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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云鬢楚腰在線閱讀 - 云鬢楚腰 第55節

云鬢楚腰 第55節

    小娘子閉著眼,靠在他懷里,連聲音都是孱弱的,“很疼……”

    陸則拋開那床錦衾,將人抱到床榻上,不住的親她的嘴唇、額頭、耳垂,低聲道,“沒事,我在?!?/br>
    大夫很快趕來了,但孩子還是沒保住。孩子太小了,還沒來得及長成,那樣小小一團。

    唯一慶幸的大概是,除了孩子沒保住,小娘子沒有受到什么實質性的傷害,劉兆還沒來得及對她做什么。

    但饒是如此,失去腹中的孩子,對小娘子而言,也是極大的打擊。

    陸則寸步不離守著,對于那個孩子的離開,他沒有顯露分毫,他不愿意再聽小娘子同他說對不起,她有什么錯,她那樣乖的,她是被人欺負的。

    他抱小娘子洗了身子,換了身干凈的里衣,擦了藥膏,喂她喝了安神藥,守在一旁,等她入睡。

    安神藥的效果很好,小娘子很快睡著了,面容蒼白,面上沒有一點血色。

    陸則俯身在小娘子額上親了親,沒看守在一旁的惠娘,“你守著她,一步都不許離開?!?/br>
    說罷,他出了廂房門,常安守在門口,一見他出來,便上前一步,低聲要開口,“世子——”

    陸則面無表情,打斷他的話,“人呢?”

    常安一滯,大約是怕他沖動,畢竟把太子打成那樣,已經是可以滅族的事情,他大約還想著如何勸一勸自家主子,渾然不知,眼下的陸則,比誰都冷靜,比任何時候都理智。

    他非但要殺了劉兆,他還要用最殘忍的方法,折磨他,僅僅只是殺了他,怎么夠?他要他痛不欲生,跪著求死,他要折磨他到最后一刻,用他的血、他的rou,來祭奠他那個沒來得及降生在世上的孩子。

    劉兆也有女兒吧,憑什么他的女兒,還沒出世就死了,劉兆的女兒,卻可以在東宮享盡榮華富貴?

    劉兆也有妻子吧,憑什么他的妻子,只能病弱躺在榻上,劉兆的妻子,卻能在東宮舒舒服服當她的太子妃?

    他甚至恨皇帝,他的舅舅,恨皇后,為什么把劉兆養得這幅膽大包天、胡作非為的性子?

    他恨得咬牙切齒,一把奪過常安的劍,進了那間關著劉兆的屋子。

    劉兆害怕得縮在角落里,腥臭的尿,從他的褲腳流出來,淌了一地。他咽了咽口水,終于不敢擺太子的架子,開口道,“表弟,你聽孤解釋……”

    陸則沒有理會劉兆說什么,他理智得用劍挑落劉兆穿的那件悶青錦袍,丟到一邊,才將視線落回劉兆身上。

    劍起,血噴射出來……

    劍落,rou掉在地上……

    他面色不變,嫌劉兆太吵,他割掉他的舌頭,卻沒有殺他,他一寸寸割下他的rou。陸則先前就知道,有種刑罰叫凌遲,陸則嫌臟,一直沒用過,今日是第一次用,意外地很熟練。

    經過這被刻意拉長的痛苦,劉兆終于沒了動靜,癱在地上,屎尿一地。與其說是尸體,倒不如說,那是一團看不出人形的血骨。

    陸則打開門,沒理會白著臉的常安常寧,做了布置。

    他理智地安排好了一切,和劉兆體型一樣的人,深郊饑腸轆轆的野獸,證人證物……他布置好一切,沒有放過任何細枝末節,然后,他換下那身帶血的錦袍,燒得一干二凈,換了身干干凈凈的直裰,不留一點血腥味,才回了廂房。

