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鬢楚腰 第126節
陸則靜默片刻,搖搖頭,語氣異常地平靜,平靜中帶著一種令人不由得相信他的力量,“祖母,我拿不出證據。但我看到了……” 陸老夫人沒有聽懂,“你看到什么?” 陸則閉了閉眼,沉聲道,“蒙古與瓦剌結盟南下,藩王起兵,父親受內外夾擊,我率軍北上,支援父親。京中傳來訃告,母親病逝。我受詔回京,三叔派死士送密信于我,我出城后,宮中便將您、母親還有阿芙,接進宮里,名為做客,實為軟禁。母親的病逝,也不過是想引我回京?;适蚁胗媚?、阿芙及孩兒的性命,逼我束手就擒。我被逼得不得不反,但等我攻入皇城,為時已晚。母親已過世,阿芙產下一個男嬰,死于冷宮。還有三嬸,她死于亂兵刀下……” 陸老夫人聽得后背僵直,渾身發冷,“怎么會……” 陸則遠比祖母更加難以接受。倘不是他親眼所見,他絕不會信,他所效忠的舅舅會下令軟禁他的親人,用她們的性命,來徹底鏟除衛國公府。這的確是很巧妙的計謀,一環扣一環,母親一死,父親必受重創,他受詔回京,如若不是三叔的密信,他也難逃一死。 這一招太狠,幾乎是不顧大梁國本,也要鏟除衛國公府。別說陸老夫人不信,就連陸則,也從未這么想過,自高祖平定亂局,至今數百年之久,不是沒有帝王忌憚衛國公府擁兵自重,但至今不曾真正發生激烈的沖突?;适业拇_想壓制衛國公府,但也心里清楚,大梁不能沒有衛國公府,因此一直走的是徐徐圖之的路子,換句話說,就是兩方互相妥協退讓。 父親娶母親,生下他,便是先帝布下的局。衛國公府不想與皇室針鋒相對,便也默許了先帝的做法。 陸則不信,但親眼所見,他不得不信。那日在白云觀里,那些畫面、斷斷續續的片段,如洶涌潮水,一股腦灌進他的腦海里,在他眼前一一劃過。 戰場、訃告、密信。斷斷續續,猶如旁觀者,他看到了一切。最后一幕,他看著“他”自己,走進靈堂,一片白幡香燭里,母親的棺木、阿芙的棺木、三嬸的……靈位牌位,靈堂寂靜,“他”站了整整一夜。天明踏出去,宮闈內數前官員家眷,盡數跪在靈堂外。 陸則看到那個“他”,站在屋檐下,俯視著那些披麻戴孝的臣子官眷,神情冷漠。 通身驅散不去的孤寒。 第177章 權勢和她,你只能選一…… 花廳內陷入一片死寂。 陸老夫人舉棋不定,左右搖擺,一時間覺得孫兒無憑無據,單憑他一個夢,不足以說服任何人,但另一方面,她心里又隱隱地相信,皇室真的打算對衛國公府動手。二郎一貫穩重可靠,他絕不可能拿這事開玩笑。 直到陸則說出明思堂火災一事,“……祖母可還記得明思堂那場大火?當時我之所以能及時救下大哥,是因為我夢到會有一場大火。在我的夢里,大哥會死于火災?!?/br> 陸老夫人驟然屏息,她閉上眼睛,片刻后,長出一口氣,睜開眼,定定地道,“此事我親自安排。女眷之事,你不要出面,免得打草驚蛇?!彼咃w快思索,邊道,“如果按你所說,陛下……陛下他對陸家已有忌憚。那更要小心,不可引起旁人懷疑?!?/br> 陸則頷首,態度很慎重,“祖母,此事越少人知曉越好?!?/br> 陸老夫人心中沉沉,但面上反倒顯得冷靜從容,點了點頭,“你放心,祖母知道輕重?!?/br> 陸則從福安堂出來,天色尚早,庭院里陽光普照,香樟樹下擺了個吉祥缸,養了幾尾青鳉,緩緩甩動著尾翼,嚙食著水藻,魚肚渾圓,鱗片銀光閃閃。陸則從香樟樹下走過,到月門外,守在福安堂外的常安上前,拱了拱手,低聲道,“世子,大爺方才派人來傳話,說邀您一聚?!?/br> 陸則眉頭一皺,邊朝前走,“什么地方?” 