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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阿辭被陛下支走后,李公公才得到陛下的吩咐,霎時間,他的神色陡然正經起來。 “去齊國公府給朕編造出一個顧離的身份,就說是齊國公的三公子,因為身體虛弱故而養在寺廟,年齡與二表哥相差一歲?!?/br> 李公公俯身恭敬道:“是,老奴這就去辦?!毖杂?,悄然隱退。 李淮南折扇一開,望著阿辭離去的背影,眼睛微微一瞇開始琢磨起來。 ——看來,這人身份另有蹊蹺。 …… 大霧席卷了邊關的黃土,馬蹄聲陣陣驚起,傍晚的秋色帶著幾分家鄉的涼意,夕陽西斜,暖橘色的云霞層層交替。 將士們開火生灶于駐地,沙土紛飛,但眾人并不在意。 “將軍?!庇惺勘锨皢蜗ス虻乇?,“哨兵探查到南夏有一封密信送往大宋,李校尉請示將軍,是否要截?” 被請示的少年將軍一身黑衣長腿屈起,手持酒盞輕輕搖晃。因長年征戰,他的膚色近乎小麥色,寬肩窄腰,身形修長高頎卻不粗獷,墨黑色的馬尾高高束起,隨著涼風微拂。 他的五官并非精致,但骨相極其端正,如刀削斧刻般俊美,一雙銳利的黑眸掩藏在細長的眉宇之下,宛如黑夜盤旋的鷹,桀驁不羈的俯視下空。 “南夏密信?”少年輕輕嘀咕了一句,眉宇間閃過一絲戾氣,“想也知道那個老匹夫會寫些什么,無非就是挑撥我與陛下的關系?!?/br> 士兵請示道:“是否要截?” 沈去安一揮手,大刀闊斧道:“放行?!北M管知道那封密信中定有對他不利的內容,但那又怎樣?他向來眼高于頂,怎會看得上這種下作的伎倆。況且他不認為新帝會受南夏皇的挑撥,若是僅憑這區區雕蟲小技就能使陛下與他離心,那就算他沈去安栽了個跟頭又何妨? 他向來自負,但他的自負是凌駕于他的自信上的,他有這個自信,陛下會站在他這一邊。 少年將軍舉起杯盞,在一眾將士的目光中,高聲呼道:“為陛下死戰!” 將士們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呆愣愣地望著沈去安。將軍一腔熱血,不畏生死報效國家,即使他的年齡比他們中一些士兵的年齡還小幾歲。 有將如此,兵自當強。 熱血充斥著他們的胸腔,士兵們激憤不已,霎時間,所有人紛紛舉起手中的酒杯,氣勢雄偉,高聲呼道:“為陛下死戰!” “這就是烈士祠了嗎?” “是的,少爺?!崩罟珡澭?,“當初建烈士祠時,因為京城選址不佳,故而先帝將烈士祠遷出城都,改移在與之相近的渝州城?!?/br> 烈士祠的占地面積極廣,空地上并無圍墻遮擋,在祠堂前方有一座巨大的牌坊。整個牌坊由灰白色的石頭做成,基座穩固,額枋和匾額由工匠發揮自己的石雕技藝,雕鏤精細且構圖豐滿,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旁邊一直充當侍衛的阿辭聽到‘先帝’二字時眉頭一皺,但很快便舒展開來。 李淮南率先邁步:“那我們進去吧,既然來之,何有不祭拜之禮?” 李公公勸道:“少爺……” “不必勸我,李——”李淮南本想直稱李公公,但顧忌阿辭在場,只好話音一轉,“這些都是英勇就義的好漢,是報效祖國的有志青年,他們當中有些男兒比我年紀還小上幾歲……那么我這個當后輩的去祭拜下前輩也沒什么不合適的?!?/br> “進去吧?!?/br> 李公公只好跟在自家任性的不注意身份的陛下身后小步前進。 走了兩步,聽不到身后的腳步聲,李淮南身子一轉見阿辭站在原地不動,“怎么?” 阿辭頓了頓,眉頭皺起,抿唇道:“我傷勢發作,就不進去祭拜了?!?/br> “也好?!崩罨茨宵c了點頭,撇下身后人大刀闊斧的向前走去。 烈士祠內供有萬家香火,絡繹不絕。李淮南走進時正有一婦女在靈前泣聲哭訴,肩膀顫動,很是悲傷。 李淮南猜測這是某個烈士的親屬,故而感嘆一聲戰爭殘酷后便不再關注,畢竟如果是她遇到了這種事,也不會想讓外人來看樂子。 她拿了幾根香正打算進香時,耳尖一動,又聽到那婦人低聲私語: “你若是在天有靈的話,就保佑那些貪官污吏早些死絕……保佑我們琪兒早些好起來吧嗚嗚嗚——” “這個世道沒有王法?!?/br> “孩子他爹,你白死了?。?!” 李公公聽得眉頭直皺,當即呵斥一聲,誰料那婦女轉過來看他們,眼睛哭得紅腫,發梢凌亂,滿目怨恨。 李淮南揮手,湊到那婦人面前遞給她一手帕溫聲道:“這位大姐,出了何事?你為何哭的如此傷心?” 那婦人本被李公公呵斥是十分生氣的,但一扭頭被這么一個俊俏的小公子安撫,惱怒瞬間消失了大半,泣聲道:“這位小公子……你不知道啊。也是,像你這樣錦衣玉食的少爺怎么會理解我們這種窮苦人家的憂慮呢?這該死的世道,我恨啊——” “大姐,您別急,慢慢說?!?/br> 這婦人姓錢,她的相公叫趙亮,原是渝州人士,家中除了年邁八十的老母親之外,還有一個不足三歲的稚子,名為趙琪。一家四口以賣豆腐為生,生活雖艱辛了點,但他們苦中作樂,并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直到去年征兵,趙亮隨先帝出征,卻死在了戰場上,后靈位遷入烈士祠。 --