    小娘子還睡著,很安靜,他在她身邊坐下,握著她的手。

    只是死了個劉兆,怎么夠呢?那條爛命,怎么能償還小娘子受過的苦,怎么能償還他女兒那一條活生生的命。

    它還那樣小,小的連尸體都不能留下來。

    ……

    “夫君,你怎么了?”江晚芙睡到一半,被身旁人抱得有些疼,她醒過來,卻發現陸則閉著眼,流著淚,眉頭皺得死緊,神情極為痛苦,仿佛沉浸在什么夢魘中。

    江晚芙忙喚了好幾聲,“夫君……夫君、”

    “陸則……”

    “二表哥……”

    陸則猛的從夢里醒來,他怔愣一瞬,目光落到望著他的小娘子面上。

    小娘子面上仍有些困乏,面頰還殘留著壓在枕上而生成的紅痕,她柔柔望著他,眼睛里沒有夢中的悲痛和害怕,盛滿了關切,“夫君,是不是做噩夢了?我去給你倒杯水好不好?”

    說罷,江晚芙便要下榻。

    剛掀開錦衾,便被陸則從后牢牢抱住,他抱得很緊,甚至抱得她有點疼,江晚芙愣了愣,覺得這樣的陸則,和平日里沉穩的世子,很不一樣,讓她整顆心都不自覺軟了下來。

    她回身抱住陸則,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小聲安慰道,“夫君,你別怕,只是夢而已?!?/br>
    第67章

    陸則一直不吭聲,江晚芙便也不說話,只依偎在他懷里,安安靜靜地望著他。

    陸則漸漸冷靜下來,才察覺兩人都只穿著身單薄的里衣,他倒是不怕冷,只是小娘子嬌氣,又容易生病,他回過神,拉過一旁水紅的錦衾,裹在二人身上。

    江晚芙也不掙扎,乖乖靠在郎君懷里,她溫順親近的姿態,讓陸則很安心,在經歷了那樣一個噩夢后,沒有什么事,比這樣安安靜靜抱著小娘子,更能讓他覺得心安。

    看陸則這樣,江晚芙不知怎么的,有點心疼他,她一貫覺得,陸則是無所不能的,是強悍的,無論在府里,還是在府外,有他在的時候,就很安心,她何曾見過他這個模樣,便微微仰臉,親在男人的下頜處,親親熱熱抱著他的脖子,小聲道,“夫君,你別怕,夢和現實都是反的?!?/br>
    陸則聽著,下意識將懷里人抱得更緊了些,輕輕“嗯”了一聲,他低下頭,親了親小娘子溫熱的唇,“我沒事……”

    沒有任何人比他更希望,夢是假的,可他心里很清楚,那些不是假的,上輩子的的確確那樣發生了。

    難怪昨夜他說起劉兆和周云娥的事,小娘子會那樣害怕,他那時候還覺得奇怪,現在想想,犯蠢的是他。

    最可笑的是,他口口聲聲說,“有他在,他不會讓她經歷那些”,但上輩子,他分明讓她承受了那樣莫大的痛苦,失去孩子,任人欺負。

    陸則閉上眼,眼前浮現起虛弱躺在榻上的江晚芙,面容蒼白,面上沒有半點血色,那樣孱弱的,連氣息都是時斷時續的。

    江晚芙不知道陸則究竟夢到了什么,但她能感覺到,男人的情緒實在有些不對,便也乖乖由著她親,甚至微微張開唇,任由他的舌侵入。

    陸則動作有點兇,不像平日里那樣溫柔,江晚芙沒有反抗,包容承受著,直至二人氣息都有點亂了,陸則才微微松開,額抵著小娘子的額,低啞道,“睡吧,我沒事?!?/br>
    江晚芙自然是困的,眼下還不到三更,離她起床的時辰。還有許久,見陸則面色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她便也安心下來,困意隨之而來,靠在陸則懷里,沉沉睡去。

