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鬢楚腰 第129節
江晚芙也點頭,她對繼母所出的弟妹,并沒什么惡感,始終只是孩子罷了,開口道,“楊家總還會照顧他們的?!?/br> 她和阿弟當時是沒有外祖家照拂,但據她所知,楊氏是蘇州人,楊家在蘇州也是大戶,想來不會不管楊氏留下的一雙兒女的。但還是道,“你等會兒去問問高姨娘,看方不方便去看耀哥兒和眉姐兒?!?/br> 惠娘應下,過了會兒便回來回話了,道,“高姨娘說,莊子太遠,您懷著孩子來去不便,老爺派人把孩子接回來?!?/br> 這樣的安排,對江晚芙而言,自然是最輕松的,她也不想跑來跑去的。不過,她低頭笑了下,這次她回來,父親倒是前所未有的照顧她。要不是那不聞不問的幾年就擺在那里,她都要以為,他一直是如此的慈父呢…… 權勢這東西,真是個好東西啊。 中午的時候,江晚芙叫惠娘把姚晗抱過來了,小孩兒人生地不熟,她怕他吃不好、睡不好,便總惦記著?;菽锖图t蕖在旁邊布膳,姚晗現在比以前愛說話些了,尤其是在江晚芙面前,他嘀嘀咕咕跟江晚芙說,江舅舅送了他一只虎皮鸚鵡,會學人說話。 江晚芙夾了個芥菜餃子給他,笑著鼓勵他,“那晗哥兒可以多教鸚鵡說話,到時候帶來給嬸嬸看看,好不好?” 她說完,姚晗便一臉認真地點頭。小孩兒養熟了,就很可愛了。 用過午膳,姚晗還有點不想走,這個年紀的小孩兒,基本都很黏人,尤其是來了新地方,江晚芙索性把他留下了,叫惠娘抱他進她的屋里睡午覺去了。 江晚芙則抽空見了見去送禮的管事,管事進來給她磕了頭,口齒清晰把今日去送禮的情況說了,頓了頓,又遲疑著道,“只還有一家,卻是未曾送出去?!?/br> 江晚芙喝了口茶,示意他繼續說。 管事也就一五一十的說了,沒有什么隱瞞,“便是府上繼夫人的母家。吳管事支支吾吾,小的怕耽誤了事,便從他嘴里套了話……去年,楊家老爺過世,繼承家業是大爺,楊大爺好賭,輸得多了,就拿了疏浚河道的銀錢給去填窟窿,結果叫人給告發了……還險些牽連了老爺。后來判了充軍,楊家一家人也搬走了?,F如今也不來往了,故而聯系不上?!?/br> 江晚芙很吃驚,她印象里楊氏在蘇州算是大戶,數代為官,倒不想竟葬送在了沒出息的子孫手里。她見過楊大爺一回,是楊氏叫她過去,偶然撞見的,楊志還以為她是楊氏屋里的丫鬟,當著她的面,便跟楊氏討要她……他那時看她的眼神,跟蛇一樣,讓她毛骨悚然。后來,她便有意識地躲著他了。 江晚芙沉默了會兒,點頭淡淡道,“既不聯系了,那就算了?!?/br> 本來楊家也只是楊氏的母家,并不是她的外祖家,走禮也不過是按著規矩來。 管事應下,惠娘送他出去。 江晚芙起身回側屋,進屋便聽見紅蕖焦急的聲音,從內室里傳出來,她方才走時,叫她守著姚晗的,江晚芙心里一緊,便快步走了進去,“怎么了?” 紅蕖聽到她的聲音,忙從腳踏上起身,她一動,便把羅漢床上的姚晗露出來了,小孩兒像是受了什么驚嚇一樣,額上全是汗,嘴里時不時蹦出幾個她沒聽過的詞,惠娘在一旁嚇了一跳,道,“別是魘住了吧?” 江晚芙顧不得問,上前半摟住亂動的小孩兒,惠娘也上前幫忙,幾人合力,江晚芙松手,輕輕拍他的背,輕聲哄他,“晗哥兒不怕,不怕,嬸娘在呢……” 姚晗汗涔涔睜眼,瞳孔放得很大,半晌才醒過來一樣,泥鰍似的鉆進江晚芙的懷里,江晚芙叫紅蕖拿了熱水進來,打濕帕子,給他擦了臉和脖子,這期間,小孩兒倒是乖得不得了,像小狗兒似的,一聲不吭。 江晚芙便笑著哄他,“是不是做噩夢了?就聽你嘰里咕嚕說些大家都聽不懂的話?!