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鬢楚腰 第12節
劉兆貴為太子,自不會在意區區兩個丫鬟,一抬手,身邊宦官便上來,一人扭走一個,只余嬌滴滴的小娘子一人立在他面前。 當真是極美的。 雪肌玉骨,容色灼灼,那一把細腰,看得劉兆心頭生了火。就連驚懼之時,都顯得楚楚可人,惹人憐惜。 劉兆仗著身份,肆意妄為慣了,什么尼姑、臣婦、民妻,甚至官學中生得清秀的學子,他都敢下手,更遑論區區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了。 什么國公府的客人,天底下什么女人,是他堂堂太子碰不得的? 劉兆露出笑,直接伸手,去捉江晚芙細白的腕子,邊笑著道,“小娘子怕什么,孤又不會吃人,不過是想同你說說話而已——” 說著,手已經碰到了江晚芙的手腕,猶如毒蛇纏上了一樣,江晚芙驚懼萬分避開,惡心得幾欲作嘔。 劉兆倒不著急,他有的是時間來慢慢玩,見江晚芙反抗,更來了興致,朝宦臣抬抬下巴,宦官已經將去路攔得死死的。 纖云和菱枝被捂著嘴,牢牢捉著,喊也喊不了,幫忙也忙不了,急得直流眼淚。 江晚芙閉了閉眼,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將方才慌亂中拔下的發簪,握在手里,藏在袖子里。 在劉兆逼近她的那一刻,狠狠將發簪用力刺過去。 鋥—— 發簪落地,她的手也被一只大手握住。 有人在她背后,炙熱的胸膛貼著她的后背,聲音沉穩,給人一種極其安心的感覺。 “好了,沒事了?!?/br> 江晚芙眼淚一下子掉下來了,哭得情難自已,委屈一瞬間涌上心頭,下意識喚了聲,“二表哥?!?/br> “我在?!?/br> 陸則應道,垂下眼,還能感覺到小娘子貼著他胸口的肩背,瑟瑟發抖,孱弱纖細,猶如被疾風驟雨驚嚇到了的幼鳥,連側臉都是慘白的。 那一瞬間,陸則心里無端劃過陰暗的念頭,抬起眼,再看向表兄劉兆時,卻面色如常,開口道,“殿下,這是微臣的表妹?!?/br> 劉兆不妨被陸則抓個正著,倒談不上羞愧,卻也有些不自在。陸則是他的表弟不錯,但父皇格外器重陸則,動輒開口叫他跟著陸則學,所以每回瞧見陸則這張正經的臉,他都挺不自在的。 更何況,他今日來國公府,說是來賞花宴,實則是有事求陸則。 結果一上來就調戲人表妹,還被抓個正著,一時又有些尷尬。 劉兆臉皮也夠厚,很快佯裝無恙道,“原來是二郎的表妹啊,那便也是孤的表妹了。表妹,方才表哥不過是想問路,卻是叫表妹受驚了?!?/br> 說完,瞥見還被按著的兩個丫鬟,朝內侍瞪了一眼,怒道,“狗東西還不放人!連問個路都問不清,養你們有什么用!” 宦官聞言,自然曉得太子這是給自己找臺階下,趕忙松了手,撲通幾聲,接連都跪了下去,把錯給認了,“都怪奴才嘴拙,這才叫這位娘子誤會了?!?/br> 說著,又狠狠朝自己臉上抽了幾巴掌。 陸則只冷著臉看著,并不攔,也不開口,劉兆見無人給自己臺階下,也有些訕訕,踹了宦官一腳,急匆匆道,“孤宮里有事,改日再來尋表弟?!?/br> 說罷,帶著人,急匆匆就走了。 出了門,內侍見劉兆怒氣沖沖模樣,大著膽子上前,道,“奴才看,這衛世子未免太不給殿下面子了,不過一個小娘子罷了,護得那樣緊?!?/br> 劉兆聞言,一巴掌抽過去,“輪得到你這個狗奴才來說三道四?!” 說著,抬腳朝外走,道,“去三里坪!” 內侍一聽,就知道劉兆是要去幸上月剛搶占了的秀才媳婦,當即叫人抬轎,朝三里坪去了。 