    她睡得很安心,眉眼舒展,神色柔和,屋外的月光,被窗紗細細篩過,照入半開的帳子里,落在她的面上。

    屋里屋外都是靜悄悄的,大約是屋里的動靜,還沒有驚動守夜的丫鬟,外室也沒什么聲響。只有夜風,吹得屋外廡廊立柱上掛著的燈籠,微微晃動著,發出細微的聲響。

    陸則微微低著頭,望著懷里沉沉睡去的小娘子,以往只是尋常的畫面,顯得那樣彌足珍貴,陸則微微收攏了手臂,讓小娘子在他懷里睡得更舒服了些。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做那些夢,現在終于想通了,大抵是上輩子他叫小娘子吃了太多苦,這輩子,便是來補償她的。夏姨娘也好,劉兆也好,還是別的什么人,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

    還有那個沒來得及出生的孩子,肌膚雪白、胎發烏黑、很喜歡笑的小小娘子。還沒來得及喊他一聲爹爹,就那樣離開了。

    想起那個孩子,陸則心里疼得厲害,戾氣和憤怒充斥了他整個身體,唯有懷里的小娘子,貼著他的柔軟身子,讓他勉強壓抑著那股戾氣和憤怒。

    陸則抱著懷里人躺下,合上眼,卻沒睡著,腦中回想著夢里的一切。

    這些記憶,對他而言,很痛苦,但同時又很有用,因為他這輩子沒有去宣同,很多事隨之發生了變化,但有些事情,大抵是沒變的。

    譬如夢里他利用吏部的事情,拉下胡庸父子。還有他和太子之間的沖突……

    朝堂上的事情,本身就是今日東風壓到西風,明日西風壓倒東風,權力的傾軋和爭斗,從來沒有一刻停止過。過去,陸則沒打算在京城的事情上,費太多心思,在他看來,衛國公府的勢力在軍中,在邊關九鎮,就算是在那個夢里,他之所以要弄倒胡庸父子,也是因為父親有意放權,他要接手邊關九鎮,不得不在京中做些布置,免得日后受制于人。

    可以說,前世的他,起初只是為了自保,對權勢并沒有太大的野心。

    他自小被父親教導,日后要繼承衛國公府,要守衛邊關,要守衛大梁,要擔起衛國公府的門楣。至于京中這些權力的傾軋,父親不看在眼里,他也沒看在眼里。

    但現在,那些教導,那些被他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一夜之間,全都被推翻了。

    之前不管劉兆怎么欺男霸女,他都只勸自己,他效忠的不是劉家,不是他看不上的劉兆,他要保護的是全大梁的百姓,可他連自己的妻女都護不住,全天下的百姓,和他有什么關系?

    什么忠義,什么舍小家為大家,都只是笑話罷了。

    陸則睜開眼,從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清醒,他望著頭頂的床帳,藕色的帳子,帳子上繡著連理枝紋。

    屋外傳來幾聲打更人敲梆子的聲音。

    屋里的爐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滅了,小娘子一貫畏寒,不自覺朝他懷里拱,他抬起手臂,小心護著她,也閉上了眼,漸漸入睡。

    .

    隔日起來,用過早膳,陸則便要出門。

    江晚芙自然如先前那樣,起身送他,送到門口,正想開口說點什么,卻見陸則忽的回過頭,一把抱住她。

    惠娘等人都還在一旁,院里還有灑掃的仆婦,以往兩人就是再親近,在外頭的時候,也是規規矩矩的。

    江晚芙不免有些臉紅,但也沒反抗,任由陸則抱著她。

    陸則略微松開了些,微微低頭,注視著小娘子,見她神色乖順柔和,眼睛里除了點羞澀,也很平和,他低頭親她,親了一會兒,才覺得懸著的心,稍稍落了地。他今日很不想離開她,但有些事情,他必須盡早安排,坐以待斃不是他的作風。

    陸則壓抑著自己留下的沖動,松開江晚芙,輕聲道,“替我做個荷包吧?!?/br>
    江晚芙有些疑惑,不明白陸則怎么忽然想起這個,倒是點點頭,“好,夫君想要什么顏色的?母親前幾日送了些云錦過來,有一匹是鴉青的,原想留著給夫君做衣裳的,裁些做荷包,好不好?”

