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鬢楚腰 第90節
設粥棚施粥,基本是各府行善最常用的手段了,以往沒有封城的時候,連商戶都愛設粥棚施粥,比起捐贈財物,搭粥棚施粥,更有利于商人樂善好施的形象,畢竟粥是實實在在進了災民的肚子里的。 但施粥好處眾多,唯有一樁,卻極難處理。那便是“難惠真弱者”,哪怕是災民,也有三六九等,這里不是按身份區分,而是體力。年輕力壯者,好斗逞兇者,自然而然占據上風,各個粥棚爭搶,吃了個肚圓腹滿。而那些體弱年老乃至婦孺幼童,則饑腸轆轆,別說三餐難繼,一日能混得上一餐,都算走了大運。 但都是災民,你若只給老弱婦孺施,不給那些年輕力壯者施,不消片刻,就能鬧得沸沸揚揚,連粥棚都一并給你掀了。 且還有些,壓根不是此次受災的災民,不過聽說此處有大老爺施粥,便來混一頓飽,多半是些地痞流氓,借著人群混進來,最是懂得抱團鬧事。 江容庭第一日來,便察覺到了這情況,他看著那些餓得面黃肌瘦的婦孺,都落在最后,哪怕僥幸排到了,也只分得一碗湯湯水水,小心翼翼捧在掌心,小口小口喝著,連碗都舔舐得一干二凈,如水洗一般,他心中自是不好受,但他答應過阿姐,不會魯莽行事,便只忍了下來,回去后,帶上酒,去同管事商量。 負責施粥的管事姓魯,只是個小管事,在主子面前也沒什么說話的份兒,否則施粥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也落不到他頭上。 魯老二對江容庭倒是很恭敬,畢竟,誰不知道,江小郎君是世子夫人嫡親的弟弟,他剛知道這位爺要跟著一起去的時候,險些沒嚇個半死,多帶一個人倒不是什么事,就算這位爺是覺著有趣,他也能伺候著,怕就怕去了還要指手畫腳,偏偏他是貴客,他一個小管事還不敢如何。 將人迎進門,魯老二態度恭敬,接過江容庭手里的酒,叫了媳婦進來,忙吩咐道,“快去,準備些下酒菜來?!?/br> 兩人喝了幾杯酒,魯老二沒喝幾口,看著對面的江容庭,腦子卻有點暈,這么個身份尊貴的小郎君,跑來找他魯老二喝酒,他可真是出息了。 江容庭也只喝了一杯,便笑著放下了,“魯管事見諒,長姐不許我多飲?!?/br> 這長姐可不是一般的長姐,而是世子夫人。魯管事二話不說,立馬道,“那自然是少喝得好?!?/br> 江容庭同魯老二閑聊起來,他雖年紀輕,但也算得上有些見識的,雖是讀書人,卻不迂腐,識文斷字,對不識幾個大字的魯老二,也沒有什么輕視。他說起自己在家里的事,說到過年查賬,一個染坊掌柜看他年幼,就想用假賬哄他,因跟做生意有關,魯老二聽得有滋有味,聽完了還砸吧著嘴,道,“小郎君還是心善,只撤了他掌柜的位置,這等子欺瞞主家的奴才,就得重重的罰。誰不喜歡銀子,可那昧良心的事情,怎么能做?!那話……怎么說的來著,什么愛財什么有道……” 江容庭接話,“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魯管事是個忠義之人啊” 魯老二這個么爽朗漢子,都被夸得有點臉紅,心里想,這讀書人夸起人來,怎么就這么好聽呢,忍不住羨慕道,“還是您這樣的讀書人懂得多??!” 江容庭謙虛地笑了一下,又嘆了口氣,“我雖讀了些圣賢書,以往還沾沾自喜,自以為懂得比旁人多了些,今日見了那些百姓,才覺自己無能。我與魯管事投緣,也不怕你笑我,今日施粥之時,看見那些壯漢在前,婦孺饑腸轆轆,卻落在最后,我心中實在不好受。夫子往日說,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叫我們每日三省,自己做到了,方能推己及人。但那種時候,我說什么,都無濟于事?!?