闭f著,惠娘遞了新打濕的帕子過來,她便伸了手去接,被這么一打岔,便也沒有察覺她懷里的小孩兒,打了個寒顫,緊緊咬著唇。 江晚芙又替他擦了一遍,汗干了黏糊糊的,還容易得風寒。等擦完了,才拍著他的腦袋哄,“好了,我們晗哥兒已經是小男子漢了,一個噩夢罷了,才不怕,對不對?” 姚晗沒有說話,手臂緊緊摟著江晚芙的脖子,很依戀地叫了她一聲,聲音顯得很可憐,帶著點鼻音,“嬸娘?!?/br> 江晚芙溫柔地應了他一聲,“嗯,怎么了?有什么話跟嬸娘說?” 姚晗搖搖頭,毛茸茸的腦袋靠在她肩上,惹得江晚芙笑起來,拍拍他的后背,“撒嬌呢?” 姚晗“嗯”了聲,也不知道嗯的什么,過了會兒,他松開了手,低下頭,聲音里透出點緊張,“要是我犯錯了,您會不會不喜歡我?” 江晚芙一聽這話,就猜到小孩兒估計是犯了錯,怕她不要他呢,便抬手摸摸他腦袋,輕聲道,“不會的。連大人也會犯錯,更何況小孩子了。只要你知錯就改,做個乖孩子,大家還是會喜歡你的?!?/br> 姚晗抿抿唇,點頭嗯了一聲。他才不在意大家喜不喜歡他,也沒有人喜歡他的,就只有嬸娘對他好而已。他要是是她的孩子,那就好了。 江晚芙不敢放他一個人睡,索性在屋里哄他,哄著哄著,自己也犯困了,蜷縮在羅漢床上睡了過去。 陸則回來的時候,便看見一大一小蜷縮在一張不大的羅漢床上,他心里哭笑不得,這一大一小也不嫌擠,便走上前去,打算把阿芙抱到床榻上睡,剛走近,卻見小狗似的窩在阿芙身側的小孩兒,很警惕地睜開眼睛,眼神最初透出股兇悍,等看清是他,便又慢慢地乖順下去了。 陸則自然不會把個小崽子當回事,就是狼群的頭狼都不會跟小狼崽計較,不過教姚晗習武的武師傅,倒是來跟他說過幾回,夸姚晗天賦很高,最難得的是性子堅韌,是塊好料子。 有這個警惕的勁兒,武師傅夸得倒還有些道理。 他朝小孩兒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往旁邊靠靠,姚晗很乖地往旁邊縮了縮,陸則俯身把阿芙抱到懷里,穩穩地抱到床榻上,低頭親了親她的額,拉過被褥,替她蓋上,才出去。 姚晗還坐在羅漢床上,看見他,小小的身子仿佛緊繃起來,陸則走過去,捏了捏他稚嫩的肩,隨口道,“放松……教你個道理,兩軍對峙,誰先露怯誰先輸。人也一樣,別讓人看出來你怕他?!?/br> 說罷,收回了手,背身而立,站著道,“穿鞋。我看看你基本功……習武最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武師傅沒來,這幾日我帶你?!?/br> 姚晗有點懵,看著陸則走出去的高大背影,眨了眨眼,還是穿了鞋,一路小跑跟著出去了。 第183章 忽然感覺自己變得小小…… 江晚芙一覺睡醒,惠娘聽見動靜,進來服侍她起身,從丫鬟手里接過衣裙,邊給江晚芙穿,邊笑著道,“世子在院里教姚小郎君習武呢……小胳膊小腿的,練得倒是很認真,也不聽他喊累?!?/br> 江晚芙來了興致,穿好了衣裙,便出去院子里。棣棠院是沒有專門的練武場的,因此只能在露天空曠的院子里。礙于陸則的威嚴,倒沒有丫鬟婆子圍著兩人看。 陸則正在糾正小孩兒出拳的動作,食指輕叩他的手腕,沉聲提醒,“出拳需直……”姚晗立馬重新做了一遍動作,在一側的江晚芙是沒看出有什么區別,不過陸則倒是沒有再說什么,大概便是做對了。 惠娘拿了手爐出來,江晚芙接過去,側頭吩咐她,“叫膳房做些點心過來……油角糖糕、糍團,另做兩碗云吞。其他的叫膳房看著做吧?!?/br> 惠娘應聲下去,江晚芙要的坐起來都不折騰,點心都是現成的,就是兩碗云吞要現煮,不過蘇州這邊的云吞是薄皮小餛飩,沸水里燙煮會兒就熟了。