    陸則卻道,“碧青,我想要碧青的?!?/br>
    碧青這樣的顏色,一貫是小娘子才用的,年紀略大些的婦人,都嫌不沉穩,不敢拿來裁衣裳,只用作滾邊的,陸則這樣常常出門在外的,怎好戴碧青的荷包。

    若是之前,江晚芙未必會多嘴,陸則要什么,她答應了就是??扇缃穸吮绕鹬?,不知親近了多少,她膽子也大了不少,抿抿唇,笑出聲來,歪著頭看陸則,“夫君怎么好戴碧青的荷包?旁人要笑話夫君的,我給夫君做鴉青的吧,好不好?”

    陸則沉默了一瞬,到底是點了頭,“好?!?/br>
    兩人說話的功夫,庭院中仆婦早都退下去了,惠娘也不見人影,江晚芙便抬手,替陸則理了理緋紅官袍的衣領,柔聲道,“夫君快出門吧,不要誤了卯時?!?/br>
    陸則輕輕“嗯”了一聲,才踏了出去。

    目送陸則走遠,又吹了會兒風,面上的熱意總算是下來了,江晚芙回到屋里,叫纖云翻了那匹鴉青的云錦出來,打算趁去福安堂請安的空隙,先裁一截下來,做個雛形,等從祖母處回來,再仔細做。

    待弄了個囫圇,纖云收到一旁的篾籃里,江晚芙便出了門,朝福安堂的方向去了。

    到了地方,她來得一貫不算遲,除了住在福安堂的陸書瑜到了,莊氏和趙氏都還沒來,她坐下,便有仆婦進來送茶。

    陸老夫人把她叫到身邊,很是仔細看過她的臉色,見她面色紅潤,才道,“昨日沒嚇著吧?”

    江晚芙怔了一下。昨晚陸則與她說,皇室想要瞞下太子的丑聞,眼下祖母問她,她一時不知怎么回話才好。

    陸老夫人倒是沒多想,只以為她還是嚇著了,拍拍她的手,慈祥道,“誰能想到,竟有人膽子這樣大,竟敢襲擊太子。幸好沒出什么事?!?/br>
    “二郎也是的,這樣大的事情,還瞞著我。還是今早宮里下了賜婚的圣旨,我才曉得昨日成國公府上,竟發生了這樣的事?!?/br>
    江晚芙沒忍住,“賜婚?”

    陸老夫人頷首,“嗯。太子遇襲,為周家一小娘子所救,聽說那小娘子舍身相護,傷得也不輕,皇后聽了覺得愧疚,便去與陛下求了賜婚的圣旨,要納那小娘子做側妃?!?/br>
    江晚芙聽著,抿抿唇。果然如陸則所言,真的是賜婚,皇家的面子,果然比什么都重要。

    太子遇襲的事情,到底和衛國公府沒什么關系,陸老夫人也是那么一問,沒揪著不放,很快永嘉公主、莊氏和趙氏也來了,陸老夫人便沒拉著江晚芙說話,與幾個兒媳婦有一搭沒一搭說著府里的事情。

    離過年也只有十幾日了,府里的事情本就很多,再加上衛國公也在回來的路上,更是忙上添忙,就連江晚芙,都被陸老夫人拉了壯丁,時不時被喊去幫忙。

    江晚芙忙,陸則也不遑多讓,只是外頭的事情,江晚芙一貫不會過問,但她偶爾也能聽到了些消息,無非是陸則在刑部又斷了什么案子。又有戲班子把那案子編了出戲,陸老夫人聽說了,還叫了個戲班子來府里,唱了一出。

    日子一日一日過,衛國公府終于要迎來真正的一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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