/br> 魯老二也是搖頭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不瞞小郎君,我也施了幾年的粥了,皆是如此的。還有那好吃懶做的,平日里哪里吃過這樣好的米,聽說這里施粥,走好幾里路過來,吃飽了才肯走。你若攔他,他就覺得你奪了他的吃食,恨不得撲上來咬死你。一個我等自是不懼,但一窩蜂涌上來,都是老百姓,你又不能打他,否則便是壞了府里的名聲,也只能由他去了?!?/br> 江容庭垂下眼,仿佛在深思,捻了一?;ㄉ?,送進嘴里,慢慢道,“魯管事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正因為是好東西,才人人爭搶,那倘若是那些人看不上的呢?” 魯老二納悶,“小郎君這是何意?” 江容庭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今日在各家粥棚都看了一圈,各家都用的是白米。一般百姓家中,也不會日日吃米面,有白吃的,他們自然要來了。若是他們平日里吃慣了的,甚至是看不上的,他們就意興闌珊,沒了興致了?!?/br> 魯老二琢磨了一會兒,猛地一拍锃亮的大腦門,“您的意思是,咱們把白米換成其它,比如糟米之類的,那些好吃懶做、年輕力壯的,就不會過來奪食了?” 他說著,卻有點遲疑,這自然是有用的,但他沒必要干這事啊,管他三七二十一,沒昧下糧食,好好的把粥施下去,就算把主子交辦的事給做了。至于粥進了誰的肚子,他就管不了了。 江容庭頷首,“魯管事所言,正是我意。且白米與糟米之間的米價,相差數倍,若是把白米換做糟米,非等能把粥施給真正有需要的人,還能惠及更多人。施粥本是心善積德之舉,府中做這事,也并非米糧多了沒處用,而是真正想為百姓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br> 魯老二本來還搖擺不定,聽了這話,卻一下子有了想法。他是知道的,府里老太太最是心善,每日都要念經的人,也是給府里幾位打仗的主子行善積德,他要是能把這事辦成,不說別人,老太太知道了,第一個就要賞他。至于怎么叫老太太知道,這還不容易???老太太他是說不上話,但她老人家身邊那些嬤嬤丫鬟的,總有搭得上線的。 更何況,還有江小郎君呢。 江小郎君要是替他和世子夫人美言幾句,他也能得不少好處啊。他方才可是贊他,是忠義之人呢! 唯一需要琢磨的,就是怎么才能把這事給推行下去。 魯老二連酒都顧不上喝了,皺著眉就開始琢磨,江容庭看他神色,自然明白,施粥這活,真正cao作起來,還是魯老二這個老手擅長,真叫他去做,卻說不定做得不如魯老二好。 所以他有了想法,沒有貿貿然跟長姐提,而是來找了魯老二。 一來長姐雖主持中饋,但他怎么也不能用她的威,去壓魯老二,阿姐自己尚且要小心行事,他更不會僅憑一腔熱血,就魯莽行事。幫別人的前提是,保證自己和親人的安全,這一點上,江容庭不會退讓。 二來,這個功勞,他不需要,但魯老二恰恰很需要,他提前打聽過,魯老二這些年被另個管事壓得抬不起頭,手上除了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剩下的也就施粥這一樣了,他不信他不想抓住這個機會。 江容庭不貪功,出了主意,就開始靜觀其變了。 魯老二果然是個有想法的,自第二日起,陸家的粥棚,就從原來的一種,換成了兩種,一邊是跟之前一樣的白米,一邊是口感差了不少的糟米,如此一來,蜂擁而上的人們就自動分成了兩排。 不少老弱婦孺都曉得,陸家的粥棚搶的人少,都巴巴趕過來領糟米。對她們而言,能填飽肚子,就是最重要的事,至于挑三揀四,那都是有的選的人才會做的事。 