常安跟上他的步子,“安慶坊,摘星樓?!?/br> 摘星樓頂樓,陸致穿一身云白直裰,背手站在中空回廊邊上,斯文儒雅,靜靜俯視著空蕩蕩的二樓。中秋那場大火過后,摘星樓損失慘重,但地段到底是好,便還是耗資重新修繕,但再開業,卻是生意稀疏慘淡,再不復當年繁華。 這就像人一樣,錯了一步,便不得不一步一步繼續錯下去,想要重歸原本的方向,卻要付出天大的代價。 身后樓梯傳來腳步聲,腳步聲愈近,最終在一個不遠的距離,停了下來。 陸致轉過身,直視來人,眼神不避不讓,二人對視良久,陸致先開了口,“二弟,我近來聽聞一件荒唐至極的事。怕冤枉了二弟,今日特來相問。有人告訴我,你娶江表妹,并不是單純的意外。你早對她有意,暗中布下這場局,為的便是逼她嫁給你?!闭f著,陸致譏笑一聲,眉眼透著冷意,“你聽了是不是也覺得很荒唐?堂堂衛國公府世子,想要什么人不行,滿京城的貴女任他選,他卻偏偏覬覦自己的未來長嫂,甚至無恥算計,令她一弱女子失身于他……他至那女子于何地,又至他兄長于何地!” 陸則聽到陸致約他來摘星樓,便隱約猜到了些,此時面對著陸致的怒氣和質問,也面色巋然不變。他的確沒什么可辯解的。 陸致卻被他的沉默激怒了一般,他負在背后的手,猛地攥成拳頭,臉色難看,“什么時候。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對她有那樣的心思?” 陸則抬眸,語氣平靜,“很早?!?/br> 陸致被這句很早刺激得臉色更難看幾分。 陸則繼續道,“無論兄長信或不信,在摘星樓救下她之前,我沒打算從你手中奪走她?!?/br> 陸致憤怒,“你的意思是,錯的是我?因為我沒有在你之前救下江表妹,你就可以不顧她是我的未婚妻,強占她,奪走她?” 陸則沒有躲避他的眼神,直直看著他,沉聲道,“我從未否認我的過錯。無恥也好,齷齪也罷,我做了就是做了,不怕任何人指摘責難。我也不后悔……”說著,他神情淡淡地環顧四周,“大哥約在摘星樓,是懷疑我從那個時候起,便生出那些念頭了?倒也算不上錯……那日,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和她的丫鬟躲在廂房里,狼狽極了,眼里帶淚,驚惶萬分地望著我。我抱著她從火場里沖出來,那個時候我便想,如果你無法保護她,那就讓我來……” 頓了頓,他看向陸致,聲音低沉,在空蕩蕩的頂樓,仿佛有回音一般,一句句地敲打在陸致的心頭,他道,“兄長說喜歡她,但你又真正為她做過什么?你從來沒有堅定地選擇她……林若柳身世悲慘,你同情她,憐憫她……大嫂嫁給你,蕙質蘭心,你也一樣憐香惜玉,不是麼?我的確算計了你,但路是你自己選的?!?/br> 陸致被問得連連后退,后背撞到欄桿,才猛地回過神,憤怒厲聲道,“那你就可以枉顧人倫,覬覦長嫂?!自幼時起,我從未與你爭過什么,世子之位是你的,國公府是你的,祖母和父親也更看重你,我何時因此生出過半分怨懟?!你的東西,我從來沒有覬覦過半分,可你是如何對我的?!” “你說得不錯,你的確沒有逼我,但你用了更卑劣的手段。你眼睜睜地看著,看著我一步步踏入陷阱,你看著我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到最后,我終于如了你的愿?!标懼聭嵟翗O,“兵不血刃,手不沾血,你好大的本事??!” “哪怕到今天,你大概也沒當一回事吧……”陸致閉了閉眼,平復下情緒,開口道,“你是世子,是未來的衛國公,陸家合族上下都以你唯首是瞻,我……”他譏笑一聲,“我在府里,也不過是仰人鼻息,能忍則忍罷了。