因此送來就很快了,惠娘帶著兩個丫鬟利索把膳擺好了。 江晚芙才出聲打斷二人。 陸則習武,耳聰目明,自然早就發現阿芙在一邊看了。此時聽她開口喊他們,瞥了眼朝他看過來的姚晗,有些無奈,哪有像阿芙這樣寵孩子的,才練了多久啊……但還是朝他點了頭,“去吧?!?/br> 姚晗跑到江晚芙身邊,拉著她的袖子,陸則也緩步走過來,帶他們進屋。 小孩子喜歡甜食,姚晗也不例外。江晚芙和陸則便吃的小餛飩。姚晗下午還有課業,吃過點心,便被紅蕖帶著去做課業了。 江晚芙不大餓,吃得也慢,一碗餛飩還剩了大半,便邊吃邊跟陸則說話,“這幾日看你好忙?!?/br> 陸則抬手,替她把鬢邊碎發掖到耳后,溫和道,“嗯,此處衛所不少人是父親舊部,總要過去聯絡聯絡……已經差不多了,覺得悶了?” 江晚芙搖頭,陸則忙歸忙,但還是抽了時間陪她的,祭拜祖母和母親,他也是事事親力親為。 陸則沒繼續說舊部的事,轉而道,“方才聽管事說,禮已經送出去了。是不是還要設宴?日子定了沒有?我把時間騰出來……” 其實江晚芙設宴,也只是婦人之間的交際,陸則根本沒必要出席,不過她也知道,多少人都是沖著陸則來的,就這幾天,她都收了不少禮了,收到手的比送出去的還多。 江晚芙搖頭,“還沒呢……”頓了頓,想起楊家的事,便道,“我今日去見了繼母,她病得很厲害。以前她對我不好,現在看她那副病怏怏的樣子,我心里卻也沒什么大仇得報的念頭……還有楊家,聽管事說,他們家現在也不復當年了,以前委屈的時候,總想著,最好欺負了我和阿弟的人,都沒什么好下場……沒想到居然真的靈驗了?!?/br> 陸則靜靜聽她說完,伸手把她手里的瓷勺拿走,放回碗里,起身到她身側,拉著她的手站起來,用額頭輕輕蹭了蹭她的額,撫著她的后頸,“是他們自作自受,同你沒有關系。你不計較,是你心性良善……”頓了頓,垂下眼看她的眼睛,“阿芙,你以前是不是過得很不好?” 他知道,她以前大概過得不大好,剛嫁給他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的,溫柔得像是沒脾氣。后來她跟他吵架,露出執拗的一面,他才看到她的另一面。 他一直沒有問過她,總覺得不想提起她的傷心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可現在,陸則忽然很想知道,想知道失去母親庇護的她,是如何在繼母的明槍暗箭下,小心翼翼地保護者自己和弟弟。想知道她的委屈和難過,夜里的害怕和眼淚。 …… 羅漢床上的炕桌上還擺著蠟燭,女貞的葉子被風吹得蹭過花窗,發出輕微的窸窣聲響,江晚芙坐在羅漢床上,手被陸則握住,一抬起眼,便能看見他看著她的溫和眼神,他也沒有催促她,就只是安靜地等她組織語言。 江晚芙忽地便有些羞赧了,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外受了點小委屈,回家跟家長告狀的小孩兒似的,很嬌氣軟弱。但她又很被這樣的陸則所打動,即便現在她已經長大了,楊氏根本欺負不了她了。 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是小時候,有一個陸則就好了。她也不需要他替她出面,就像現在這樣,握著她的手,問她受了什么委屈,聽她傾訴就好了。 鼻子酸了酸,江晚芙小聲地開口,“……我也不知道從哪里說起,就胡亂說吧。我母親去世后,有近一年的時間,我總是病著,幾乎沒留下什么記憶,好像就記得藥很苦,祖母總是掉眼淚。后來病好了,慢慢地才記事了。