再過兩日,白米也撤了,只剩糟米。有幾個來占便宜的,還想發脾氣,結果看到江容庭身邊幾個帶著刀、虎背熊腰的侍衛,也灰溜溜走了,去別的粥棚了。 幾日下來,眾人都已經默認如此,不少老弱婦孺都不去別的粥棚浪費時間,一大早就等在附近,衛國公府的粥棚一搭起來,她們就涌了過來,且她們都知道,不會跟以前那樣排了半天,只得一碗清湯,陸家的粥棚用的是糟米,雖口感粗糙了些,但卻濃稠了不少,一碗下肚,多少能吃個六七分飽,便也不胡亂爭搶,秩序井然排著長隊。 這也算是粥棚處的一奇特景象了。 江容庭今日照舊跟著魯老二一行人出門,到了粥棚,看他們把架子搭起來,百姓們圍上來領粥。正準備去別處看看,就瞥見一個領粥的婦人,懷里抱著個小孩子,那小孩子面上臟污,一塊黑一塊白的,露出來的臉也瘦巴巴的,貼著母親的胸膛,舔著干裂的嘴唇。 江容庭想到自己今早出門前,阿姐叫丫鬟給他送的一包糕點,讓他路上餓了吃的,就叫侍衛去拿了過來。叫那婦人到跟前,用帕子包了,遞了幾塊過去。 那婦人看見面前的小郎君,生得俊秀不說,身上干干凈凈的,活脫脫一個世家的小公子,像天上的月亮一樣,忙垂下頭,小心翼翼接過去,囁喏道,“謝謝貴人?!?/br> 江容庭搖搖頭,又看了眼婦人懷里的小孩兒,除了一張臉,整個人都被婦人用一塊臟兮兮的藍布抱著,連手都裹在里頭。便道,“天熱,你這樣抱著,孩子要喘不上氣的,松一松吧?!?/br> 他只是隨口一說,豈料那婦人卻像怕他動手一樣,一下子把孩子抱得更緊了,警惕盯著他看,扭頭就跑了。 江容庭一愣,覺得這婦人的反應很奇怪,他怎么看也不像是會搶她孩子的人。他心里覺得蹊蹺,就想到人拐子上去了,叫了個侍衛過來,他說得委婉,道,“你跟過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對?!?/br> 侍衛應下,朝那婦人走的方向去了。過了小半個時辰,侍衛才回來,江容庭問他,侍衛就道,“人太多了,屬下找了會兒,才找到那婦人。屬下問過跟他們住一個安置點的人,的確是親生母女不假?!?/br> 侍衛是自家姐夫的人,江容庭聽了,也就點頭了,“那大概是我多心了?!?/br> 畢竟是個剛遭了災的婦人,警惕心強也是很正常的。 施粥只到日落時分,一到時間,魯老二就開始叫人收拾,一行人回府。到進門處,守門的門房給他們開門,還挨個遞了一粒藥丸。災后容易有疫,吳大夫專門給開了藥,出門施粥的人,每日都要吃一粒,以防帶什么病回府。 江容庭已經習慣了,一口吞下苦到舌根的藥丸,回屋換了身衣裳,才去立雪堂找長姐。 他過來的時候,江晚芙正帶著姚晗玩瓷娃,是惠娘男人弄來的,覺得挺稀奇,就送到府里來了。從大到小,中間還是空的,可以套起來玩。 “阿姐?!苯萃ミM門,笑瞇瞇喊人。 姚晗現在知道喊人了,他尤其聽江晚芙的話,看見江容庭,就喊他“舅舅”。 江容庭伸手摸摸姚晗的腦袋,看他貼著長姐,想到自己小時候,不由得有點醋,不過他到底是大人了,不會跟姚晗一個小孩兒計較,坐下來,三兩句說起外頭的事情。 阿弟這樣有興致,江晚芙自然是認真聽著的,丫鬟進來送茶,給她端的是大麥茶,泡著幾粒紅棗,給江容庭端的就是普通的清茶。 本來沒什么的,但江晚芙一下子就想起陸則在的時候,她習慣茶里泡各種東西,像桂圓紅棗什么的,陸則卻不大喜歡的,有的時候兩人的茶擺在桌上,他一時沒注意端錯了,剛開始喝了一口,他就下意識皺了眉頭,后來次數多了,就像習慣了一樣,甚至也能跟著喝幾杯了。 可能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就會相互影響,其實她也有很多,是被陸則影響的。 