但你實在做得不留余地,我已到忍無可忍的地步,拼著魚死網破,也要與你斗一斗。你從未將我這個兄長放在眼里,大概現在也在心里嗤笑吧?” 陸則靜默一瞬,沉聲問,“兄長想做什么?” 陸致卻笑了,“二弟也會怕麼?也是,”他點點頭,“你擁有那么多,權勢地位財富,生來便有,想必失去的話,對你而言,也很難吧?先前一直是我在選,今天我給二弟兩個選擇,看看你能不能像你剛才說的那樣,堅定地選擇她……要是你自己都做不到,那就把她還給我?!?/br> 他斂起面上的笑,從袖中取出一份書信模樣的物件,緩緩遞過去,面色凜然,“你看看吧?!?/br> 陸則展開書信,一目十行掃過,神情逐漸變得嚴肅。 陸致一直看著他的神情,此時心里竟涌上一股不合時宜的愉悅,他處處不如陸則,陸則大概怎么也沒想到過,他竟能真的拿住他的要害。他道,“欽天鑒一個保章官,區區八品小官,素日觀測天象、占定吉兇。某日在監正授意下,篡改了吉兇結果,從平改為兇兆。那日占算的,正是萬嬪腹中龍胎。還要多虧父親與你將我安排去禮部,我才這么輕易就拿到了原本的占算冊。我順著往下查,找到了那個當街叫罵太子的秀才。你居然只派人看守,留了他性命……不過,你現在想殺他也來不及了。好了,你選吧……” “信就在你手里?!?/br> “權勢和她,你只能選一個……鋃鐺入獄,或者把她還給我?!?/br> 陸致說完,死死盯著陸則。想從他面上找到一絲挫敗或是動搖的神情,卻始終沒有。 陸則只是靜靜地等他說完,他站得很直,仿佛任何人或是事物都不能令他彎腰妥協,他只是道,“兄長可曾想過后果?” 他的確沒有想到陸致竟然會查到這些,但他用這些來威脅他,卻根本是打算把整個國公府拉下水。任何一個家族培養的郎君,都不可能這么做。 陸致沉默了會兒,低聲道,“我說過了,魚死網破,在所不惜。二弟,多說無益,你選吧……我很好奇,你能不能在陸家和她之間,堅定地選她?!?/br> 陸則頓了頓,慢慢地道,“兄長說錯了。我不是只有兩種選擇?!彼⑽⑻鹣骂h,從容的神色顯得幾分冷漠,“我可以殺了你?;蛘吣悴贾玫酶苋?,提前把信交給心腹,你一出事,他便把信送進宮里。那我也可以用你生母夏姨娘和你妻兒的性命威脅你……摘星樓外,明思堂外,兄長可以猜猜,我布置了多少人……” 陸致聞言錯愕,怒目瞪視,“你——你敢!” “我沒什么不敢的。誅九族的事,我也做了。不是麼?”陸則淡淡地說著,面色很平靜,“不過,我不會這么做……我不會殺你,也不會動你妻兒和生母。手足相殘的事,我不想做。我也不信兄長會做??v你心中有恨,往日你我兄弟情分不是假的,祖母父親對你慈愛不是假的,大嫂待你至誠至真,也不是假的?!?/br> 不是不能做,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想做。 陸致心里的怒氣仿佛被一盆水澆下,淋了個徹底,憤怒過后,方才那些隱隱的愉悅和快意,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只余茫然,他臉色難看得厲害,良久閉眼笑得狼狽,“二弟,你好生厲害啊……我如何能與你較量,要比算計人心,你遠勝過我。你贏了……” “我認輸?!?/br> 陸則聽了他的話,心中并無快意或是贏了的喜悅,只沉默地等著陸致平復情緒。 陸致見他不走,倒是笑了,“怎么,怕我反悔?”也不等陸則答話,便道,“那你大可不必。落子無悔,我再無能,這點總是做得到的。還是你打算追究什么?