其實祖母在的時候,她老人家一直護著我們姐弟,所以我也沒有受什么委屈的。要是很過分,我也會跟祖母說的?!?/br> 陸則聽著,一顆心像是被什么打濕又絞干一樣,又酸又澀。 很過分,會和祖母說的,那那些不過分的,尖銳的、微小的、瑣碎的,她都獨自承受了。母親過世,父親不聞不問,唯一的長輩又體弱,還有個弟弟要她保護,小小的女孩兒懂事乖順,忍受著來自繼母的惡意。 “祖母過世的時候,我才真的害怕了。其實祖母病了幾年了,走得不算突然,我也能夠獨當一面了,但還是不一樣,好像一夜之間沒有依靠了……” 江晚芙慢慢地說著,想起祖母去世的那一晚,弟弟哭得厲害,她整個人都是木的,聽到婆子說老爺來了,那一瞬間,已經很久不渴望父愛的她,居然期望著父親過來安慰她,哪怕一句也好,雖然很快便反應過來了,現在想起來,也知道那時是慌不擇路了,可說出口,還是覺得有些難堪,便沒有說。 “繼母把我叫去椒聊閣,除了她,還有一個婦人,一直盯著我看?!苯碥竭吇貞涍呎f,“夸我模樣好,繼母聽了卻很高興,還笑著和她說話。后來那婦人走了,繼母才暗示我,那婦人是為她兒子相看的,她兒子是個混不吝的,死了兒媳婦,想要再娶一個繼室……其實我后來冷靜下來,也想明白了,她再如何看不慣我,我也是江家的嫡女,便是低嫁,也沒有做繼室的道理,且不提父親的臉面,對她也是有弊無利,她當時不過是嚇唬我,想告訴我,我的婚事拿捏在她手里,日后要老老實實的。但當時還是慌的,又不能服軟,我服軟了,阿弟怎么辦呢?” “……再后來,衛國公府的信送來了,她便也不敢再拿我的婚事做筏子了?!苯碥秸f著,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抬眼看見陸則的眼神,疼惜憤怒,糅雜了許多的情緒,顯得很沉,她心里卻好受了許多,朝他笑了一下,道,“其實也還好,只是聽著可憐些。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也會反擊的……她也沒有占到什么便宜?!?/br> 陸則抬手,把她抱到懷里,親了親她的眉心,低聲道,“嗯,我知道,你從來不是軟弱的人?!?/br> 江晚芙抬眸,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籠在陸則平靜溫柔的眼神下,心里驀地一松,鼻子酸得想掉眼淚,她把臉埋到他的胸口,好像哭了,又好像沒有掉眼淚。 陸則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抱著她。 江晚芙被他抱著,忽然感覺自己變得小小的,被陸則抱著的,不僅僅是她,還是那個在母親靈堂前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女孩,是椒聊閣里孤零零的小少女,是祖母過世那一晚渴望父愛的小娘子……他給了她一個溫暖寬厚的擁抱,撫平了她記憶里的悲傷、恐懼、孤獨……所有負面的情緒。 可能哭是發泄情緒最好的方式,自從痛痛快快哭了一回,江晚芙的情緒一下子穩定了,就是面對父親,她也能夠很從容地應對他。 就在她提了想見見耀哥兒和眉姐兒的第二日,江父便帶著一雙兒女過來了,耀哥兒和眉姐兒脖子上都戴一個金項圈,被嬤嬤抱在懷里,跟在江父身后進來。 江晚芙吩咐惠娘去要茶水和小孩兒吃的糕點,才抬眸看向江父,“您怎么親自過來了?” 江仁斌嗯了聲,儒雅開口,“耀哥兒從小皮,不比庭哥兒懂事,下人拘不住他。我過來看著,免得他鬧你……另外也過來看看你?!?