算算日子,他應該快到保定了,也不知道保定是什么情況…… 江容庭說著說著,就發現長姐似乎走神了,他自覺停了下來,沒作聲,托腮看著長姐的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神情特別溫柔,阿姐一貫是很溫柔的人,但這種溫柔,和在他面前的不一樣,除了溫柔,好像還有點別的東西。 阿姐是在想姐夫嗎? …… 前院書房里,門窗緊閉,連隔扇都關得嚴嚴實實。兩人正在說話,看神情氣氛,似乎不是很愉悅。 見對方油鹽不進,嚴殊終于皺了眉。同為幕僚,他和余謙的利益,實際上是一致的,都是效力于世子爺,為他出謀劃策。兩人雖偶爾爭執,但這般互不退讓,卻是第一次。 他忍了忍,還是道,“余兄,世子爺的安排,已經足夠了,你何必再多此一舉?人命關天,萬一出事,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擔的。你我共事多年,我未曾知道,你竟是這般草菅人命之人!” 被指著鼻子罵,余謙臉也沉了下來,“你覺得是多此一舉,我卻覺得,這是最萬無一失的法子,至于你說的草菅人命,未免太看得起我余某人了。不過是瞞而不報,朝廷早有準備,據我所知,宮中御醫,早準備了眾多的防疫湯藥,難道應對不了區區瘟疫?笑話!瘟疫既不因我而起,也非我有意擴散,我何來的草菅人命!我不過是利用這個時機!太子品行低劣,德不配位,廢了他,是全天下百姓的福祉。人人都像你這般瞻前顧后,膽小怕事,豈能成大事?!” 嚴殊咬牙,“好,你說朝廷可以處理,那我再問你,若要隱瞞,施粥一事,就要照舊。你可清楚,其中有位江小郎君,是世子爺的妻弟,他同世子夫人多有接觸,萬一他染病,傳染給世子夫人,你當如何?” 余謙依舊固執己見,“你自己也說了,是萬一,只是幾日,就那樣湊巧?哪怕這么巧,我自當去向世子請罪就是。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豈能因一婦人之安危,便瞻前顧后耶!你不必多說,我意已決,哪怕世子在,我也是這句話,這是最萬無一失的法子?!?/br> 說罷,拂袖而去。 門哐啷一聲關上,嚴殊被震得頭疼,余謙的確足智多謀,多智近妖,他說的法子,也的確是萬無一失的。但同時,他心里很清楚,世子夫人在世子心里是什么地位,她不是他們可以用來謀劃算計的。 嚴殊深吸一口氣,世子不在,他不能和余謙內訌,甚至不能攔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保證旁人不發現的情況下,做些防備,還必須是最不引人注意的那一種。 做好布置,嚴殊長出一口氣,暗自咬牙,跟余謙共事,他能折壽十年都不止。 …… 翌日,江晚芙剛用過早膳,就被惠娘盯著喝了碗濃黑的藥,苦得她口里泛酸,一口氣喝了,才問,“這是什么藥?” 惠娘一臉擔憂,“是避疫的藥。吳大夫今早剛開的,老太太發了話,人人都要喝,一個都不能落下?!?/br> 說罷,說起府里的事情。 原是有個跟著出去施粥的小廝,夜里忽然腹瀉嘔吐不止,把同屋的人嚇得不輕,想起他這幾日都跟流民打交道,都以為是染了什么瘟疫,大管事嚇得把吳大夫請來了。好在一診脈,只是吃錯了東西,才會上吐下瀉。 雖是有驚無險,但也給府里提了醒。陸老夫人就發了話,叫大夫開了避疫的藥,還立了規矩,從府外回來的,都要藥浴,誰都不許偷懶。 江晚芙倒能理解,瘟疫的確是很嚇人的,她沒經歷過,但小時候聽祖母說過,要是生了瘟疫,一個村子的人,能死得一個都不剩。 她道,“雖麻煩些,但謹慎些,總是不會有錯的?;菽?,你跟院里的吩咐下去,都照這么做?!?/br> 第119章 保定府衙署,天還沒亮,陸則就出了衙署大門。 