無妨,我既然認輸了,那就任你處置?!?/br> 除了這一點外,更為主要的是,剛剛陸則用母親、妻兒威脅他的時候,他的確動搖了。姨娘生了他,裴氏為他生下一個兒子,她們一心一意地待他,他虧欠她們良多,不可能為了一己之私害了她們性命。換句話說,陸則說的對,他喜歡江晚芙,但從來沒有堅定地選擇她過,一次也沒有。 “大哥,我沒打算追究?!标憚t眉間流露淡淡倦色,沉聲道,“但如果我告訴你,不久之后,陸家將逢大難,如果什么都不做,很多人會死于這場劫難,大哥還打算繼續與我斗下去麼?” 陸致一怔,陸則卻繼續道,“兄長倘若想幫忙,便進屋說吧?!?/br> 說罷,他率先朝廂房走去。陸致在原地停了會兒,終于還是跟了上去,只是進門的一剎那,他突然開了口,“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做?” 他沒有說做什么,但陸則卻仿佛心有靈犀一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了想,道,“我不是你,這個假設也沒有意義。但任何時候,我都會想方設法保全她。如果必須要死一個人,那個人可以是我,不能是她?!?/br> 陸致沒有再說話,只是沉默地跟了進去。 第178章 他會給她和孩子留好后…… 陸則回去的時候,江晚芙已經睡下了。她現在月份漸漸大了后,夜里陸則要是不在,屋里便一定會留人,今晚守夜的是纖云,靠著床頭打盹,聽見有人進門的聲音,立馬很警惕地睜眼,見是陸則,起身就要行禮。 陸則沒出聲,示意她出去。去次間換了干凈衣裳,吹了蠟燭,上了床榻。阿芙便畏寒似的,朝他懷里靠過來了,拱了拱,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睡得眉眼融融。 陸則抬手,把她輕輕摟到懷里。 順天府冬日本來陰寒,今天白日里陽光普照,夜里卻淅淅瀝瀝下了些雨,倒是不大,只是更陰冷潮濕了。阿芙有孕在身,下人也不敢把地龍燒得太熱,怕生了燥火?,F下她很多藥也吃不得,生了病更加難熬。 陸則垂眸,看向臂彎里安睡著的阿芙,今晚沒有月亮,屋里也昏暗。夜色融融里,只隱約可見她的眉眼,神態平靜溫柔。不合時宜的冬雨,好像也沒有驚擾她半分。 她這樣沒有憂慮的,便很好了。他會給她和孩子留好后路的…… …… 江晚芙早上起來,看見窗外陰沉沉的,庭院青磚地面也是濕漉漉的,還有些奇怪地問惠娘,惠娘倒是笑著道,“……昨夜里下的,足足下了一整宿。早上起來冷得人直發抖,這雨一下,倒是比下雪時候還冷幾分?!?/br> 說著,又勸江晚芙,“今日風也大,回廊那地面,奴婢瞧著也是濕的,要不您便別出去走了?” 生孩子是力氣活,越是養得太嬌氣了,生的時候越艱難。江晚芙也怕自己到時候沒力氣,便堅持每日在院子里走半個時辰,權當鍛煉身體了。有時候陸則在,也會陪著她走。 江晚芙點點頭,“嗯,那就不去了……” 惠娘含笑應下,端了碗川貝百合枸杞銀耳粥來給她喝,甜津津的。下著雨,江晚芙也不方便走動,索性就在屋里待著,拿了昨天沒看完的雜書繼續看,等陸則回來用午膳,她把厚厚一本游記都看完了。 丫鬟們進進出出上膳,江晚芙和陸則在內室羅漢床上說話。江晚芙現在總是懶懶的,坐著的時候喜歡靠著點什么,可能是冬天冷了不愛動,也可能是顯懷了的緣故?;菽飵е鴰讉€丫鬟,連著趕了幾天的功,縫了幾個大大的靠枕,棉花塞得很足,靠上去也很厚實。江晚芙用的很順手,現在也在腰下墊著,整個人懶懶散散的,脫了鞋,把游記放在膝上看。 