而江晚芙這里,她才略略平靜下來,安慰著抱著她哭哭啼啼的纖云和菱枝,低聲將二人哄好,才走到陸則面前,屈了屈膝,低聲感激道,“方才多謝二表哥了?!?/br> 她才知道,原來那人是太子,但凡今日撞見的是旁人,都未必會為了她得罪太子。但陸則做了,她打心底里感激陸則。 她之前一直以為陸則性情冷淡,如今卻有所改觀,只覺得二表哥其實是外冷內熱,是個好人。 陸則垂下眼,見江晚芙低著頭,屈膝朝自己道謝,目光掃過她后頸,那里有一顆紅色小痣,他在夢里不止見過一次,也不止吻過一次。 他忽的從袖里取出帕子,徑直遞過去。 江晚芙一怔,下意識接過來。 陸則淡聲道,“眼淚?!?/br> 江晚芙才明白過來,她剛才被嚇得不輕,又只顧著安慰纖云和菱枝,倒是把自己給忘了。她忙擦了擦淚,因有些急,帕子擦過眼尾,動作有些重了,暈紅了一片。 陸則一眼掃過,很快收回視線,道,“簪子不夠利,若是要刺,不要刺胸口。你力氣小,刺不進去?!?/br> 江晚芙一愣,張了張嘴,不曉得回陸則什么。 陸則也不在意,抬眼,繼續教導道,“刺小腹下三寸處,那是男子最薄弱之處?!?/br> 這下別說江晚芙,就是嚇壞了的纖云和菱枝,都呆住了。 陸則倒是一臉坦然,絲毫沒覺得自己在教壞表妹,轉而淡淡道,“回去吧,阿瑜那里,我和她說?!?/br> 發生了這種事,江晚芙自然不想再去賞花宴了,回過神后,忙謝過陸則,匆匆帶著纖云菱枝回去了。 眼看著人走遠了,陸則俯身撿起地上的簪子。 簪子已經壞了,簪頭的瓔珞斷成了兩截。 陸則默默端詳了幾眼,收進袖子里,淡淡瞥了一眼驚訝看著這一幕的隨從,沉道,“走吧?!?/br> 第15章 陸錚到花廳時,已經不算早了,但他一進來,仍然立刻吸引了不少視線。 諸位貴女們,都忍不住悄悄打量著他。 若說京中最好的貴婿,七八年前要屬謝家三郎謝回,生得清風霽月,風雅脫俗,出自名門謝氏,又潔身自好,身邊連個通房都無。且謝回文采斐然,初次參加科舉,便被陛下點為探花郎。 只可惜,謝回早早成了陸家二娘子的未婚夫,且因二人之間不小的年齡差,一等就是數年。 有主的不能惦記,陸則這無主的,自然成了熱餑餑了。 國公府勢大,衛國公手握重兵,權勢煊赫,陸則是衛國公唯一的嫡子,是日后國公府唯一的繼承人。且他又深受陛下的看重,明擺著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這樣的人,若是嫁給他,不說別的,至少日后走出去,旁人都要低你一頭。 來做客的貴女們,哪一個沒有被家中雙親耳提面命過,可雖有這心思,卻也不是誰都舍得下這個臉面,主動過來搭話的。 至少陸則冷著一張臉走過時,沒一個貴女敢上前搭話。 倒是陸書瑜,被眾人熱情簇擁在中間,只感覺,自從幾個哥哥,尤其是大哥和二哥露面后,眾人對她的態度一下子熱情了不少。 小娘子一時有些無所適從,覺得若是當嫂嫂的話,還是阿芙表姐更好些。表姐生得好,也從不拜高踩低,對身邊丫鬟都和善寬厚,她私心還是更喜歡阿芙表姐。 不過,大哥有阿芙表姐,但二哥可沒有??! 表姐只有一個,再好也不夠分。 小姑娘想起今早祖母的囑咐,鼓起勇氣朝那邊招手,乖乖喊人,“二、二哥!” 陸則自然不會不給meimei面子,停下步子,朝陸書瑜那邊走過去,因女眷太多,他沒走近,離著幾步,便停下了,“什么事?” 陸書瑜也沒干過媒婆的行當,支支吾吾說不上話。 倒是她身旁一個姓周的小娘子,主動開了口,道,“久聞世子畫技精湛,不知道今日有沒有機會一賞?” 周小娘子家中武將出身,父親在衛國公麾下,耳濡目染之下,便對父親口中文武雙全的衛世子很有好感,她也不是矯揉造作的性子,大大方方開口。 其實,這樣的小娘子,是極討人喜歡的。 