/br> 江晚芙笑了笑,沒有回應他的話。到她這個年紀,已經不需要父親的疼愛了,更遑論是這種虛無縹緲的,正好惠娘帶著丫鬟進來了,上了茶水和糕點。江晚芙看嬤嬤抱著孩子,便道,“抱著也沉,放他們到炕上吧……” 嬤嬤看了眼江父,得了示意,便把兄妹倆放到炕上了。 兩年不見,還真是長大了些,江晚芙的印象里,眉姐兒一直是個性子安靜的小姑娘,現在看著也是,只眉眼長開了些,粉雕玉琢的,顯得拘謹。倒是耀哥兒,居然也很規矩,沒有伸手拿糕點,江晚芙給他遞了一塊,他看了她一眼,才接過去,先給了meimei。 眉姐兒拿了糕點,糯糯地跟她道,“謝謝jiejie?!?/br> 江晚芙還不至于遷怒小孩兒,只溫柔摸摸眉姐兒的腦袋,沒有再說什么了。 江父沒有久留,把孩子和嬤嬤留下就走了,江晚芙帶孩子很有經驗,哄一個是哄,哄兩個也是哄,倒是姚晗高高興興過來,看見屋里有兩個比他還小的小豆丁,難得的愣住了。 江晚芙哭笑不得,朝他招手,“這是嬸娘的弟弟meimei,弟弟叫耀哥兒,meimei叫眉姐兒,你帶著他們玩好不好?” 姚晗小臉繃不住了,憋了很久,才問,“那我要叫他們舅舅小姨?” 江晚芙聽得一愣,連惠娘幾個都是呆住了,仔細一算,按輩分的話,還真是如此。姚晗父親與陸則同輩,便一直喊江晚芙嬸娘,叫江容庭也是江舅舅。這一下多了個兩個比他還小的舅舅和小姨,自然是覺得別扭了。 江晚芙失笑,想了想,道,“還是算了,就喊弟弟meimei吧……否則也太奇怪了?!?/br> 耀哥兒和眉姐兒在她這里玩了一下午,到傍晚的時候,江父就派人來接了。江晚芙叫人把給兄妹倆帶來的禮拿出來,一人一個鑲白玉的金項圈,還有給眉姐兒的一張古琴,給耀哥兒的一個雕硯。下人接了禮,嬤嬤便帶著孩子走了。 第184章 確有這樣一戶人家 拖了幾日,宴席終于還是辦了。一大早,江晚芙就被惠娘給輕輕叫醒了,她坐起來,沒看見陸則,打著哈欠隨口問惠娘,“什么時辰了?” 惠娘拿了鞋過來給她穿,邊回話,“快辰時了?!?/br> 江晚芙一下子醒過神來,什么睡意都煙消云散了,有點驚訝,“怎么這么晚了?不是說好卯時叫我起來的麼?高姨娘過來了麼?” 這兩日cao持宴席,高姨娘每天一大早就過來,大冷的天,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幫著忙里忙外的,弄得江晚芙都有些過意不去。說起來,高姨娘也是給她幫忙而已,倒比她還更上心些。 惠娘一臉為難,解釋道,“世子不讓奴婢叫您,說讓您多睡會兒……高姨娘卯正二刻來的,奴婢請她進屋坐,她茶都不喝,就說先去灶房盯菜去了?!?/br> 江晚芙點點頭,也不再問什么,收拾整齊后,便帶著惠娘和丫鬟朝灶房去了,遠遠就看見高姨娘跟她的丫鬟在門口站著,連個凳子都沒叫下人搬。有個穿蟹殼青襖子的婆子,正站著跟高姨娘說話。 江晚芙走近,就聽見那婆子的聲音了,中氣十足。 “姨娘年輕,怕是不知道……這冬蟹本來就精貴難養,損個三四成是常有的事,并非我們做事不用心,姨娘可不要冤枉了我們。我們都是盡心盡力給主子們做事的?!?/br> 高姨娘明顯是個不會吵架的人,揪著個帕子,聲音還斯斯文文的,“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昨日便跟你說過了,蟹要派人盯著……過一個晚上,死了這么好些,你讓我如何與大小姐交代……再臨時采買,難免要出高價,這中間的差價也是不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