著他們的溫少卿,想了想,抬手一揮,上千顆珍珠便從乾坤袋中飛出,由云絲串成珠簾,懸在玉車之外。 珠簾隔絕了溫少清的視線,謝長寂這才坐回花向晚身側。 花向晚看著這些珍珠,忍不住看了謝長寂一眼:“你怎么裝這么多珍珠在乾坤袋里?” “不是我裝的,”謝長寂解釋,“是昆師叔?!?/br> “他裝這個做什么?” 花向晚不理解,謝長寂老實回答:“讓我到合歡宮,見人就發?!?/br> 花向晚:“……” 沒想到昆虛子連這個都要教謝長寂,有那么一瞬間,她都覺得謝長寂不是來找魊靈的,是來選妃的。 沒了溫少清的阻攔,合歡宮打開大陣,很快就進了內城。 合歡宮很大,內城便是一個宮城,花向晚同謝長寂在廣場停下,隨后由侍從領著,進了主殿。 主殿里,合歡宮三位長老都站在高處,頂端金座上正坐著一位女子,看五官年紀不大,三十出頭的模樣,生得極美,鳳目丹唇,不怒自威。 但不知為何,相較這樣年輕的容貌,頭發卻如老年一般斑白,盤成高髻,搭配著一身紫色華服,明顯上了年紀。 眾人看見花向晚,都笑了起來,花向晚也克制不住笑容,上前一步,恭敬行禮:“阿娘,云姑、夢姑、玉姑,向晚不負使命,領夫婿回來了?!?/br> 謝長寂聽花向晚的話,也跟著彎腰,認真道:“晚輩謝長寂,見過宮主大人,諸位長老?!?/br> “上君有禮了?!?/br> 高處坐著的紫衣女子虛弱出聲:“您乃天劍宗上君,到合歡宮便是貴客,上君不必太過客氣?!?/br> “晚輩既與晚晚成婚,便是合歡宮的弟子,”謝長寂聲音平穩,“晚晚的長輩,便是我的長輩,晚晚的宗門,亦是我的宗門。宮主大人不必見外,叫我長寂即可?!?/br> 聽到這話,在做所有人都放下心來,帶了幾分喜色。 最邊上白衣女子笑起來,溫和道:“既然上君這么說,那就是一宗之人,上君還叫什么宮主,應當叫母親大人才是?!?/br> “云姑說得不錯,”另一旁的綠衣女子打量著謝長寂,也分外高興,“我們本來只讓晚晚去天劍宗求一位金丹道君即可,沒想到她這么有能耐,你們是怎么認識的?就這么幾天時間,你怎么就愿意同晚晚回來……” “夢姑你別說了,”最后那位藍衣女子笑起來,“這孩子的私事,哪里有這樣急著問的,先安置他們,讓他們休息一下吧。宮主大人也累了?!?/br> 玉姑說著,看向花向晚,眼神溫柔許多:“你母親本來還在玉潭休養,你今日回來,她特意來接你的?!?/br> “阿娘,”花向晚抬眼看向高處,輕聲道,“以后還是以你身體為重,女兒回來,自然會去看你?!?/br> “這不一樣?!?/br> 花染顏搖搖頭:“你帶夫婿回來,第一面,我如何都得來看一看?!?/br> “行了,”云姑見他們也聊得差不多,打斷出聲,“我扶宮主去休息,你們去忙吧?!?/br> 說著,云姑上前,扶著花染顏起身,往內殿離開。 等她們走了,夢姑和玉姑走下高臺,笑著道:“走吧,我們帶你們去內院看看,看這邊置辦得是否合適?!?/br> 說著,她們領著兩人一起往內,同花向晚打聽著方才的事:“我聽說少清那小子方才在門口鬧事?” “是?!被ㄏ蛲睃c頭,“他特意給謝道君留了后門,好在謝道君將他制服,我們便從正門進來了?!?/br> 聽到這話,夢姑嘆了口氣,語氣似乎極為熟悉。 “這么多年了,他還是孩子脾氣?!?/br> 謝長寂抬眼看了夢姑一眼,旁邊玉姑輕咳了一聲,隨后道:“也是我們合歡宮實力不濟,才仍由他撒野,”說著,玉姑轉頭看向謝長寂,帶了幾分誠懇,“若放到以前,今日定不會讓長寂受委屈?!?/br> “不妨事?!敝x長寂搖頭,想了想,又道,“日后不會如此?!?/br> “那是,”夢姑高興起來,“聽說長寂方才在前面,一劍就把蕭文蕭笛兩兄弟給沖開了,這等實力,西境聞所未聞?!?/br> “夢姑,”花向晚見夢姑越說越沒譜,怕她太過膨脹,提醒她,“人家最頂尖的高手還沒來呢,而且魔主試煉在即,就不要想著惹事了?!?/br> “我也沒想惹事啊?!?/br> 夢姑轉頭看向謝長寂:“是人家惹我們,是不是?” “嗯?!?/br> 謝長寂應聲。 花向晚頗為無奈,一行人走到后院,夢姑給他們說明了天劍宗弟子安置在哪里后,隨后指了院子:“長寂住這里好不好?” “我與晚晚同住就可以?!?/br> 謝長寂答得平穩,似乎沒覺得有絲毫不妥。 夢姑和玉姑一愣,隨后夢姑笑起來:“你要愿意那太好了,我們還擔心……天劍宗畢竟還是名門正派,與我們有些差別。既然……” 夢姑沒說完,只笑著看了花向晚一眼,擠了擠眼睛:“那就去你那兒???” “好?!?/br> 兩人領著花向晚和謝長寂轉了一圈合歡宮,等到晚間,合歡宮便大擺宴席,為天劍宗接風洗塵。 花染顏不在,便由花向晚主持,她同謝長寂坐在高臺,看兩宗弟子聯誼。 合歡宮弟子性情開朗,無論男女,都能歌善舞,看得天劍宗弟子目瞪口呆。 看了一會兒,便有男弟子上去給天劍宗的男弟子敬酒,這倒也正常,但喝著喝著,女弟子也喝了起來。 酒過三巡,場面就有點失控,天劍宗的弟子全被拉上高臺,整個大殿人聲鼎沸,聲樂俱響。 花向晚看著這個場面有些尷尬,轉頭看旁邊一直靜默的謝長寂,不安道:“那個……我們宮里就這個氛圍?!?/br> 謝長寂聞言,轉眸看過來,花向晚解釋:“你……你不介意吧?” 謝長寂想了想,有些不解:“介意什么?” “就,”花向晚指了指下面,“他們又唱又跳,還喝酒?!?/br> 謝長寂遲疑片刻,只點頭:“我只會喝酒?!?/br> “你會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