但偏偏陸則沒心思,自然不會給周小娘子什么錯覺,只語氣冷淡道,“我久不作畫,早已手生?!?/br> 周小娘子又不蠢,一聽這話,哪里能不明白,陸則分明對她無意么,心下腹誹,這冷冰冰模樣,也不曉得哪個小娘子入得了他的眼! 她平日最看不起那些癡纏的人,武將家的小娘子,總是拿得起放得下些,見陸則無意,自然不再沒話找話。 其他人見周小娘子吃了癟,再看看陸則那張冷冰冰的臉,更不敢開口了。 罷了,身份再高,無奈性子太冷了,高高在上的,太難親近了。 小娘子們失了興致,陸書瑜努力找話題,也是無果,只得眼睜睜瞧著自家二哥走了。 媒婆的活沒干成,但賞花宴從頭至尾,卻是沒出什么岔子,眾人乘興而來,走時也算得上是賓主盡歡。 陸書瑜一一送她們,等人都走完了,才大大松了口氣,回頭找了一圈,卻只看見了大哥三哥和四弟,還納悶,“二哥呢?” 陸致今日原本不想來的,他不像陸則,被老夫人耳提面命一定要來,但想到是meimei和江表妹第一次在府里辦宴,到底是特地來了,想著給二人撐場子。只是來了后,卻沒瞧見江晚芙,便有些心不在焉。 見meimei問自己,陸致才開口,“方才還在的,大概是先回去了?!?/br> 陸書瑜心道自己今日沒辦成祖母的叮囑,有些泄氣,又看了眼大哥,想起“病”了的阿芙表姐,就道,“大哥,表姐、病了?!?/br> 陸致聞言,下意識一急,面上也露出幾分擔憂。 陸書瑜看得分明,心里一喜,大哥分明對表姐有意!大哥溫文儒雅,表姐性情溫順,兩人再配不過,戲文里不是都說,表兄妹是最容易結親的。 阿芙表姐這么好,也只有大哥這樣的才配得上! 陸書瑜同江晚芙關系好,便格外的偏心,心里已經把江晚芙當成大嫂了,眼巴巴地暗示陸致要去探病。 一旁陸三郎也跟著打趣,倒是把陸致鬧了個大紅臉。 但臉紅歸臉紅,陸致到底是生了探病的心思。 卻說陸則這邊,他并沒有回立雪堂,而是被何嬤嬤請到了福安堂。 陸老夫人見孫兒進門,想起今日何嬤嬤的回話,有些發愁,抬手讓伺候的下人出去了,試探著開口道,“聽說方才有位周娘子很是欣賞你的畫,祖母這里還有些你的舊作,不如送去周府?” 陸則聞言,直接了當道,“孫兒無意?!?/br> 這話說得夠明白了,孫兒既然對人家小娘子無意,她自然不能強逼,便瞧了眼冷冷淡淡的孫兒,道,“不是祖母催你。你們兄弟幾個,早該成親了,再拖下去,只怕不好。你大哥我倒不擔心,阿芙是個好孩子,三郎我也不愁,他母親早相中了人選。唯獨你,還沒個著落,你的妻子,日后是要執掌國公府中饋的,輕慢不得,總得叫祖母和你母親掌掌眼,看看性子。這一來二去的,怎么也要半年。你眼下若是對哪家府上小娘子有意,哪怕是丁點兒心思,也只管和祖母說,祖母替你保密便是?!?/br> 說完,抬起眼,期盼看著陸則。 陸則耳中卻只聽到那句“你大哥我倒不擔心,阿芙是個好孩子”,有些說不上來的心煩,他沉默了會兒,搖搖頭,“沒有?!?/br> 陸老夫人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孫兒從前一門心思撲在軍營的事情上,如今又是一頭扎進那刑部,可見是沒開竅。 她也只點點頭,“從前沒有,便罷了??山袢掌?,你卻要上心些了。你的妻子,事關國公府,祖母雖不想逼你,可又不得不逼你。你明白么,二郎?” 陸則垂下眼,他這個年紀,也的確該娶妻了。 他并不反感娶妻。男子都要娶妻,不過早或者晚罷了。 陸則抬眼,看著祖母的期盼目光,終是淡聲開了口,“這事,孫兒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