他前日才到的保定,只用了一日的時間,便摸清了保定各處衛所、關卡的情況,若換了旁人來,沒有半月的時間,多半還是云里霧里的,但陸則不同。 家學淵源,陸家本就出將才,大梁三百六十二處衛所,于何處、屯兵幾何,總兵何人,他都能倒背如流。至于邊防關口,大抵沒有人比陸家人更精通于此道了。 畢竟旁人不精通,只是被嘲弄幾句,陸家人若不精通,丟的便是性命,還有滿門的榮耀。 自昨日起,他便開始布置邊防,從京城帶來的精兵,一半用于增援關卡,安穩邊陲,另一半,則被他派去救災。一連幾日,皆是早出晚歸,好在也不是一無所獲,昨日一小股蒙古騎兵,從馬水口潛入,險些過了紫荊關口,幸而發現得及時。 他今日去的云川衛,附近的容城和雄縣,恰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云川衛夾在其間,亦受了不少波及,得知陸則來了,云川衛指揮袁云匆匆來迎,見了面便請他進屋,小兵進屋奉茶,袁云開口,“世子見諒,拿不出什么好茶招待,您別嫌棄……” 陸則不是什么嬌慣的公子哥,自然不會挑三揀四,“無妨?!?/br> 袁云忍不住一笑,打量了坐在對面的陸則一眼,搖頭道,“世子還是老樣子。昨夜援兵連夜趕來,我就想,以世子的性子,肯定會親自過來,果不其然,不出我所料。當年宣府一別,不曾想,再見竟是這種場景?!?/br> 衛指揮一職,一貫是世襲。袁家世代守著云川衛,這一代便是長子袁云。戍邊清苦,不過袁家在保定,也算得上是最顯赫的門戶之一了。兩人相識,多少有點不打不相識的意思在里頭,當時蒙古聯合各部,意欲南下,云川衛去宣府支援,袁云跟著父親前去。畢竟是將門虎子,裝得人模狗樣,但骨子里就是桀驁不馴的,得知自己要聽陸則指揮,袁云自是不服。 陸則也懶得跟他廢話,兩人直接去了比武場,打了一架,把人按到地上了,一拳又沒下去,松開手,起身,拍拍袖口的灰。 袁云現在想起那時的陸則,都不禁要感嘆,這人年紀比自己小,怎么這么有心計?沒錯,就是心機深沉,打贏打輸不要緊,頂多丟臉一點,他偏偏打贏你,又不打你,還平靜地看著你,語氣淡淡地道,“逞兇斗勇,不如留著力氣,戰場上殺敵?!?/br> 袁云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那么丟臉過,他好歹也是被人夸著“虎父無犬子”長大的,活脫脫被襯成個有勇無謀、行事魯莽的莽夫。 后來上了戰場,兩人倒是意外配合得很默契,你來我往,袁云剛開始抱著較勁的心思,后來慢慢也服氣了,人家還真不是靠著有個好爹、好身世,是真的有本事在身上的。男子間看得慣和看不慣,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后來他爹想把七meimei嫁給陸則,他還幫著美言了幾句,只可惜后來不知怎么的,這婚事就沒人提了。 現在想起來,還有點可惜呢。 人現在是陛下面前的大紅人了。他們這些武將,最怕的不是蒙古人,而是帝王不知何時生出的疑心。比如他們袁家,守著云川衛,一年到頭能有幾次機會進京,連面都見不著,陛下哪里知道你是哪根蔥,再有誰參你一本,連個替你說話的人都沒有。 像陸則這樣得天獨厚,自己雖生在武將之家,母親卻是長公主,還有個皇帝舅舅,且皇帝舅舅還很看重他這個外甥,他的存在,足以保衛國公府接下來幾十年的煊赫和平安。 當初真要把七丫頭嫁給他,現下他們袁家也能跟著沾光了。 袁云摸摸鼻子,心里委實羨慕得厲害,要不是知道陸則已經成親了,他都想再去扒拉個meimei出來,主家沒有合適的,什么堂妹表妹都行,身份是低了點,但他們袁家的女孩子,給陸則做妾,總還是夠的。 要么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