陸則看她那樣,便把她抱在懷里,“一上午都在看書?” 江晚芙打了個哈欠,點點頭,“嗯,太冷了,實在懶得動?!?/br> 陸則摸了摸她的臉,整天湯湯水水的滋補著,別人過個冬,臉被吹得皴了,容貌總要折損幾分,她倒是越發的吹彈可破,臉頰細膩瑩潤。尖下巴都養沒了,臉圓了些,又總是懶洋洋的,看著叫人覺得她嬌嬌的。 陸則把阿芙手里的游記拿開,道,“阿芙,我有事和你商量?!?/br> 江晚芙聽了他的話,轉過身子來看他,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嗯,什么事?” 陸則把她摟在懷里說話,惠娘看夫妻二人親密的舉止,也很識趣地退了出去,本來要來請他們用膳的丫鬟也被惠娘攔下了。陸則慢慢地說著,“……自你嫁我,我還不曾陪你回過娘家,你想回家看看麼?” 江晚芙有些驚訝,“怎么突然說起這個?” “也不算一時興起?!标憚t語氣溫和,態度也很自然,“那日祖母也提了一句。你進門也有兩年了,因是遠嫁,連回門也是草草。本就該回去一趟的,我還不曾給岳母磕過頭?!鳖D了頓,他道,“我去給岳母好生磕個頭,求她保佑你和孩子平安,好不好?” 陸則這樣說,江晚芙推辭的話,便說不出口了,她也不是不想回去,只是覺得太折騰了。她不大想麻煩別人,中饋一沾手就不好放,還有來來去去的。她猶豫了會兒,把自己的擔憂跟陸則說了,“會不會太折騰了?來來去去的,路上就要一個月……” 陸則卻只是道,“沒什么折騰的。你不要想這些,我陪你回趟娘家罷了,再正常不過?!?/br> 陸則這樣說,倒也不算錯。尋常人家娘子嫁了人,雖說隔三差五回家會被議論,但也沒有一年半載都不回去的。不過她本來想的是,等生了孩子,孩子大些,再帶著他回去給祖母和母親磕頭。但其實現在去,倒也不會不好,已經坐穩了胎,走水路是不大要緊的。 江晚芙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又冒出來件發愁的事,“……那路上萬一耽擱些,孩子豈不是要生在蘇州了?” 八九個月再坐船趕路,肯定就不行了。要是路上不耽擱,只回去看看,來得及倒是來得及,但總有些趕。萬一遇上點什么事,耽擱個一兩個月,便說不準了。 陸則顯然也已經考慮過了,沒怎么遲疑,便道,“以防萬一,把吳別山和石仲甫帶上……要是來不及,便在蘇州生也無妨?!?/br> 江晚芙提出來的,陸則一一都開口替她解決了,現在江晚芙反倒尋不出什么不去的理由了。想了想,便還是點頭了,“還是先問過祖母和母親吧?!?/br> 長輩不點頭,她跑去蘇州,總顯得太任性了些。 本來以為陸老夫人和永嘉公主會不答應,她懷著孩子,跑出去總是叫長輩們覺得擔心的,豈料陸老夫人聽了后,卻是很快地同意了。 她邊示意丫鬟把呈了蜜棗的碟子放到江晚芙那邊,邊道,“我老早便覺得這風氣不好,什么出嫁了就不該老惦記著娘家……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歪理。好好養大的小娘子,嫁出去了,便連家都不準回了?二郎說的對,你胎象也穩,多帶幾個大夫,水路不折騰人,也不要緊趕慢趕,慢慢地去便是……府里的事,自有我在,你很不必擔心什么?!?/br> 說罷,仿佛沒把這事很當一回事,還笑瞇瞇地朝江晚芙道,“嘗嘗這蜜棗,是河間府的金絲小棗,個頭雖小,卻甜得很?!?/br> 江晚芙看老夫人的態度如此,倒是把心里的負擔給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